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母再没有如以前一般咳醒过来, 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本来听到女儿拒绝婚事,她把这事给忘了,听到女儿提及, 这才回想起来。
“既然你已经好转,继续喝那偏方, 一定可以痊愈。”楚云梨认真道:“你好转了, 就能照顾我……”
“可你总要嫁人啊!”葛母有些着急:“平安这孩子挺不错,干活一把好手, 又会打猎。不会让你饿肚子的。他那个娘……是难缠了一些,跟你嫁进去之后, 就是他们家的人。”
在葛母看来,赵母没有接受这个儿媳。
等到接受了,日子就能继续往下过。
“上赶着不是买卖,嫁人关乎我一辈子的幸福, 我才不要将就。”楚云梨沉声道:“娘,你安心养病。婚事不着急。如果他们家愿意退,咱们就答应下来。”
听到这话, 葛母微微放下了心。
她对于女儿这桩婚事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赵母不愿意, 可未来女婿对女儿那是没话说,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感情那么深, 不太可能退亲的。
母女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只能先把这事情搁置。
楚云梨手上的伤挺重, 哪怕敷了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她腿上也有伤……说真的,要不是怕吓着了葛母, 害她如上辈子那样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去了。她绝不会这般轻易放过钱月英!
接下来半日,楚云梨将家里家外收拾了一遍。
她得伤口泡了水,得重新包扎。
葛母想到女儿的伤,勉强起来帮忙,刚走到门口,恍惚间就看到了女儿深可见骨的伤口,加上被水泡过,更显伤口狰狞。她面色顿时一变:“怎么伤得这么重?”
楚云梨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却并不打算掩饰。头也不回道:“采药的时候摔了一跤。”
“你摔到哪去了?”葛母说这话时,声音都哑了。
听出来她话里的难过,楚云梨叹口气:“你别担心,我没事,养养就好了。”
“这么重的伤,会留疤的。”葛母气得眼泪直掉:“你这孩子,怎么一句都不吭?昨晚上还做饭熬药……你还拿冷水洗伤口,是不是?”
说到后来,已是质问。
楚云梨利落地把伤口包好:“娘,其实是有人算计我。”
听到这一句,葛母被转移了视线:“是谁?”
“是钱月英。”楚云梨压低声音,指了指隔壁:“她看中了赵平安,之前就劝我退亲。我没搭理她,昨天她把我带到林子里自己跑了回来。我那么晚回,就是因为差点迷路。”
葛母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那小丫头,怎么这样狠的心肠?”
“娘,本来隔壁伯母就不喜我。现在还有人在我和赵平安之间下蛆,还是不嫁了。”楚云梨摆了摆手:“你女儿我长得这么好,又不愁嫁。为何要死赖着一个不愿意娶我的人家?”
葛母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又道:“只有好东西才有人争抢。你要是想嫁那没人抢的,能有好日子过?”
还挺机灵的。楚云梨垂下眼眸,把换下来的布泡进了水里,又用一根棍子搅了搅,挑起来晾到绳子上。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家中银子不多嘛,能省则省。
葛母下地走这几步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根本帮不了女儿的忙。看到她如此,眼泪顿时落了满脸。
“你这孩子,为何要这么刚呢?告诉了平安,他能不帮你?”
楚云梨背对着她,语气认真:“既然不想嫁,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葛母说服不了女儿,坐在那儿默默流泪。
楚云梨也懒得劝,又准备把血水倒掉。
听到动静,葛母回过神:“你别动。”
楚云梨不理她,用胳膊捧着盆将水倒入边上的地里,道:“我宁愿自己坚强一些,哪怕受点痛。也不愿嫁入赵家。”
葛母哑然。
她脸上的泪不再流,说起来,女儿今年也才十五,受了这么重的伤,却面不改色。相比之下,她这个母亲,好像太软弱了。
接下来两天,楚云梨都没出门。
她没有刻意遮掩,村里好多人都知道,葛云宝进山受了伤,还是和钱月英一起进的山,却被留在了山里。
虽说没有人明着说钱月英不对,但却有人觉得她不太厚道。
小姐妹两人一起进山,发现人丢了,没有回家来问,也不请村里人去找,忒不讲究了。
这一日,楚云梨正在收衣衫,就看到众人都往村口那边跑,赵平安也从屋中跑了出来。
“何事?”
方才楚云梨也问过,不过,众人都忙着跑,没有搭理她,有大娘接了话,却不是告诉她村口发生的事,而是让她好好养伤。
赵平安听到她问,低声道:“好像村口贺家出了事,你受着伤,别过去凑热闹了,我去瞧瞧,回来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话音落下,人已经跑远。
贺家?
若是没记错,钱月英的未婚夫就是村口贺家老大。
那是个有些娇弱的读书人,却因为家中贫困,只在镇上做了个账房先生。长相挺好,又有一份活计,算是村里不少姑娘都想嫁的人。
葛母也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贺家什么事?”
“我瞧瞧去。”楚云梨养了两天,伤口好转,她本就是个能忍的,走起路来已经不如前两天那般费劲。
贺家门口挤了许多人,看到楚云梨过来,有大娘责备:“你这丫头,受了伤就别出门嘛。小心别人踩着你。”
一边说,一边把她护在了身前。
楚云梨哭笑不得,院子里的地上,贺家老大一身长衫,半身都是血。脸白的吓人,乍一看像没气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身侧的大娘低声道:“好像是说她偷拿了东家的东西,被打了一顿板子。贺家已经找人去请大夫了。不过,看这架势,怕是救不回来,就算好了,以后可能也……废了。”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低。
这可是钱月英的未婚夫。
她之前敢推葛云宝下山,就是为了嫁给赵平安。嫁人之前,总得摆脱自己的婚事。
葛云宝死的时候,这事还没发生。楚云梨觉得,这事儿和钱月英脱不开关系。
大夫来得很快,看到这般惨烈的情形,急忙上前去诊治,随即就叹气:“听天由命吧,如果不发高热,可能还有转机。”
可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不发热?
村里人帮忙把人抬进了屋中,大夫上了药,等他离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而被抬回来的贺老大,身子已经开始热了。
贺家一片悲意。
楚云梨准备离开,想着这人也算无辜。回头去山上找点药材送来,就说是偏方。等到贺家死马当活马医,把药灌下去,只要退了高热,这人就能捡回一条命。也是这个时候,镇上又来了人。
来的人架着马车,绸缎作帷,看起来挺富贵。在贺家门口停下,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满脸颐指气使:“偷拿的东西还有一根银钗没有还,你们家要是不给,我们东家可要去报官的。”
“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语罢,转身离去。
贺家如乌云罩顶,本来就悲伤的气氛愈发悲戚。
从人抬回来之后,贺母整个人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听到这话,更是软倒在地上。
她咬牙道:“我家长风不会偷人东西!”
贺家在村里人缘不错,有人低声道:“搞不好就是故意算计长风!”
贺家二儿子贺长平接话:“一定是这样的。”
贺父叹气:“既然是算计,咱们得赶紧把这根银钗找出来。否则,怕是不能善了。”
“没有的东西,我们上哪去找?”贺母有些崩溃。
“不拘是什么钗,还上就是。”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众人循声望去,开口的正是钱月英。
贺母不赞同道:“万一人家不认呢?”
“咱们总得试一试。”钱月英满眼通红,似乎格外伤心,低下头道:“之前送的聘礼我都收着呢。伯母,我现在回去取。稍后让贺二弟把东西送去镇上,看他们怎么说。”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钱月英跑了一趟,很快取来了银钗。
贺父不敢耽搁,就怕那不讲理的东家跑去报了官,带着二儿子飞快跑了一趟。
人家好像就是为了讹诈这根银钗似的,收下之后,放下话,日后再也不会请贺长风算账,让贺家好自为之!
听到这样的话,贺父心里憋屈之余,也放下了心。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儿子的伤养好。
楚云梨回到家中做了午饭,又听到村头吵闹不止。
她总觉得钱月英要闹妖,因此,放下碗,又跑了一趟。
这一回闹事的不是钱月英,而且她的爹娘和祖母。
钱婆子站在贺家院子里叉腰大骂:“从来都只听说送聘礼,可从来没听说过聘礼还有讨回来的。你们贺家要不要脸?”
钱母扶着婆婆,赞同道:“月英这丫头傻,你们别把我们当傻子。婚事还没成呢,怎么能就这样的事?你们当初聘礼里面最值钱的就是这根钗,剩下的都是些点心料子……就那点东西想娶我闺女,我呸!”
贺母心力交瘁,可又是自家理亏,苦笑道:“等长风好了,我们一定补起来。”
“好?”钱婆子刻薄道:“他那模样能养回来也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我钱家再不济,也绝不会让孙女嫁一个贼。这婚事退了!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钱父也道:“对,银钗是小事。我不能把女儿嫁给一个贼。”
钱母哭着道:“我苦命的女儿啊!怎么就你摊上了这种事儿呢,老天无眼……”
钱月英也哭,格外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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