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丰猛一时间左右为难。
从本心来讲,他?希望佳人留不住,只能回到村里由他照顾。
但是,佳人在这之前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想要回来,如今辛苦这么久走到这里。如果高家不接纳,她该有多伤心?
周丰猛被问住,一时间没有回答。
“天色不早,我们走吧!”高如蓉抱起孩子起身:“嫂嫂,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留在这里歇会,或者去街上转一转……”
楚云梨也牵着孩子起身:“这么远我都来了,就剩下最后这点路,我怎会不愿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高如蓉听着这话,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一行人上了昨天的马车,由着高如蓉指路,直接去了高家。
早上正是铺子里最热闹的时候,马车停下,高如蓉掀开帘子,却没有立刻下去。大概是近乡情怯,她眼圈微红,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周丰猛看在眼中,顿觉自己之前的想法很?是卑鄙。
“如蓉,咱们走吧!”
高如蓉没有动:“万一我爹娘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会。”周丰猛语气笃定?:“他?们再生你?的气,到底血浓于水,若是得知你身上发生的事,定?会担忧难过,也不会放心让你回村里。”
高如蓉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又?过了好半晌,她才缓缓下了马车。
楚云梨眼神一转,道:“我陪你。”
高如蓉猛然回头:“不用!”
闻言,周丰猛立刻伸手?摁住楚云梨的膝:“你?别添乱。”
那边,高如蓉已经一步步往铺子里走。
周丰猛满脸担忧。
楚云梨老神在在,周沐年纪还小,不能理解此时紧张的气氛,他?不安地动了动,道:“娘,你?说要带我去看耍碗的,我们何时去呀?”
耍碗是当下很?常见的杂技,镇上偶尔能见到。周沐还是前年见过一回,对此念念不忘。楚云梨来的路上就跟孩子说了,到了府城可以看。
楚云梨指了指走到铺子门口高如蓉母子:“等群儿回了家我们就走。”
周沐好奇:“这里就是他的家么……”
孩子话音未落,那边的高如蓉抱着孩子跪在了一个丰腴的妇人
面前。
“娘……”
一身喊出,泪也落下。
丰腴的妇人满脸惊诧地上下打量她。
另一边,高家其余人发现了门口的动静,纷纷跑了过来。
“如蓉?”
高父负手?过来,瞄了一眼女儿,冷笑道:“怎么,日子过不下去,又?回来打秋风?”
“爹,我……”看到父亲,高如蓉愈发紧张:“丰成没了……”
说到这里,他?哽咽不能言语。
高父扬眉:“怎么没的?”
高如蓉泣不成声:“他?进山打猎,为了救村里人,独自引走大虫,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把骨头……”
高父脸上毫无担忧之色,反而满脸讥讽:“当初我跟你?说,村里人看天吃饭,想要吃口饱饭的拿命去拼,那时候你?不信。现在如何?”他?挥了挥手:“当初我还说过,你?要是执意离去,往后就不再是我高家女儿,你?走吧。”
高如蓉讶然,她是真没想到,时隔几年,自己再回到这里,父亲对她还是如以前一般冷漠。
并且,边上的高家人没有一个肯求情。
高如蓉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马车中的几人都在看着?高家铺子外的动静,见状,周丰猛再有坐不住,立刻上前:“伯父,如蓉她不会干活,在村里很?是艰难……”
“你?又?是谁?”高父上下打量周丰猛:“你?也是个猎户?”
周丰猛噎了下,上前道:“我是丰成堂哥,特意送了如蓉回来,伯父,如蓉她要是留在村里,会被人欺负的。”
“那又如何?”高父面色不变:“她要是回了家,我的脸往哪搁?我早就说过,她要是执意要嫁,就别再回来。”
大早上正是生意最好之时,高如蓉跪地不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已经影响了铺子里的生意。高父看在眼中,烦躁地一挥手:“你?们赶紧滚,要是再逗留,我就去衙门报官,告你?们一个扰人生意的罪名!”
高如蓉满脸悲戚,膝行上前:“爹,我只有你?了。”
高父看向一旁的儿子:“去衙门报官。”
高大哥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见状,高如蓉眼泪落得更凶,但却不敢再跪,起身退到了街上。
她不跪,高
家人重新进了铺子,看热闹的众人很快散去。
周丰猛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问:“现在怎么办?”
“好不容易来一次,先去逛逛再说。”楚云梨说着?,拉着?孩子就往人群里钻。
边上周丰猛听到这话,气得够呛,想要训斥,又?觉得这女人处处是毛病,不知该从何说起。
再一眨眼,母子俩已经不见人影。
小孩子都喜欢热闹,楚云梨带着?周沐吃玩了大半天,很?是尽兴。
到了天色渐晚时,才回了昨天住的客栈。
周丰猛和高如蓉母子俩还没回来,不过,关于高家发生的事还是传了过来。
高家那个嫁到村里的女儿回来认亲,高家不肯相认,还要把人撵走。
高家女在街上跪求了一日,始终没能求得双亲心软。
大堂里,吃晚饭的众人正议论纷纷。周丰猛抱着孩子,扶着已经站立不稳的高如蓉踉跄着?走了进来。
楚云梨低声对边上那桌人道:“那位就是高家女。”
周围瞬时一静。
群儿无知无觉,周丰猛二人却能感觉到突然转变的气氛,又?隐约听到有人说高家女之类的字眼,高如蓉立刻明白,在她进来之前,众人议论的正是她。
想到此,她只觉得脸上发烧。
“大哥,我坐不住,咱们去楼上吧!”
周丰猛扶着一个人,还要搂一个孩子,这一路回来,已经弄得满头大汗,眼看还要上楼,他?眼神搜寻一圈,本来是想找伙计帮忙,却很快在人群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当即扬声喊:“新衣,过来帮忙。”
楚云梨不搭理他?。
安静的大堂里,周丰猛这么大声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高如蓉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扶着栏杆自己走。”
周丰猛有些?不赞同。
但他?也知道高如蓉的顾忌,应该是不想被人议论,便也不再强求,临上楼前,狠狠瞪了一眼楚云梨。
方才高如蓉的身份是楚云梨告知的,那边正主一走,立刻有人好奇问:“这位嫂子,你?和他?们认识吗?”
“何止认识。”楚云梨并不隐瞒:“刚才搀着?高家女那位,就是我男人。”
刚才搀扶的两人看起来很是亲密,原来那男人竟是
有妇之夫?
听到的人愈发好奇,追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云梨摆了摆手?:“说来话长,不想说。总之孩子他?爹说,这是他欠了母子俩的。”
众人面面相觑。
在坐的大多都是外地而来,家中不甚宽裕的人家。有那好心的妇人上前提醒:“无?论欠什么,都不至于照顾成这样。我听说,高家女男人死了……你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
楚云梨笑着?谢过。
当日夜里,楚云梨再没有见过二人。
翌日天蒙蒙亮,周丰猛叫上来敲门:“收拾行李回家,动作快些。”
天刚亮,马车就出了城门。
又?是一整日的颠簸,回去的路上,高如蓉兴致不高,好几次默默垂泪。周丰猛自然是耐心安慰。
来时周丰猛照顾高如蓉时,稍微有点越矩,高如蓉就会主动避让。
而回去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太过伤心,周丰猛动作亲密,高如蓉都恍若未觉。
最后一次休整上马车时,周丰猛还伸手几乎是将人揽入怀中一般扶着。
对上楚云梨似笑非笑的目光,周丰猛有些?不自在,解释:“如蓉她太过伤心,根本也不看路,我怕她摔倒。”
楚云梨根本不听,自顾自放下了帘子。
同行这几天,周丰猛已经很?清楚地明白,孔新衣对于他?要照顾高如蓉母子俩这事很?是不满,且几乎不掩饰。
在他的印象中,孔新衣不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就是不明白,她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他?忽然就想起和村里人一起进山时,有听他们说过,这夫妻俩过日子,女人对于自己男人在外有没有花花心思很?有种特别的直觉。
难道她发现了?
眼看就要到镇上,这一回周丰猛没有进到马车中,只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回来时挺顺利,天还没黑,马车就进了村。
车夫几天没回家,把他?们放下后,拿了酬银立刻就走。
周丰猛还帮着高如蓉忙进忙出地搬行李,楚云梨已经带着这两日买的新奇玩意,牵着周沐回家了。
孔家夫妻看到母子俩,很?是欢喜。孔母拖着?病弱的身子要去厨房做饭,楚云梨也跟进去帮忙。
孔父在灶前烧火,试探着问:
“刚才我出去抱柴火的时候,听到那边的婶子说,高如蓉又?回来了?”
楚云梨颔首:“高家根本就不认她。”
孔母脸上的笑容不在,有些?发愁:“你?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孔父想了想:“要不,找村长商量一下给些?赔偿?这几年,这几年你们给我的银子我都放着呢,你?们拿回去赔给丰成媳妇,以后她如何,就再不要管了。”
如果真的只是亲近的堂兄弟进山打猎弄成这样,孔父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是,周丰猛情形不同,他?是真想照顾那对母子。
“爹,丰猛很?是亲近高如蓉,我都看在眼里。现在村里的所有人认为我们夫妻欠了她的……”偏偏其中的内情没有证据,她又不好明言。
她认真看着?二老,道:“其实,我已经打算好了,大不了就把男人赔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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