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福的前半生过得实在不能算好。
先是失了父亲,然后娶妻生子,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母亲又没了。刚刚整理好心情,已经长到七岁的儿子竟然溺死,然后妻子受不受这个打击,郁郁寡欢,一场大病后,又没了。
相信在这个世上想要再找和他一样倒霉的人,怕是找不出几个。
后来他为亡妻守了一年多,有人把李念秋带到了他面前。
最开始,陈长福只是想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自己,两人搭伙过日子。看李念秋长得不错,人也勤快,又和他一样命苦,便没抵触。
两人都是二婚,婚事办得简单。陈长福以为自己以后会和她普普通通过一辈子,但他没想到,成亲不过几天,他就遇上了那么好的事。
从得到银子那天起,他就隐隐觉得,李念秋应该是旺他的。
所以,哪怕他发了一笔横财,可以休妻另娶年轻的女子为自己生孩子,他还是忍住了。想着再过两年,如果还能发财,这日子就继续过,要是不能,再休了她另娶不迟。
这些只是他心里的想法,然而,房子刚整修完,四叔找他喝酒,话里话外想要把从小就聪慧无比有道士批过文曲星转世的的长孙陈传远过继给他。
那时候陈长福喝了几杯酒,脑子有些晕,只觉得好事又上门了。新科状元的父亲……谁不想做呢?
于是,他把陈传远接回了家。但他万万没想到,李念秋居然不答应!
看她要离开,陈长福知道她无处可去,所以并不着急。但他没想到,她是真的有了去意。
本来早上她们母子离开之后,陈长福还盘算着兴许她是动真格的逼他,过两天再让他去接呢。
可是,人家买了新板车,拉了一大车东西回来,一副要安顿下来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要回来,再有,今日她离开时,那么多人送她走。
如果她没想走的话,怎么好意思的?
换句话说,那么多人都知道她离开了,她再回来,也会被人取笑。或许,她离开时就没想过再回来!
最要紧的是,早上才离开。她现在就买了那么多东西,银子哪来的?难道李念秋这个女人真的转运了?
楚云梨不知道陈长福私底下想了这么多,脚下飞快,回到村里时,刚好一个半时辰。
整个院子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谁也不会跑来晒!晒这样的太阳。院子里空无一人,屋檐下柳老三正在打盹,各家打开的屋门,隐隐看到里面有人在做事。
楚云梨推开院门,将板车拉进来。
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拉回来的东西,没睡着的都起身站到了屋檐下。小叶氏更是走到了板车旁边,啧啧转圈:“二嫂,你这是发了啊!陈长福难道还分银子给你了?”
楚云梨不理会她,开始解板车上的绳子。小叶氏认真打量一圈,毫不客气去拽:“这是细布吧……”
话音未落,突然发现眼角银光一闪。
小叶氏下意识抽回手,却还是没来得及。只觉得手背一凉一痛,再看时已经冒出了殷红的血珠。她捂着伤,瞪着拿着菜刀的楚云梨:“你疯了!”
楚云梨冷笑:“任何人没跟我商量之前,少碰我的东西。至于你……不用跟我商量,说破大天我也不会让你摸。”
这么大的动静,柳老三也醒了,睁眼就看到自己媳妇手背上殷红一片,鲜血从她的指尖滴落……这手是要干活的。他顿时大急,几步奔到板车旁边,怒斥:“二嫂,你怎么能动刀?”
楚云梨反问:“她想偷我东西,我砍小偷,难道还错了?”
本来嘛,摸东西和拽东西手势完全不一样,方才她看得真,小叶氏分明就是想把那匹布拽出去。
真让她拿到手,再随便找个理由,譬如二伯母疼惜孩子之类,那布可就拿不回来了!
知道她是那样的人,楚云梨是碰都不会让她碰的!
柳老三不悦:“光天化日之下,院子里又这么多人,她怎么可能偷?再说了,她也不是那种人!”
“那她摸什么?”楚云梨一本正经:“我这边刚解绳子她就伸手,我真以为她是贼。既然是误会,那没事了。”
柳老三:“……”手砍成这样,没事了?
从铁匠铺子新买来的刀还没磨,根本就不快,最多就是破皮而已。楚云梨下手很有分寸,既教训了人,也不能让人追究自己。
这么点伤,他们好意思追究吗?就算好意思,这破皮的小伤,难道还让她赔偿不成?
小叶氏看着自己很快就不流血了的手背,半晌无语。二人也好像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柳老三心里憋屈,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以后二嫂的东西别碰,小心她又砍你一刀!”
小叶氏也挺憋!憋屈:“我哪知道她的东西不能碰嘛!谁家的东西也没这么金贵呀?碰还能碰坏了?”
话里话外都是指责。
楚云梨反问:“知道那是我的,咱俩什么关系你心里没数?早上你说我是贼,现在我说你是,不过是以牙还牙,这你就受不了了?”
小叶氏捂着手,冷哼一声:“这么多东西,谁知道哪儿来的?小心被抓进大牢去!”
四房夫妻二人又在屋檐下闲闲看着,柳大哥此时出来,帮着拆板车上的桌椅,然后搬进屋。
他都帮忙了,方氏也跟着过来帮着搬粮食和料子。
崭新的东西看起来格外喜人,方氏放下料子时,还稀罕地摸了摸,一回头就看到端着锅碗进来的弟媳,想起方才弟媳护食的劲,顿时有些尴尬,勉强笑道:“那细布摸起来就是不一样哈。”
楚云梨笑了笑:“你要是喜欢,我裁一些给你。”
楚云梨也没非要塞给人家,现在两家来往不多,李念秋要是大家都知道的穷,这些东西来得太快,就像是方才小叶氏说的那话,正常人都会怀疑这些东西的来处。
直白点说,楚云梨愿意送,方氏也是不敢收的。
东西搬完,柳大哥直接就离开了,方氏临走之前,看着满屋子的东西欲言又止。
楚云梨拿出一块黑糖递过去:“嫂子,拿去给孩子甜嘴。”
方氏有些惊奇:“你还有银子买糖?”
糖在这村里是个稀罕物件,这么说吧,不是成亲这样的喜事非要,一般没人会买。
方氏话出口,惊觉自己失言。刚才她那话和语气,好像暗指弟媳没银子买糖一样。
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楚云梨向来宽和,并不生气,道:“我不会做坏事,子安还指着我呢。”
方氏松了口气,又把糖递了回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楚云梨推了回去:“就当时谢礼。”见方氏还要再说,她伸手指了指门外:“孩子想吃,你何必客气?”
看到屋檐下两个看着糖不眨眼的孩子,方氏推回去的手软了,她抿了抿唇:“二弟妹,以后你有什么需!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送走了人,楚云梨把买来的东西归置了一下,又开始生火做午饭。
村里的人大半都是不吃午饭的,尤其最近还没开始秋收,大部分人中午都没干活,干脆就省了一顿。
但是楚云梨不行,母子二人都体弱,可不能再饿肚子。
楚云梨回身一笑:“老天爷送的。”
柳子安:“……我不是小孩子!”
楚云梨失笑:“真是老天爷送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关于她银子的来源,柳家几妯娌要么不好意思问,要么自持身份懒得问,要么问了楚云梨不回答。但是外头的人就没那么客气了。
楚云梨摇头:“他没给我聘礼,我也没嫁妆,我出来的时候,他还不太愿意。怎么可能给我银子?”
立即就有人问了:“那你这些东西哪来的?”
楚云梨眨了眨眼:“老天爷送的。”她开始讲故事:“话说,昨晚上我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说我前半生太苦,特意来渡我,教了我制糖的法子,我以为是梦,谁知我今日阴差阳错的又走到了镇上的张家院子外,就进去试了试。然后张老爷等我买了法子……”
在制糖之法迄今为止,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人肉把糖练地半透明的法子还没人发现。
如今有人拿出,却说是神仙所教。众人觉得荒诞之余,又颇觉得有理。
如果不是神仙,李念秋一个平时连糖都没吃几块的乡下妇人,又从哪里得到这个法子的?
那张老爷又不是蠢货,如果不是真的有效,他怎么会给银子呢?
随着那些妇人听完了故事,心满意足的离开,李念秋得神仙搭救的是有传扬开了。此事太过离奇,传的人也多,不过半天,就传到了陈家村,传到了陈长福耳中。
他顿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果然李念秋改了命了!如果今早上不让她离开,这些银子,可都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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