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承认,他看到这位大夫会心生悸动,世人在他眼中好像分成了两种,一个是她,一个是别人。
她和别人是不同的。
临走之前,南风再次道谢:“多谢大夫救命之恩。”
楚云梨嘱咐:“回去早点睡,别太费神。明日我会过来给你施针解毒,顺便给你带药过来。”
把人送走,楚云梨早早歇下。
翌日早上,楚云梨正配药,就有一行人送来了不少银子和药材,全部用托盘端着一字排开,乍一看还挺壮观。
如果他们不是趾高气扬,那这礼送得还是挺有诚意。
为首丫鬟打扮的女子对着楚云梨草草行了一个不规矩的礼:“杨大夫,昨晚上你救了我家主子的送来的人,今日奴婢特意来送谢礼。”
楚云梨手中动作不停,她今日不止给二公子和南风配药,还约定好给另外两位来求医的病人配带回去用的药,其实挺忙的,头也不抬:“我又不缺银子,救人全凭心情,不稀罕她的谢。”
“谢礼送到,奴婢告退。”丫鬟说完,带着下人转身就走。
楚云梨扬声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治一下耳聋?”
丫鬟气道:“杨大夫,你别不识好歹。反正这是我家主子的意思,谢礼已送到,要不要是你的事。”
楚云梨扬眉:“那我就替岚山脚下的百姓谢谢你家姑娘的慷慨。”
丫鬟本不打算回头,闻言疑惑问:“这是何意?”
“我不要这些东西,你们也不肯拿走,那我就只能捐出去。”楚云梨振振有词:“刚好岚山脚下今年干旱,地里欠收,这些银子送去,应该能救不少人的性命。”说着,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我自会安排。”
丫鬟心里明白,如果让自家姑娘知道杨大夫的打算,肯定又会生气。主子脾气不好,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走出拱门后,嘱咐同行的众人:“回去别提这事,也别说漏了嘴。”
楚云梨先去瞧了南风,他中的毒其实不重,就是各种毒混合在一起不好解。若是没猜错,他身子以前只是病弱,这两日又中了毒,刚好这毒还和他体内的那些相冲,这才险些要他的命。
他身子亏损比不上二公子,加上这一回的重创,两人都差不多。
先施了针,又让他喝了药。这才起身告辞。
另一边的梁红林在天亮后就已让人等在了门口,左等右等不见大夫过来。他面色越来越焦灼,负手在屋中转圈,一刻也不停歇。
贴身伺候的随从能够明白他的心意,提议道:“公子既然心悦杨大夫,就该早些禀明庄主,您二位门当户对,堪称郎才女貌。杨大夫医术高明,又心地善良,庄主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这些都是事实,但梁红林情窦初开,不敢表明心迹,便一日日拖了下来。
“大夫到了。”
梁红林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坐回主位,方才的焦灼不在,整个人又成了病弱的翩翩公子。
楚云梨进门,先给他把脉,然后送上了药。又掏出银针:“躺下。”
她施针时格外认真,眼睑低垂,睫毛根根分明。梁红林看着这样的她,不施粉黛,身上没有任何香粉的味道,只带着微微的药香,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杨大夫,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回在女子面前袒露身子。”
楚云梨看向他的脸:“我是为了救你。否则,才不占你这个便宜。”
梁红林无言,以为她会羞涩来着。
“杨大夫,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想……”
楚云梨拔出银针,道:“别想了。我学医多年,在风烟堡时不敢贸然出手救人,暗地里也为小动物包扎过。到了红安山庄这大半个月,已经救了至少三十多人。若都要以身相许,我得造多大的院子养着你们?”
“要是救一个就得养一辈子,你们是报恩还是报仇?我还敢救人么?”
梁红林算是看明白了,她对自己没有丝毫旖旎的心思,心里止不住地失落:“杨大夫,女子都要嫁人,我自认颇有几分家资,待人真诚,如果你愿意嫁我,我不会辜负你,会一辈子护着你,绝不让你被人欺负。”
他语气诚挚,眼神里满是期待。
说实话,梁红林此人品性不错,若不是短命,杨念意上辈子代嫁过来,兴许也能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楚云梨摇头:“多谢二公子的心意。我是大夫,治病救人乃是分内之事,你实在不必付出这么多。”
这几日的相处,梁红林看得清楚,她对自己只是大夫对病人的态度,并无丝毫情意。所以他才不敢表明心迹,虽就猜到会被拒绝,当真正听到,还是难受不已。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我想娶你,报恩是其一,但更要紧的是我想照顾你……”
“我能把自己照顾好。”楚云梨收好银针:“二公子早些歇息,这世上许多事强求不来,公子别太费神。”
梁红林未出口的话,哽在了喉间,心头堵得慌:“我能知道你那心上人是谁么?”
如果还不如他,那他是不甘心的。
“过段日子,你应该就知道了。”楚云梨将针包放入腰间:“午后,我会再来。”
来也是施针救命,而不是为了他。
被心上人拒绝,梁红林打不起精神,就那么靠在榻上颓了半日。
*
楚云梨回去歇了会,又熬好了两人的药。还是先去南风那里。
南风住在客院,最近前来山庄做客的人陆陆续续告辞,加上他是病人需要静养,所以,整个院中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三两个伺候的人。
但此时,院子里却格外热闹。楚云梨进门时,拱门处守了两位,院子各处散落了七八人,观他们身上的衣衫和打扮,正是那位天林山庄大姑娘身边的下人。
此时贺宗妍正在敲门,大抵是敲不开,一脸暴躁。
看到楚云梨端着托盘进来,立即道:“大夫来了,你快开门。”
下一瞬,门应声而开。
贺宗妍见状,狠狠瞪了过来。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你眼睛已经够大了,瞪成这样,像铜铃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贺宗妍从来不吃亏,听到她这嘲讽的语气,当即大怒,拔下腰间的鞭子甩了过来。
鞭子带起风声呼呼,这一下若是挨实了,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楚云梨脚下一错,身形瞬移到一丈之外。
事实上,贺宗妍的鞭子挥到一半,就被门口的人伸手拽住。南风抓紧鞭子,面色难看:“贺姑娘,杨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容不得你欺负。”
贺宗妍刚才下意识出手,一来是记恨面前大夫昨天不给她面子。二来,是恼恨南风的区别对待。
她大怒:“你的救命恩人是我!若不是我把你带过来,你早就死在那巷子里了。”
“当真如此吗?”南风甩开手里的鞭子,逼近一步:“我在茶楼中毒时,好像还看到了姑娘……当时姑娘身边的丫鬟撞了我一下,我虽然避开,但还是闻到了一股似苦非苦的药味,半个时辰后,我就倒在了巷子里。还那么巧,就刚好被姑娘碰上救了……”
贺宗妍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是何意?”
“我怀疑,姑娘故意让我中毒,然后施恩于我。”南风满面嘲讽:“毕竟,姑娘以前也做过这种事,南某并不是第一位。”
贺宗妍背靠天林山庄,向来随心所欲,怒斥:“你胡乱揣测我的用心,败坏我的名声。我就不该救你……你也就一张脸长得好看,好心没好报,不知感恩的东西。今日我就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手中鞭子已经飞出。
楚云梨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正听得津津有味。就看到贺宗妍突然出手,南风此时正虚弱,不一定避得开,她飞身上前,伸手揽住他的腰往屋中退,别看南风挺瘦,腰还挺结实。
鞭子险险避开,贺宗妍见二人相依相偎,更是大怒,手中鞭子再次扬起,比方才更狠的力道打了过来。
楚云梨本来不想多事招惹麻烦,见贺宗妍不依不饶,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她本身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伸出手抓住鞭子,因为鞭子来势太狠,手心立刻红肿,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将鞭子狠狠一拽。
这一下力道很大,贺宗妍没能握住,鞭子脱了手。
楚云梨抢过鞭子,狠狠甩了出去。
贺宗妍这些年来横行霸道,从未遇上过棘手的人和事,并非她武功高强未逢敌手,而且别人都看在天林山庄的份上让着她。还是第一回有人这么不客气。
楚云梨想要打人,就没有打不着的。饶是贺宗妍躲了一下,那鞭子还是落在了她的肩上,加上鞭子是特制带着倒刺的那种,登时血光飞溅,与此同时,贺宗妍一声尖叫,往后倒了下去。
“动不动拿鞭子挥人,你也该尝尝这个味道。”
贺宗妍面色惨白,痛得直吸气:“你……你怎么敢?”
“我为何不敢?”楚云梨伸出已经红肿的手:“就许你无缘无故打人,不许我还手吗?你当你是谁?”
贺宗妍痛得说不出话,边上的丫鬟厉声道:“我家庄主不会放过你的。”
楚云梨丝毫不惧:“正好,贺宗妍无缘无故欺负我,风烟堡也要问天林山庄讨个说法。”
论起来,杨念意可是风烟堡的大姑娘,若没有意外,堡主之位都是她的。贺宗妍欺负她,那就是不给风烟堡面子!
贺宗妍第一回遇上硬茬,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她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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