也正是因为这样，全彦才会如此的纠结迷惘。
如果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保持中立的话，全彦愿意为了家人沉默下去，自己接受良心的谴责。
但眼下却是要逼他做出一个选择呀。
全彦不知道，拱卫司之中又多少人，是被人用同样的方式逼入深渊的。
在朝廷危难之际，暗潮涌动之间，妖魔鬼怪将蠢蠢欲动的爪子，伸向了他们这些人的软肋和弱点。
全彦身体晃了晃，随后轻轻拉了拉门环。
很快就有仆人听到，打开了门。
“老爷，您回来了？”仆人有些惊喜地说道：“我这就去告诉夫人他们！”
“不用了……”
全彦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他们，明天再说吧。”
随后，他朝着一个院子走了过去。
很快，全彦就来到了院子的外面，隐隐之间，能够听到院中一阵阵虎虎生风的拳声。
“老头子，大晚上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有老妇人不满的嘟囔升从屋中响了起来。
“马上马上，打完这套拳我就睡觉。”随后院中便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没准儿我打完这套拳，我儿就回家了呢？”
“想得美吧你，彦儿那次外出办差不是一走就是一两个月，这才一个月不到，哪儿会这么快回来。”老妇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醒了，我先睡了，你声音小点儿……”
“得嘞。”院中的人应了一声，随后原本虎虎生风的拳声便小了不少。
站在院外的全彦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两分笑容，随后他想到了什么，笑容缓缓收敛。
沉默了一下，他抬起手，轻轻推开了门。
只见在院中，一名身穿白色里衣的老人，正在院中打着一套刚劲有力的拳。
老人个子并不高，虽然已经两鬓斑白，但是开起来整个人却是十分的精神，再加上那有力的拳风，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威势。
尽管，老人的修为不过凝丹期而已。
此人正是全彦的父亲，全树。
在全彦推开门的那一刻，全树便猛地扭头，将凌厉的目光看了过去。
随后，他的身体便是一僵，脸上浮现出了浓郁的惊喜之色，本能地就要张嘴。
全彦连忙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屋内，然后又对外面偏了偏头。
全树顿时反应了过来，立刻捂住了嘴，跟着全彦一起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之后，他这才有些兴奋地低声说道：“彦儿，你公干完了吗？！”
“是的，父亲。”
全彦应了一声，随后对着全树跪了下去，声音有些发涩：“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
“孩儿却隔三便出去公干，一去短则一两月，长则三五月甚至半年，未能好好尽到孝道，实在是有愧父亲母亲……”
“说什么呢，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全树连忙将全彦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膝盖，认真地说道：“常言道，忠孝两难全，你出行是为了报效朝廷，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老子我以前也是当差的，虽然官没有你大，地位也没有你高，但是道理还是明白的。”
“再者说，你现在官拜拱卫司百户，比你老子我可是有本事多了，经常公干说明上官信任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到全树的话，全彦张了张嘴，却只感觉喉咙堵得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子莫若父，看到全彦的样子，全树眉头皱了皱，有些担忧地说道：“怎么，是衙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知道拱卫司不比一般衙门，更何况是北镇抚司，要是出了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小事，所以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全彦没有直说，而是将全树扶到了一旁的的石凳边坐了下去。
看到全彦这凝重的样子，全树的眉头愈发紧蹙，心中的担忧之色也更加浓郁。
全彦的本事比他要大多了，平日里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是十分沉稳。
哪怕是身为全彦的父亲，在全彦当家做主之后，他都很少看到对方这幅样子。
所以说，眼下看到全彦的模样，全树心中的不详感觉愈发浓郁。
“父亲……”
全彦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您说刚才说，忠孝两难全，是忠重要，还是……孝重要……”
他实在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最后全彦还是决定，将这个问题，交给自己的父亲。
听到全彦的话，全树脸色一变，脸色有些不好看地说道：“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忠跟孝自然是同样重要的。”
“如果非要选一个呢？”全彦看着全树的眼睛，毫不避让的说道。
全树先是一怔，随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心中一个“咯噔”。
全彦所说的问题，是关于忠孝的问题。
一般来说，衙门是不会出现关于这个的问题的，所以也就是说，问题不是出在衙门，而是出现在全彦的身上！
想到这里，全树有些慌了。
如果是衙门的问题还好，天塌了有高个的盯着，全彦顶多也就是受到波及而已。
但这事情要是出现在全彦身上，那可就完了。
毕竟，拱卫司不同于一般衙门，这要是出了事，轻则被打入诏狱，受尽酷刑，重则家人连坐呀。
想到这里，全树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彦儿，你告诉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父亲……”
全彦声音有些干涩：“您先告诉孩儿，是忠重要，还是孝道重要吧……”
“如果是孝重要的话，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变化，无非是孩儿会做出一些不忠的事情而已。”
“但如果是忠重要的话，那孩儿恐怕就只能行不孝之事了……”
听到全彦的话，全树的脸色愈发苍白，他大概是猜到了一些什么，好惨颤巍巍地问道：“别无选择？”
全彦有些惨淡的摇了摇头：“别无选择。”
此话一出，全树身体一僵，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一时之间，院外陷入了死寂之中，只有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之声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