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不悦, 略带着几分嫌弃。但握着楚云梨的手却没分开,显然这份不悦只是对着她来的。
徐胭儿面色苍白了些, 退后两步, 颇有些狼狈道,“无事,只是刚好遇上, 我这就走。”
她转身, 带着丫鬟飞快离开了。
楚云梨冷眼看着她的背影, 可能徐胭儿自己都没发现, 方才她对着秦绍时,眼神里带着期待。
期待什么?
楚云梨垂下眼,看着自己握着自己手的那只大手,抬眼对上他满是柔情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这是她的, 谁也抢不走。
“走吧, 那边的更好看。”那边跑走,对于秦绍丝毫影响都无,带着她继续往前,在雪地中留下一串串脚印。
天气愈发寒冷,郊外的灾民越来越多, 各家的粥最近都加了量,就是舍不得粮食的,粥也比以前稀了许多。
那一次郊外暴动, 其实灾民并没有闹事,而是秦绍身边的人出了问题,那次之后,秦绍狠狠罚了那人,全家都赶出了京城去 。但是如今,郊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很难说不会来一次真正的暴动。
这个时候,安平公主给各家发了帖子,请各家夫人去公主府赏梅,顺便给郊外的灾民募捐。
安平公主是当今皇上的长女,是皇后所出,素日里很是得宠,她邀请赏梅,无论是谁,公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去的人非富即贵。但凡是有心人,都会想办法要一张帖子上门。万一家中女儿被勋贵夫人看中……做个庶子媳妇,或者是纳为妾室,无论哪种都有了攀上的可能。
理国公府自然有帖子,这些日子可把徐胭儿憋坏了,在府中吃穿不便也就罢了,关键是想要出府还得问过姚氏,十次有九次都被拒了的。就是回娘家,也只得一个月一回。
所以,听到消息的徐胭儿顿时就坐不住了,翌日侍奉姚氏用膳时,忍不住道,“母亲,安平公主的贴子,您能带我去吗?”
“你想去?”姚氏反问。
徐胭儿当然想去,这种时候,她娘定安伯夫人肯定也在,再有,留在家中她都憋坏了。最近她老觉得烦躁不已,特别想出门散心。
姚氏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那就去吧。”
“谢谢母亲。”徐胭儿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
对于出门,以前徐胭儿那是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现在听到能出门都能高兴成这样,可见这人,无论什么都能养成习惯。
等到了那日,一大早,姚氏就带着两个儿媳妇上了马车,“不是我不让你们分开坐,而是公主府门口特别挤,我们一个马车,到时候不需要那么麻烦。”
楚云梨无所谓,徐胭儿表示了解。
安平公主府当初修建的时候是比着亲王府来的,占地极大,位置也好,在离皇宫很近的地方。哪怕她们早上就出门,等到了公主府中已经到了午时,京城中所有勋贵夫人基本上都到了,园子里最多的,还是年轻的小姑娘。
几辈子下来,楚云梨哪怕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能应付自如。倒还闲适,姚氏在那边和她娘家嫂嫂低声说话,徐胭儿早已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楚云梨自己,则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了。
刚刚坐下,就听到的两个姑娘叽叽喳喳议论,“徐胭儿她也来了,也好意思的。”
“是啊,二表哥都跟我说了。是她自己纠缠不清,还为了二表哥逃婚,谁要她逃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年轻女子声音愤愤不平,“如此一来,二表哥要是不娶她,她去了庙中青灯古佛,岂不是无情无义?”
“二公子是个好人,就是可惜了你。”一开始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我能怎么办?”姚柔婉叹息,又恨恨道,“所以我说她是灾星,谁沾谁倒霉,我母亲带我来就是为了给我找……我是真不想嫁。”
“那你总不能去做妾呀!”
好半晌,姚柔婉的声音才悠悠传来,“如果二表哥去求,其实我……是愿意的。”
楚云梨本来在喝茶,听到这里差点一口茶水喷出,该赞一句秦启逸魅力大么?
午后的时候,安平公主府的宴会开始,饭菜都上了桌,安平公主才从后殿慢悠悠走出,一身宫装威严,脸上神情还算亲和,笑着道,“今日请大家来,一是为了赏梅,二嘛,只是为了城外的灾民。”
她一出声,底下就安静了下来。
“早前你们都去施了粥,大家都是有心人,在此,我代父皇和城外灾民给大家致谢。”她站起身,微微欠身。
底下人忙道不敢,姚氏压低声音,“公主今日宴客,说到底还是为了募捐,你准备了没有?”
这个话是问楚云梨的。
楚云梨微微点头,“有。”
她又扫向一旁的徐胭儿,问,“你呢?”
徐胭儿哑然,半晌道,“我准备了五千两银票。”
姚氏面色一松,就听到上头的公主道,“百姓遭难,本宫甚是悲痛,不忍百姓流离失所,骨肉分离,本宫愿捐出二十万两银子,用以资助百姓。”
底下一群人赞公主高义,立时就有个年轻妇人起身,“我愿捐出嫁妆中所有压箱底银子,两万两。”
站出来的,是安平公主去年新娶的儿媳妇,众人又是一阵称赞,然后就是皇子妃,也从两万两到五万两不等。轮下来就到来姚氏面前,她悠悠然起身,先赞了一通公主的善举,才道,“国公府捐一万五千两银。”
一万五千两不少了,也没抢了前头皇子妃的风头,楚云梨起身,拿出一万两银票放到端着托盘过来的嬷嬷托盘中,笑道,“我这也是嫁妆中的压箱底银子,一万两。只愿百姓少挨冻受饿,算是我的心意。”
于氏坐在离她们不远处,听到楚云梨说是嫁妆银子时,面色有些僵硬,那银子,分明是她给自家女儿准备的压箱底,后来再给徐胭儿备,其实还没有十万两,实在拿不出了。
她略微不自然的面色落入了众人眼中,许多人都觉得大概是她不喜这世子夫人,毕竟外室女这样的事情,落到谁身上都不好受。更何况这外室女还嫁了世子,成了日后的宗妇,稳稳压在自己女儿上面。
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徐胭儿注意到了,尤其是众人对着楚云梨赞她善良的话,她听着觉得格外刺耳,拿着别人的银子大方,还大言不惭。
但是这个时候,她不敢站起来戳穿,绣中的五千两银票捏了捏,站起身道,“我和公主一样,看着城郊的灾民心如刀绞,我愿捐出嫁妆中所有压箱底银子,两万两。”
低低的议论声大了些,安平公主面上笑容更深,“挺好。”
就这两字,徐胭儿却觉得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挑衅的看了一眼楚云梨,颇为满意的坐下。
姚氏笑了笑,没说话。楚云梨面色如常,那边不远处的于氏闭了闭眼,叹息一声,拉了边上的夫人一起去了外面。
接下来就是几家侯府,侯夫人都捐一万两到一万二不等,底下的媳妇也是两千到八千。再下去就是伯府,宜国拢共三家伯府,前面两家都捐了八千两,底下的媳妇就捐得更少,但到了定安伯夫人面前,她起身时笑容有些勉强,“两万两。愿百姓安康,少灾少难。”
众人又是一阵赞誉,徐胭儿颇为得意,还暗搓搓扫了一眼姚氏。
伯府抢了她的风头就是厉害了?要不是徐胭儿自作主张弄出两万两,伯府那边指定不会捐这么多。姚氏端起茶杯,掩饰住唇边的笑意,低低道,“蠢货。”
越是往后,捐出的银子越少。基本上没什么看头。
安平公主宴客,拢共募到八十万两银。全部用于救济郊外的灾民,以防有人中饱私囊,公主亲自盯着。
翌日,京城中就有消息传出,定安伯府豪富,出嫁的女儿一个比一个豪气,尤其是二女儿,直接捐出两万两。
这也没什么,京城中的各家勋贵都屹立了百年,家底肯定是有些的。热闹一阵也就过去了。
但是,众人不知道的是,徐胭儿回到国公府没多久,身边的丫鬟就去了伯府。
然后,徐胭儿就老实了。
主要表现在以前她经常让厨房给她做红豆糕,当然了,是要另外付银子的。最近就有点随意了,似乎换了口味,无论大厨房有什么点心,她都能吃下去。
楚云梨则是知道,徐胭儿大概没有银子挥霍了。
那天她明明说带去的是五千两,剩下的那些不用说都肯定是她娘补贴她的,一两万两银子,就是勋贵之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又是一日午后,徐胭儿来伺候时,发现桌上有一盘红豆糕,她看了许久,又看了看姚氏,眼神一转,笑道,“原来母亲也喜欢吃红豆糕吗?”
“也”字出来,间接的告诉姚氏她自己就喜欢。
姚氏笑了笑,“这是你嫂嫂要的,她最近突然改了口味,想要吃咸点心。”
听到点心是咸的,徐胭儿咽了咽口水。想了想道,“母亲,不是我说,府中的下人爪子太深了,我让他们帮我做个点心,非得要银子,要也罢了,毕竟做点心费心思,但他们……”她伸手端着那盘点心,“要十两银子,这也太狠了。”
她顿了顿,飞快道,“我想要个小厨房。”
“老太太都没有小厨房。”姚氏面色不虞。
徐胭儿傻眼了,这小厨房有什么稀奇的,她未出嫁时,在家中可都是有一个小厨房专门给她炖养身汤的。万万没想到姚氏会这么说。
老国公夫人都没有小厨房,她一个小辈,哪儿能比老祖宗还娇气,但是她是真难受。想到难受,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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