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气急, 但这是大街上,早上许多人买菜来来回回, 路过的人挺多。
楚云梨扶着老太太走, 赵夫人是不好拦的,恨得咬牙切齿,“早知道你不老实, 当初我就该一起……”
一起什么,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这里去衙门一路都是大道, 所以, 赵夫人再恨, 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缓缓离开。
到了衙门时, 已经快要过午, 楚云梨直接递上状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赵家草菅人命的罪状。
很快, 就有人出来请。
看到楚云梨时,衙差颇为意外, 却很好的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楚云梨:“……”她也很无奈。
赵家最近收拾于家人,无论是于同喜还是她, 小半年中来大牢和衙门的次数比一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刘大人高居上首, 拿着手中的状纸,面色严肃,看向底下老太太,“李氏,你确定这上面属实?若是诬告, 你会被入罪。”
范老太太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得到大概,听到一个稳重威严的声音,忙不迭跪了下去,“求大人为我范家满门做主!”
范老太太直指赵老爷和夫人,刘大人只得传了赵家夫妻二人来问话。
两人倒也淡定,坦荡荡道,“范姨娘确实是病逝,大人可传当初伺候她的人来问话!”
范老太太老泪纵横,“那丫头已经嫁人,没多久就死了。”
赵夫人一脸惋惜,“可真不巧。”
楚云梨这一回只是扶着老太太过来,案子并不关她的事,所以,她没机会也没立场开口。站在角落中,看着赵家夫妻二人有恃无恐,一副光风霁月模样,心下恼怒不已。
刘大人接了案子,但毫无证据,也只得吩咐赵家夫妻俩最近不许离开,随时等候传唤。
就知道会是这样,楚云梨倒也不失望。
可老太太却不同,出了衙门,她就腿软得站不起来,哭道,“苍天无眼,官商勾结……”
楚云梨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大娘,这些话不好再说。”污蔑官员的罪名下来,随便监好几年。
老太太悲痛欲绝,“本就是实话……”
楚云梨皱起眉来,她发现老太太的情绪过于激动,拉了她到一旁,低声安抚道,“您别这样,刘大人帮我审过好几次案子,其实挺公正的。你状告赵家的案子他已经接了,定然会好好查的。”
老太太质问,“可是,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为何要放走他们?”
“没有证据!”楚云梨声音严肃,“大娘,大人秉公办案,凡是都要有人证物证。要不然,我知道内情,知道您冤枉,不知道内情的人,会认为是您想要攀咬赵家。”
赵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笑吟吟道,“这个老女人疯成这样,是不是要找大夫看看?”
楚云梨扶着老太太胳膊的手一紧。
老太太怒气冲冲,“你才疯女人!你们就是披着人皮的狼,吃人不吐骨头,不得好死……”
骂着骂着,她情绪又激动起来。楚云梨无奈,不过,老太太骂人她听着还是觉得挺爽快的。
衙门口,赵夫人再恼怒也只能忍,气急之下,转身就走。
赵老爷临走前,眼神狠厉地看了一眼两人。
楚云梨皱皱眉,本来想带着老太太回家,脚下一转,直接去了客栈开房住。
那院子她可花了银子买的,万一让**祸了就太可惜了。
半夜,楚云梨坐在窗前,此时已经是九月中,距离于福行刑也就几天了。
翌日早上,楚云梨去了大牢,于福已经彻底站不起来,趴在地上死狗一般,看到她后,惊喜不已,“娘,您来看我了?”
楚云梨把点心递过去,“吃吧。”
吃完了好上路!
顺道,楚云梨还去看了于同喜,不过没拿东西给他。
于同喜没有挨板子,当时那么多人亲眼看见他推了人把人撞死,其实没什么好审的,就等刘大人什么时候有空,判他一个失手杀人,应该不至于死,但这辈子,也别想出去了。
看到楚云梨,他直接扑过来,扒在栏杆处,“春花,我有事情交代你。”
楚云梨站定,“说吧!”
于同喜招手,“你过来一些!”
楚云梨皱眉,“有屁就放,我没什么耐心!”
“我发现了一些事。”于同喜趴在栏杆上,伸手指了斜对面,“杨管事关在那边,一度想要求死,不过没死成。可是昨天开始,他又不想死了,好几次闹着要见大人,被看守揍了好几次。”
闻言,楚云梨有些好奇,“要你说,是因为什么?”
于同喜一脸神秘,“他之前陷害我们,真真切切杀了两个人,被判了秋后处斩。但我们俩都清楚,这事情确实不是他干的,他既然顶了罪,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就像是前段时间,他几番寻死都正常。可是昨天他变了,我觉得,会不会是赵家答应他的事情有了变化?”
听了这话,楚云梨来了兴致,往那边看去,恰在此时,看守过来催促,“时辰到了,先出去吧。莫要为难我等。”
楚云梨想了想,掏出一枚银角子塞了过去,“我想看看杨关,当初他陷害我,我想看看他有多惨。”
看守皱起眉,“他过两天就行刑了,没有看的必要。”
“还请小哥通融一下!”楚云梨又塞了一枚银子。
看守顺手接了,“你快点的吧。对了,不许靠近。”
楚云梨站在杨关牢房的外面,一时间没有上前。
其实呢,若是杨关愿意指认赵家夫妻最好,可是经历太多的楚云梨也知道,杨关这样忠心到甘心赴死的人,是不会也不敢背叛的。
毕竟,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总有些放不下的人。
杨关会做那些事,就是因为赵家夫妻足够信任他,他们有绝对的把握就算出事了,杨关也不会招出他二人,甚至会主动顶罪。
刚站了几息,楚云梨心下正思量着上前搭话,杨关牢房中的几人已经看到了她,有个头发乱蓬蓬看不出年纪的男人调笑道,“你这么看,是缺男人么?”
这一说笑,其余人也看了过来。
杨关本来缩在墙角睡着,听到动静回过头,见是楚云梨,他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陈春花,我有话跟你说!”
楚云梨蹲在他面前,“长话短说,我进来时间太久,看守已经催我好几次。”
杨关趴在她面前,“我会让人杀那两个人陷害你们,都是听了赵老爷的吩咐,不是我本意!”
“所以呢?”楚云梨淡声问,“你已经主动认罪,这种情形下想要翻案,也得看大人愿不愿意帮忙。”
刘大人要是不耐烦,此事就这么过去了,过两天杨关一死,这事儿就彻底再没有人提了。
杨关不想放弃,扒在栏杆处尽量探出头,带着鞭伤的脸都挤变形了,他自己却察觉不到一般,飞快道,“我知道,你想报复赵家,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去求大人重新审理此案,我是冤枉的!”
楚云梨看着他,“我得知道为什么先前你心甘情愿陷害我们,如今你又非要翻供。”
杨关咬牙切齿,恨得不行,“他明明答应过我会帮我救儿子的,可是昨天我才知道,我儿子半个月前已经死了!”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又怎会做这种昧良心的事?”
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楚云梨想了想,“你得给我个证物。随便找刘大人胡说八道,也会被入罪的。”
杨关想了想,撕了一块衣衫,咬破手指写了血书,“麻烦你!”
无论是撕衣衫的利落,还是咬破手指的毫不犹豫,都让楚云梨看得叹为观止。
出了大牢,楚云梨又去了衙门求见刘大人。
刘大人很快就让她进去了。
最近这段时间,赵家闹出了不少事,可以说刘大人之所以不得空,大半都是因为赵家。实在是有点烦了。
他虽然不知内情,但一两个说赵家有问题,还能说是赵家流年不利惹了人,可这桩桩件件,就是那几个和赵家有过节的人出事,就很不寻常了。
楚云梨奉上血衣,“这是今日我去狱中与儿子道别时,杨管事托我给您带来的东西。”
正常情形下,刘大人是不去大牢中转悠的,里头的犯人想要见他,就得让看守或者衙差带信,若是他们不肯带,就是死,也见不着刘大人。这也是杨关求楚云梨的原因。
刘大人接过,越看眉心皱得越紧,良久,他放下那布,看向面前的楚云梨,“你恨赵家。”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楚云梨坦然点头,“只要赵家在一日,我就不能安生过日子。前前后后找了我好多次麻烦,要不是我机灵,要不然大人您明察秋毫,我早已经死了几次了。”
刘大人揉了揉眉心,靠在椅子上,“我怎知是不是你记恨赵家让你家破人亡,所以才弄出这些?”
就知道会是这样。
刘大人高高在上,俯视整个抚州城,谁是谁非他都不知道,得拿证据。
某种程度上来说,抚州城有这样的官员是百姓之幸。不是谁弱谁有理,也不是下意识偏袒权贵。
楚云梨语气认真,“要是我一个人找赵家的麻烦,肯定是我记恨他们。可是这么多人都说赵家有错,那肯定不是我们这些苦主的问题。”
她想了想,“我猜,范大娘状告他们,最后他们兴许会找大夫证明范大娘已经疯了,以此脱身!”
刘大人有些惊讶。
恰在此时,有衙差来报,“大人,外面赵老爷带着几位大夫,说是已经去给范家老太太把过脉,她已经疯了。”
刘大人:“……”你们约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