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 无论武国人心里认不认为图库有错,总归是人家姑娘被吓着了,心里也生出了怨气。
放一个心中有怨的姑娘回去, 岂不是会加深两国恩怨?
普通部落中人或许对此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没怕过谁, 打就打。可开元帝心里清楚, 以如今武国的内情来看,不宜再掀起战乱, 再有,他身边还伴着一位温柔如水的临国女子,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现在还没有得手,儿子就欺负了人家妹妹……若是不道歉,怎么都说不过去。
“是图库的不对, 等他酒醒了,我让人把他押到你面前,随你处置。稍后我也会送上陪礼。”皇上开头挽留:“姑娘先安心住下, 等到真想回去, 朕再让人送你。”
都已经自称朕, 所有人都明白, 此事再无商量的余地。
楚云梨如今还站在人家的地盘上, 加上两国关系紧张, 开元帝道歉的诚意足够, 也不好执意离开。当即低下头:“我怕再有人欺负我!”
“绝不会!”开元帝斩钉截铁。
本来挺喜庆的日子,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十分的喜庆也去了八分,依哈儿急得直跺脚。
楚云梨回帐篷不久, 依哈儿就过来了。
平心而论,她很讨厌面前这个姑娘。图库是大皇子,按照临国都规矩,储君之外应该是他的,可除了这件事,很难不影响图库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要是因此储君之位易了主……依哈儿只想想就觉得心肝疼。
为了儿子,为了自己的以后,哪怕心有不甘。她也还是找上了门:“美茹姑娘,图库不是唐突女子的人,他今日是喝醉了,也是因为特别喜欢你,所以才会如此,你千万别跟他计较。”说着,她奉上手中拿着的匣子:“你们临国有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我是他母亲,他做了错事,也是我没教好。在此,我代他给你道歉。这是我手头最好的东西,还请姑娘收下,务必原谅他这一次。”
依哈儿手中捧着的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是用寒精铁所铸,确实是一件好东西。更何况,上面镶着的红宝石也价值连城。
楚云梨不原谅又能如何?
如今有东西拿,她也见好就收,将那匣子接过:“依哈儿太客气了。有这东西防身,以后我也不会再害怕,多谢。”
依哈儿也是怕康美茹气性大,不肯原谅才把这东西拿来。看到她收下,且没有在计较的意思。松口气之余,又觉得心疼。
*
图库酒醒,已经是翌日中午。听身边的随从说了昨晚发生的事,他捏了捏眉心。也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劝酒劝得最凶的人是图阔,并且,言语间不止一次的暗示康美茹对他有意。
虽说他跑去找康美茹求亲不是临时起意,但图阔的那些话也不知不觉影响了他。
想到此,图库狠狠一拳砸在榻上:“狗东西害我!”
随从试探着问:“您说谁?”
图库面色漠然:“昨晚你为何不拦着我?”
随从心里发苦,他拦了啊,可图库是武国有名的勇士,压根就拦不住!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好歹有人帮他解了围,帘子掀开,皇上身边的人到了:“大皇子,皇上有命,让您去给康姑娘道歉,无比求得她的原谅。”
图库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他认真应下,重新洗漱一番,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衫,这才出门。
图库到的时候,楚云梨正吩咐身边的人收拾行李。
今日走不了,最多三五日也要启程。她早就在这里呆得够够的了。听到图库前来,她事先拿了依哈儿好处,后来皇上也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便无意为难,当即就把人请了进来。
图库进门,深深鞠躬:“昨夜酒醉,身边的人约束不力。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勿怪。”
“不怪你。”楚云梨认真道:“我有心上人,不可能留下。我来此的目的是送亲,而不是陪嫁。大皇子日后就算喝醉了想求亲,也别再来找我。”
图库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还敢找?
当下再次道歉,见对面女子当真不再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还没走多远,依哈儿的人就到了。或者说,早就等在了此处。
“主子让您去一趟。”
图库揉了揉眉心,到了母亲面前,没有主动认错,反而说起这一切都是图阔算计。
依哈儿早已经查过这些事,知道了昨晚上儿子喝醉的真相,早已气了半天,这会已经能心平气和:“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放聪明点,图阔母子狡诈,和他们相处要小心再小心。现在才来后悔又有何用?”
她叹口气:“好在康美茹知道好歹,收了我的匕首后不打算与你计较。否则,你以为她这般轻易就会放过了你?”
图库一愣,他就说康美茹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原来母亲已给过好处了么?想到匕首,他面色微变:“什么匕首?”
依哈儿叹口气:“你阿公留下的那柄。”
图库脱口道:“那么好的东西给她岂不是糟蹋?”
“能够让你不被责罚,那匕首就不算糟蹋。”依哈儿正色道:“你千万要记得这一次的教训,别再犯错了。”
接下来几天,图库都挺安分。甚至还去求了皇上要护送楚云梨一行人回临国。
楚云梨自然是拒绝了的。
皇上也怕留得太久,节外生枝。率先提出要回韦州。
主人都不在了,客人自然就不能留了。
韦州原先是临国的城池,一行人同路,皇上也邀请他们同行,还说请他们去韦州游玩暂住一段。
皇上出行,自是声势浩大,提前准备了半个月,大军终于开拔。
楚云梨一行人夹杂在其中并不显眼,林颔带着侍卫紧紧跟着她,一切还算顺利。
八日后,大军到了曾经的临国边境,现在的武国地界。进城时是早上,康美茹记忆中,上一回路过这里,这儿几乎是万人空巷,之前的人都被武国屠完,其余府城的人也不肯往这边挪,能动的都往临国地界逃,大街上还有暗红色干枯的血迹。
如今也是一样,就算有几个百姓游荡,也是衣衫褴褛,枯瘦如柴,躲在巷子里偷偷往这边看。街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看起来格外寥落。
楚云梨掀开帘子,看着这样的情形,心里颇不是滋味。她低声问边上林颔:“其他地方如何?”
林颔叹息:“稍微好点,但百姓都过得不好。”
本来楚云梨没打算去韦州,到了合适的地方就分道扬镳。看到这样的情形,她忽然改了主意:“咱们去瞧瞧。”
下一个城池也是空城,又过了两个空城后,终于看到了百姓。饶是楚云梨曾经逃难过,也难以接受当下百姓过的日子。
武国人在这里,自觉高人一等,对着百姓非打即骂,仿佛把这些人当成了奴隶一般,拿他们的东西就是理所当然,还有种拿你东西是看得起你的优越感。
楚云梨看得眼睛刺痛。正想着找开元帝好好谈谈,就看到一个武国将军跑去拉路旁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一伸手就将人拽上了马背,低头就亲。
姑娘吓得尖叫,周围没有人制止,反而是哈哈大笑着起哄。
楚云梨忍无可忍,跳下了马车,走到开元帝面前:“皇上,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你不是说不强迫女子么?怎么他们还会如此?”
开元帝对于手底下的人如此行事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对:“她们如今连饭都吃不上,跟着将士还能吃口饱饭。”
楚云梨强调:“你们在强迫她们!”
开元帝觉得有点厌烦,不想与她争执,挥挥手道:“不许当街抢人,赶紧给我全都放了。”
底下人瞪视着楚云梨,其中有个将士将马背上的姑娘放下之后,手中的鞭子一挥,不是打马,而是抽在了那个姑娘身上,当即皮开肉绽,姑娘痛得浑身颤抖,在地上不停翻滚。
楚云梨当真怒了,上前扯过鞭子,将那人抽下了马背,力道不比他方才的弱。
那将士三十多岁年纪,也是一脸络腮胡子,疼痛之下,他大怒:“你怎么敢?”
楚云梨又是一鞭子,打得他直吸气:“这是打畜牲的东西,你到底会不会用?”
边上其余人眼中含怒,有些手已经握上了刀柄。
林颔带着的侍卫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前挡在她面前。
楚云梨赌的就是开元帝不会对她动手。
果不其然,就在两边对峙,形势一触即发时,他开了口:“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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