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没出门,何氏就从屋子里奔出带了保全回去。对上胡保进阴郁的眼神,皱了皱眉,没有与他多说。
这两天家里来来去去的人挺多的,好些都是特意来和楚云梨拉近关系的。何氏也帮着招待,值得一提的是,这边婚事应下,丰少桉那边就派了一个婆子过来,专门伺候胡母起居。
那婆子并不多话,看到人未语先笑,庄户人家,就是请人那也是帮忙,从未见过这种签了卖身契的。好多人都听说,这种要是不听话,就是打死了衙门都不管的,一时间好奇的人挺多。
楚云梨不用伺候胡母了,其实以前丰少桉就想送个人来帮着干活,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现在好了,心疼未婚妻孝敬祖母嘛,理由都是现成的。
还有胡大有,好多人和他聊天,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生了个好女儿。
听得多了,胡大有也觉得女儿也不错,只要有本事高嫁,他往后老了同样有靠。丰家富贵,随便漏一点,他也不用辛苦了,就像是老太太那般,找个人伺候他应该也可以。
于是,素日里凡是遇上事情,都喜欢与楚云梨商量,对待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漠视,变得有些讨好起来。
甚至有人想要给他续弦,不过楚云梨不答应,他也不敢私自答应。
相比之下,这两天桃花就比较别扭了,还特意找了她,“姐姐,你是不是早就和丰家酒楼的东家好上了?”
“只是认识而已。”楚云梨随口道。
其实桃花和梅花胆子都小,就是有野心,也没有和野心相匹配的胆子,无论嫁到谁家,只要男人厚道,就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丰家下聘,也很让人侧目,大红的箱子十几抬,别说村里,就是在镇上,也颇让人意外了。
这一回,村里人对于胡家的姑娘嫁去镇上丰家,更多了几分真实感。
犹记得下聘的那日不只是各家女人,就是好些还在议亲的姑娘家,也跑来看热闹。人家在议亲,她们是不敢进去的,不过是听说了丰家东家的风采,想要亲眼看看而已,当然了,来的时候下意识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倒不是想要勾引,而是在那样的公子面前,不想让自己太狼狈。
结果,人也看到了,确实丰神俊朗,但也看到了那公子只对着未婚妻言笑晏晏温柔以对,至于别人,一个眼神都没有。
聘礼下了,不只是村里,就是镇上,也知道丰家那位年轻的东家定下了岩石村的胡家的姑娘,还是个刚出孝的大龄姑娘。一时间,还有人好奇的到胡家外面探头,想要看看这位胡家姑娘是如何美貌,勾得丰少桉愿意以正妻之位相迎。
要知道,丰少桉的爹是个好色的,后院中从良家女子到花楼妓子都有,甚至还有貌美的寡妇。当然了,他爹死后,这些女人全部都让他给打发了……哪怕看到楚云梨气质不同,却也猜测着她何时失宠,之后兴许还会灰溜溜被赶回家。
婚期定在来年三月,胡家下聘后很是热闹了一阵子,日子一久,众人也接受了胡家的大姑娘高嫁的事,并不稀奇了。
倒是有不少人因为楚云梨的婚事想要定下梅花,甚至还有镇上来的商户人家。
梅花今年才十一,胡大有直接给拒绝了,早前他确实动过心,如今楚云梨这边有丰家造势,看起来胡家就要发了,但有丰少桉他爹的名声在,胡大有很怕这就是一场梦,万一梅花还没长成,那边的梨花已经失宠……她又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到时候说休就休,丰家都不用和胡家商量的。
真到了那时候,梅花的亲事大概会难上许多。
不过被楚云梨说服了,“梅花年纪还小,现在定下,如果我到时候真……人家万一退亲,岂不是更难?”
胡大有深觉得有理,于是,但凡是上门提亲的,无论家世如何,全部拒绝,只说女儿还小,要多留两年。
下聘之后,丰少桉再不掩饰自己的行踪,三天两头亲自送东西过来,胡家的日子宽裕起来了。
这一日,婆子过来寻楚云梨,禀告道,“大姑娘,那边老太太想要见您,说是有事情商量。”
楚云梨颇为讶异,起身出门,婆子跟着她,低声道,“早前二房的保进去过一回,兴许是为了您的嫁妆。”
这婆子是丰少桉给的,很能拎得清,她最尊敬的就是楚云梨,然后是胡大有和两朵花。至于别人,不过是表面上的客气而已,甚至没有称呼他们,只和邻居一般唤他们。
胡家能备什么嫁妆?
胡大有根本没银子,嫁妆都是她拿自己攒下的银子来备,胡家这边并不知道她银子的来源,只以为是丰少桉暗搓搓补贴的。
一进门就看到靠在枕头上的胡母,见她进来,胡母笑呵呵朝她招手,“梨花,快点过来。”
语气亲热,仿佛没有发生以前那些呼来喝去的事情一般。屋子里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不再是以前那种让人恶心的臭味。楚云梨走到她面前,“说吧。”
胡母对于她这样冷淡的态度并不满意,看了看婆子,道,“妹子,你先出去,我和孙女有些私密话要说。”
婆子出去后,胡母才低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有些事情,面子上的情分还是要有的,你对长辈不敬,落在丰家那孩子眼中,该会挑你的理了,也会觉得我们胡家不会教孩子……”
“有了保进,您觉得胡家会教孩子?”楚云梨坐到了她边上的椅子上,“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丰家如今没有长辈,不需要我孝敬谁。你找我什么事,直说就是。”
胡母见她眉眼冷淡,叹息道,“果然是高嫁了,对我这样不耐烦……”
“对。”对上她诧异的眼神,楚云梨直接道,“我最不耐烦的就是你,甚至我还恨你,你别以为丰家让婆子来伺候你是为了你,其实他是为了我,不忍心让我伺候你而已。他来了几回,又来看过你几回?”
胡母面色发白,丰少桉来倒是来了许多次,但正经见她就一次,之后就算是上门,也不会来看她。不只是她,就是胡大有这个亲爹,也并没有让他多客气。
丰家那位东家看中胡家,只是因为孙女!
想明白这些,她看向自己这个自从白氏死后就换了一个人般的孙女,“无论如何,你孝敬长辈友爱兄弟的名声传出,对你是有好处的。”
楚云梨不置可否,名声算什么?要是她在意名声,早拿着攒下的善值投胎了。
见她沉默,在胡母眼中就是默认了,继续道,“保进这样混着不行,他又不会种地,你那些聘礼不少,能不能拿些银子给他开个铺子,哪怕就是个小铺子呢,也能养活他自己,再娶一门媳妇,他不拖后腿,说出去对你的名声也好。要是再让他继续混着,往后别人提及你的兄弟,第一反应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
某种程度上来说,胡母这些话算是对的。但那得胡保进是坨能糊上墙的泥,问题是他根本不行,再有,胡梨花最恨的人就是胡保进,要是楚云梨善待他,只怕并不能让她满意。
楚云梨起身,“我的聘礼,谁也不能打主意,别说你了,就是我爹,也是不能动的。你放心,往后不会有人说我兄弟是胡保进。”
闻言,胡母满眼惊诧,正常情形下,血缘是分割不开的,但她这么说,分明是想要分开的意思,如今的胡梨花算是胡家最出息的孙辈,她顿时就有些着急,“你想要做什么?”
楚云梨一笑,“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她直接找了胡大有,让他去找族中长辈,把他自己过继给绝嗣了的本家长辈。
看在丰家的面子上,银子给够,族中并没有人反对,很快,胡大有就成了胡老头堂兄的儿子,如此一来,胡大有和胡三有就成了并不太亲近的堂兄弟,再不是亲兄弟了。也就和胡保进再没有了关系。
胡母找她要聘礼的事,张氏和胡保进母子俩肯定从头到尾都知道的,结果事与愿违。甚至因为如今她不再是胡母的孙女,那位婆子被召回了丰家。现如今,照顾胡母的事重新落到了张氏身上。
楚云梨要的就是这结果,胡梨花日子过得再好再富贵,都与这胡家没有任何关系。
胡母知道这事情后,生生吐出一口血。
如果胡大有不再是她儿子,那胡家孙辈就得一个不成器的胡保进,还有个两岁半大的胡保全。
对于过继一事,村里人倒还接受良好,皆因胡大有这人选选得好,那位长辈还在世的时候,村里谁家他都会帮上一把,最要紧的是,当初胡母生胡大有的时候,他还连夜去镇上接了大夫才顺利生下来的。如今说还他一份情,谁也不能说不对。
当然了,如今胡母健在,胡大有仍然住在家中,说等母亲百年之后,再搬去那位长辈家中。
日子慢慢过去,胡母吐血之后,整个人萎靡了许多,饭菜也吃不了多少,看那样子,似乎活不了多久了,村里人感慨她没有福气的同时,也有些为楚云梨的婚事捏把汗,这老太太要是死了,哪怕如今族谱上不是亲的了,也该守孝的。
本就是高嫁,要是这婚事期间出了岔子,说不得这婚事要黄。
但是胡母虽然一日日虚弱,却始终吊着一口气,张氏对她并没有多上心。婆子没了,熏香没了,她的屋子重新臭了起来。
且胡大有过继一事,让村里人明白了他对这个母亲的态度,或者说是胡梨花对这个祖母的态度,曾经还没分家姐妹三人年纪还小时胡母怎么对待她们的,可有那么多人看在眼中的。
众人下意识的就远了胡家二房和胡母,再有,对待自己家中的女儿时也多了几分耐心,说不得何时就嫁了好人家,到时候一点光沾不上不说,还结了仇。
转眼到了三月,楚云梨出嫁的日子。
丰少桉骑着高头大马笑吟吟的前来迎娶,一切都很顺利。
楚云梨一身嫁衣是丰少桉让人送来的,出嫁坐的花轿并不是镇上租的,是丰少桉特意让人给她打的,通体红木,其上绣着石榴花,据说是他亲自盯着县城那边大家族出来的绣娘绣出来的,细节处就看得出他对于妻子的用心,羡煞了不少人。
丰家的院子是三进大院子,在这福安镇算是最大的。
现如今丰家的主子就剩下丰少桉一人,别的,都被他打发了,当真做到了他说的,进门没有一点糟心事,哪怕她身份不高,但伺候的人丝毫不敢怠慢。
新婚浓情蜜意,三日后,楚云梨回门。
桃花的婚期定在六月,何家那边颇为重视这门亲事,聘礼这些虽然比不上丰家,在村里却是头一份,算是很用心了。桃花很满意,看着回门回来一身绸缎衣衫的姐姐,也少了原来的酸味,其实她只是胆子小,并不是蠢,何家能当机立断上门求娶,其实于她姐姐的亲事有关,不是谁都可以做丰家东家的妹夫的。
所以,桃花挺高兴,还带着妹妹前来玩笑一般讨要红封。
对于胡家来说,今日算是大日子,胡大有还特意请了村里会做饭的妇人前来帮着做饭,当然了,只是帮着做饭而已,家中并没有许多外人。
刚刚过午,楚云梨准备回家时,出门就看到院子里胡保全躺在地上,头上一个血窟窿。
何氏尖叫着扑上前,楚云梨面色一变,也上前查看,发现还有一口气,赶紧让人请大夫。
不过,孩子伤到了头,就算是她,也不能保证孩子一定没事,还是要醒过来再说。她心里微微叹息,三房嘴欠,她对三房虽然不喜欢,但对于孩子,她心里总是会多几分宽容的,从来不会对无辜不懂事的孩子动手。
本来今日暗中观察着胡家的人就挺多,这会儿孩子出事了,好多人都从暗中观看跑到了明处。
胡家院子里闹哄哄的,楚云梨左右看了看,就看到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站在一旁,招手让他过来,笑着问,“你知不知道保全怎么摔的?”
小孩子稚气的声音响在院子里,“是保进哥哥推的。”
其实今日楚云梨回门,二房和三房都并没有过来,也不知道何氏在做什么,居然孩子摔了都不知道。
这个孩子胡三有盼了多年,当即就疯了一般,冲进厨房拿了刀,一脚踹开二房的门,进去就是一通乱砍。
张氏的尖叫和胡保进的惨叫响在胡家的院子里,胡母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声急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却没有人顾得上回答。
这个三月里,胡家发生的事情许多年之后都还有人说,长孙把另外一个小孙子推到地上摔成了傻子,就只为了自己不再是祖母心中最疼的孩子。
而那位祖母,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孙子赌钱不说,还能对着堂弟动手。再看到儿子把长孙砍死之后,当即吐血身亡。
许多老人当故事一般说给儿孙听,末了都会道:纵子如杀子,再喜欢孩子,也只能心里心疼,不能嘴上护着,该打就打,该揍就揍,再不想让孩子辛苦,也得让他知道孝悌忠信,得懂道理。
六月,桃花出嫁,何家那边对于儿媳妇颇为重视,不重视不行,这边定亲,那边何源就被酒楼大掌柜带在身边,看得出,丰家是想要扶持他的。
而梅花的亲事,随着她大姐嫁入丰家,二姐夫都是丰家酒楼掌柜之后,许多人上门来提,最后胡大有却为她挑了一个普通商户,随着丰家生意愈来愈大,姐妹两人在夫家都过得挺好,一辈子顺遂平安。
胡大有在三个女儿出嫁之后,搬去了认下来的父亲早已闲置的院子里,也过继了一个孩子在自己名下,不过,女儿出嫁之后,他只过了一年,就得了急症,多方求医无果后,不过几日就去了。惹得众人只能感慨:福薄啊!
楚云梨嫁入丰家之后,夫妻两人将酒楼开遍了半个斓国,半生走了不少地方,也帮了不少人,知道两人名声的,都知道他们乐善好施,愿意帮助穷人,大灾时几乎搭上全部家财施粥接济灾民,买下药材救治病人从不吝啬。听说两人出身不高,但感情极好,互相扶持着过了一辈子,从未让人插足两人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说了,大家圣诞节快乐呀~
明天中午见。
其实悠然很喜欢大家撒谎加油比心来着,就是不好意思说,每次都暗搓搓高兴半天哈哈哈哈~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