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从屋中出来, 刚好看到公主带着人出了大门, 她有些疑惑,“来人是谁?”
养了几个月,顾氏的身子好了许多, 只面色还有些苍白,楚云梨扶着她进门, “公主来了, 是来道谢的。”
“谢什么?”顾氏又问。
楚云梨不接话茬, “娘, 你好好养身子。如今有了公主,更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往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顾氏拍拍她的手,“好。”
渐渐地到了秋日, 也有人知道了楚云梨母女住在这边, 拜访的人也多了起来。楚云梨闲来无事,有时候会跑去跟着付太医学医术, 医术这东西, 就算是几辈子, 谁也不敢说自己学得精通了。
一开始她家中备了许多医书,顾氏也知道女儿最近在学,付太医那边呢,看到她懂许多基础的东西, 看在那方子的份上,也会指点一二。
慢慢的好多人都知道付太医收了个女弟子,就是原来定远侯府的那个被顾氏带回将军府的姑娘,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许多人才知道严秋语嫁了蓝府,之后将军府一夕败落,还被赶了出来。
好在有安阳侯府收留,这才缓了过来。
一时间,刚刚和尚书府定下亲事的蓝府被人议论了好一阵攀附权势。相对的,许多人都觉得母女两人可怜。
现在距离将军府败落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众人也不如那时候紧张,没看顾将军的外孙女跟着付太医学医术,宫中也没反应,就证明皇上没有为难她们母女的意思。
也有一些和将军府交好的夫人会上门拜访,比如今日来的这位张夫人,她在闺中和顾氏是很好的朋友,那时候将军府出事,她想要亲近也得顾忌自己的家,顾氏倒挺理解的,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不能说关系好,人家就一定得帮忙。
她对楚云梨也不错,慈爱温和,这日来了之后,楚云梨就想要避开,毕竟年纪不同,谈不到一块去,刚刚起身还没说话呢,张夫人就笑道,“秋语别走,我有事情与你说。”还眨眨眼,神秘兮兮道,“是好事。”
楚云梨心下“咯噔”一声,顾氏怔了下后,问道,“何事?”
其实母女俩都看出来张夫人要说的应该是婚事。但偏偏楚云梨却是不想再嫁的,如果没找到冯安,她兴许会试着再接触别人,但她知道,未来她还能与他遇上,这种情形下,她无论看谁都会不自觉与他比较,这对于那人,是不公平的。
“是我妹妹的三弟,就是齐侍郎府上,我妹妹是齐侍郎长子,她三弟今年三十二,前年妻子病逝,留下来两个孩子,现在有意续娶,我这不是就想到了秋语了。”张夫人言笑晏晏,看向顾氏,“你们觉得如何?若是可以,我就去提,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们见见。”
顾氏一时间有些惊讶,没有回答,张夫人继续道,“那人会做生意,赚了不少银子。虽然能再娶年轻美貌的姑娘,但年轻有年轻的不好,对待孩子怕是没那么上心。秋语她和离过,也没有孩子,正是合适的人选。”
说白了 ,就是为了找一个年纪大些愿意照顾孩子的女人。
顾氏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现在落到给人做继室的地步,还只是从商。不过以楚云梨如今的身份,能找到这样的已经算很好了。也是因为如此,顾氏心里更难受。
“不用了。”楚云梨一口回绝,“我要陪着母亲,不会再嫁了。”
张夫人惊讶,“这……女人还是要有夫家才好,要不然百年之后葬在哪里?蓝府那边已经定亲,最迟明年新妇就要进门,难道你还要为他守着不成?”
“我和我母亲葬在一起。”楚云梨认真道,说起来顾氏也是和离,若是不再嫁,也是没有地方可去的。
顾氏没想到楚云梨会这么说,眼泪落下,还是对着张夫人道谢,“劳你费心了,只是秋语她才……哪怕再提亲事,也还要过些日子。”
闻言,张夫人也理解,之后果然再没有提亲事,说了半晌后起身告辞。
等她一走,顾氏脸上的坚强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儿命苦。都怪我识人不清。”
“我没觉得不好。”楚云梨安慰她,“大家族中人太多关系太乱,需要思考的东西也多,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日子。”
这话真心实意的,哪怕过了几辈子,楚云梨也没有真正在大家族中勾心斗角过,如果可以选,当然如今的日子最好了。
顾氏也不知信了没有,总之她现在身子渐渐地好转,有时候还能带着婆子去街上逛街了,反正她们母女多的是银子,再加上还有铺子那边源源不断的盈利,手头宽裕得很。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还好楚云梨早就备好了炭火,不只是京城冷,整个瞿国各处都下起了大雪,就在冬月末的时候,外地有消息传到京城,好几个城池受了雪灾,房子压塌,冻死冻伤的人畜和因为房屋倒塌压伤的人很多,不止如此,还封了路,京城这边想要赈灾还根本连物资都送不过去。
靠近京城地界的,不少灾民都往京城这边来了,却根本不能入城。
城门口处处都搭了帐篷,灾民进不了城,也不肯离开,城中许多勋贵夫人自发地搭起了粥棚,也有送被子衣衫的。
楚云梨本身自己就愿意帮助别人,自然也搭了粥棚,不止如此,她还多熬了驱寒的药,亲自摆了桌案给人义诊,她去城外的时候还带上了顾氏。
付太医知道她义诊的事后,还禀告了皇上。
皇上干脆就吩咐了太医院沐休的太医都去城外义诊,驱寒的药材不收银子,贵重些的收取一半药费。刚好太医义诊的地方,就在楚云梨的粥棚边上,还有城中许多自发跑来义诊的大夫,到得后来,很长的一段路上,都是大夫。
顾氏也帮着发药,有这些事情忙着,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整个人虽然疲惫,但精神好了起来。
这一日午后,母女两人从城外回家,和那些太医的马车走在一起,基本上不会出事。到了家门口时,发现已经有人等着了。
张柒带着大腹便便的严雪蕊,算算时间,严雪蕊的应该就要生了。
对于这两人,楚云梨根本不想理会,所以下了马车之后,她扶着顾氏直接就要进门,对那边两人假装没看到。
“秋语,我找你有事。”张柒急切上前两步,但她边上的严雪蕊扶着肚子轻吟一声,似乎有些痛苦,他忙转身,“雪蕊,你怎么样?”
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楚云梨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她先前说过自己身子已经被毁,暗指下手的人就是严雪蕊,就不信张柒回去没查,不只是她,语姨娘和那俩通房丫鬟应该也差不多,张柒若是查,肯定已经查出来了。但他如今……看他对严雪蕊那么在意,果然不能对这个男人抱太大的期望。
她不理会两人,和顾氏一起就要进门了,张柒再次唤道,“秋语,我有事请你帮忙。”
顾氏有些不安,楚云梨拍拍她的背,“娘,你回去歇着,我打发他们走。”
等顾氏走了,楚云梨才回身,“何事?”
张柒已经扶着严雪蕊走近,“听说付太医收了你做弟子,你能不能请他给雪蕊看看?”
“不能。”楚云梨语气坚决,看向两人,“别说救人,要不是我不想变成和你们一样恶毒的人,我已经动手给她下药了。”
张柒面色很不好看,严雪蕊眼圈一红,“就当是以前我对不住你,但是如今我腹中孩子有危险,很可能会一尸两命,你不是跟着付太医学医术吗?医者仁心,就真的忍心看着我们母子白白去死?”
“自己去求啊。”楚云梨伸手一指隔壁的朱红大门,“真要是危险,想来付太医不会拒绝。”
张柒面色黯然,“如果他愿意,我也不来麻烦你了。”
楚云梨有些惊讶,付太医这个人正直善良,就像是严雪蕊说的,医者仁心,能救人他绝不会推辞。无论因为什么他不愿意救这俩人,楚云梨都不会插手,摊手道,“那我也没办法。”
她转身就要进门,严雪蕊扶着肚子,哭道,“我给你跪下还不成吗?”
楚云梨没有回头,“当初你给我下药的时候,可想过会有求我的一日?”
严雪蕊怔住。
谁能想到已经落入了那样的境地,她还能翻身呢?本来她已经算计好,张柒那一巴掌打上她的脸,无论男女都最是在乎容貌,只要在那伤药中多少东西手脚,她的脸一毁,严秋语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
楚云梨说不会为那两人求情,就真的不再理会他们,何时走的她也不知道,翌日早上,她和顾氏一起再去城外,今日付太医沐休,他也去义诊,刚好坐在楚云梨隔壁。
一日下来根本没什么空闲,到了午后,收拾东西回家时,付太医才得了空,“昨日那张少爷去找你了?”
楚云梨也不隐瞒,“嗯,让我帮忙求您出手。”
“家门不幸。”付太医叹气,“不是我铁石心肠,实在是那张少夫人狠毒无比,早前我收了个小徒弟,名谭文,天资聪颖,在医术上很有些天分。可是从今年初开始,他就偷偷配了些不好的药给她,迷药,让女子伤身的,更狠的是落胎药都有……两人之间似乎是表兄妹,我已经将谭文逐出师门,但心中却难免迁怒。她这一胎确实不好,以后再说吧。”
最后那话的意思,如果真的危险再被他碰上,大概还是会出手相救的。
楚云梨再没想到,严雪蕊的药居然是这么来的,不过也对,这些药大家族中虽然有人使,但来处绝对安全,不会让人一下子就查出来。
“说起来我也对不住你。”付太医叹息,“那日我看到你,就已经想起来了我那徒弟干的好事。”
医术讲究个望闻问切,高明的大夫只是看就能把许多病症猜个大概。
“若是需要,我想给你调养身子。”付太医叹息,“不过子嗣上,实在艰难,纯粹看缘分了。都是我作孽。”
当日付太医那么轻易就松口让她们母女住在偏院,里头说不得就有这份愧疚的原因在。“付大人不必如此,离开蓝府后,本身我也没打算生孩子。”
楚云梨想了想,又问道,“那位谭文呢,如今在何处?”
付太医随口道,“我赶他走了,京城中我是没见到,兴许远走了。”
楚云梨却想起严秋语死时,给她灌下最后一碗药的,就是个没见过的年轻男子。看他和严雪蕊站起一起的模样,分明不是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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