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走了。
池钺抱着笨重的纸箱子上楼, 颜与紧随其后。
一进电梯,颜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散发着浓郁芝士香气的盒子,拿起一块温热的披萨咬了一大口, 边咀嚼,边露出幸福的表情。
池钺看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替刚才的小伙子默哀一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括喜欢颜与,而她对沈括的态度,不能说是无动于衷, 几乎算是麻木不仁了。
由于她表现得太过自然,池钺一时间也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傻, 还是装傻。
“你盯着我干嘛?”颜与不明所以的看着池钺,脸颊被披萨撑得又圆又鼓,活像一只疯狂进食的仓鼠,“你也要吃吗?”
池钺收回视线,心情有些莫名的惆怅。
电梯门打开, 他弯腰抱起地上的纸箱往外走, 边走边问:“你买的什么?这么重。”
“书。”颜与抱着披萨盒,屁颠屁颠跟着他。
“什么书?”
“教科书。”
池钺讶然:“你买教科书做什么?”他还以为这里面是当下最流行的网络小说呢。
颜与咬了一口披萨, 含糊不清地说:“给你的。”
池钺脚步一顿, 侧头看她, 眉心微蹙, 似有不悦。
“怎么了?”颜与停下脚步, 怔忪地看着他。
池钺欲言又止的紧抿薄唇,仿佛在努力克制什么,半晌,他又收回视线, 提步向前。
颜与在原地怔愣了两秒,才抱着披萨跟上去,一面走,一面问:“我哥没跟你说让你回学校上课的事儿么?”
池钺没有回应她,径直走到家门口,将装着书的大纸箱放到脚边,低头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颜与问。
话音未落,池钺拉开门,拔出钥匙,弯腰抱起地上的箱子,抬腿进屋。
颜与见他装聋作哑,不免有些生气,追进去,拽住他的袖子,“你说话啊,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会是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完一辈子吧?”
池钺不着痕迹的挣开她的手,将手中的纸箱放下,换了拖鞋,神情凛然地往里走。
“……”颜与被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得肝疼,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她就没见过像池钺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池钺走进妹妹的卧室,熟练的关上门,大有一种将颜与拒之门外的意思。
颜与抱着披萨盒,拼命克制体内的熊熊燃烧的祖安之魂,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发脾气的冲动,忿然地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盒子,气鼓鼓地吃披萨。
不知是披萨的口味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差了,还是因为心情影响到了胃口,原本觉得自己能吃下整个披萨的颜与,只吃了两块就吃不下去了。
她盯着没吃完的披萨发了会儿呆,然后一把合上披萨盒,起身去找池钺。
她在池西的卧室门外,敲了三遍门,才听见开门的声音。
看着门内面色不渝的池钺,门外的颜与向下撇了撇嘴角,沉声道:“咱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哥一会儿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颜与一把攥住了衣服。
对上她凶残的眼神,池钺改了口,“好。”
两分钟后,二人面对面地坐在客厅,池钺坐在沙发上,颜与办了个小凳子坐在他对面,中间隔了一张玻璃茶几。
经过一番眼神的厮杀和气氛的酝酿后,颜与出声打破平静:
“你为什么不想回去上学?”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上学?”池钺反问道。
由于特殊的成长环境,池钺自幼便养成了过分独立的性格,他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也不喜欢别人来管他的一事,一旦下定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有时候,他觉得颜与很热情开朗;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颜与手伸得太长,太喜欢多管闲事。
颜与觉得他现在有抬杠的嫌疑,为了不把气氛弄得太紧张,她只好换一种说辞:“其实,你是想考大学的,对吧?我在学校档案室见过你拿奖的照片,全国中学生机器人大赛,二等奖。
“你不想再回去试试吗?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给自己的高中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池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神情中透着一丝无奈:“少看点心灵鸡汤,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圆满,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退学的事,我当年考虑的很清楚,这些年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假期结束就去上班。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和西西的帮助,今后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只要不是杀人犯法的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颜与沉默良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如果我英年早逝,那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我最后问你一次,真的不回去念书了?”
“问一万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颜与感觉自己现在急需降压药。她咬咬牙,站起来:“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池钺挑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下一秒,他就明白了。
颜与要去找池西。
池钺倏地一下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拦住她,“你想干嘛?”
颜与抬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不干嘛,找西西聊聊天。”
要想搞定池钺,必须从池西下手。
池西既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铠甲。
有时候,颜与真的很羡慕池西,有一个这一直努力保护她的好哥哥。
不像她,小的时候总被哥哥姐姐欺负,他们甚至和其他人一样,笑话她是杀人犯的女儿,抢她的零食,偷她的压岁钱,孤立她,嘲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拿她当出气筒,轻则辱骂,重则又掐又打。
池钺面色一沉:“你敢!”
颜与仰起头,盯着他那双愠怒的眼睛,勾唇一笑:“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她一把推开池钺,大步流星向池西的卧室走去,“西西,西——唔!”
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将她压在坚硬的墙壁上。
“你到底想干嘛!”池钺压着嗓子,气急败坏的问。
颜与漂亮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抬手指了指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示意他放开。
池钺斟酌片刻,缓缓松开手,后退半步,与她保持距离。
颜与用力吸了口气,慢慢地呼出去,等克制住了内心那股打爆池钺狗头的冲动后才开口,“我再问你一次,回不回学校上课。”
池钺感觉自己快被她逼疯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颜与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里话外透着的烦躁和恼火,轻描淡写地说道:“劝你回去念书啊。”
话音未落,池钺耐心耗尽,抬起双手握住颜与瘦削的肩膀,将她抵在墙上,正颜厉色道:“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请你以后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颜与定定的看着他,面色平静,无喜亦无悲,“你把这句话再重复一遍。”
“我……”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池钺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莫名地恐慌。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颜与肯定会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间屋子,从此再也不过问他的事,直到她死的那天。
“你说呀。”颜与声音不高,语气很平淡,比平时更加温柔,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宛如一把利剑,悬在池钺头顶。
半晌,池钺狼狈地低下头,像一个被打断脊梁的巨人,慢慢地弯下了腰。
颜与看着他乌黑茂密的短发,既生气又心疼,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服烙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抬起池钺的下巴,直直的看着他那双颓唐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要么,你现在让我滚蛋;要么,你乖乖地给我回学校上课。”
“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你慢慢考虑。”
说完,她放开手,从兜里摸出一块牛轧糖,当着池钺的面,不慌不忙的拨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起来。
牛轧糖被牙齿咬碎,牛奶的香甜和花生的酥脆,令颜与口舌生津,柔软的樱唇润上了一层水泽,混合着浓郁的奶香,看得池钺喉间一紧,性感的喉结飞快地上下滑动,目光也愈发的灼热深沉。
颜与见他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不禁皱了皱眉头,不大情愿的摸出最后一颗糖,递给他,“拿。”
池钺看着那颗躺在她手心里的牛轧糖,没有动。
颜与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将递出去的手收回来,剥开牛轧糖最外层的白色糖纸,二话不说,直接把糖塞到他嘴里。
坚硬的奶糖野蛮粗暴地撞上门牙,险些将池钺从嘴唇划破。
他用嘴唇衔着糖,愣愣的看着颜与,不知所措。
颜与是个急脾气,更是一个吃货,看见池钺糖都喂到嘴边了都不吃,暴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心一横,伸出手,左手捏着他的下颌,右手拇指抵住被他衔在唇边的糖,用力一推,硬生生地把糖推进了他嘴里。
池钺:“?”
颜与抬起手肘撞开他的桎梏,转身往沙发走去,边走边说:“如果吃完这颗糖,你还没下定决心让我滚蛋,那你就老老实实回学校上课。
“学费什么的,用不着你操心。之前我爷爷听说了你的事,已经跟我爸交代过了,让他把你和西西都列入到颜氏今年的资助名单里,每个人,每年十万。如果成绩特别优秀,还有额外奖金。”
“哦,对了。”颜与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回头看向‘面墙思过’的池钺,“你还可以把西西转到七中附近的小学,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每天来回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与哥:给爷吃!
……
池钺:我他妈是在想要不要亲你,不是想吃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