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争鸣愤怒之余,心底里有些心虚。
“蕙心,放眼城里,谁家夫人跟你似的随心所欲?”齐争鸣色厉内荏:“你别得寸进尺!”
柳纭娘扬眉:“我觉得自己做得挺好的啊,就算是揍你,也手下留情了的。”
齐争鸣噎住。
他都伤成了这样,哪里留情了?
“还是那句话,你能忍就忍,不能忍,咱们也可好聚好散。”柳纭娘神情随意,仿佛这不是夫妻和离的大事,而是说天气一般。
齐争鸣死死瞪着她:“蕙心,你真不怕?”
柳纭娘挥了挥手,语气意味深长:“怕的应该是你才对!”
齐家本身不算多富裕,供养读书人后日子紧巴,柳蕙心入门后,靠着自己都手段和娘家扶持,手头的铺子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好,家中能够这样宽裕,全都是靠着她的嫁妆。
齐争鸣自诩读书人,嫌弃铜臭之物,柳蕙心自己也并不乐意交出手头的生意,所以,这些年下来,齐家本身还是曾经的模样。
直白点说,离了柳蕙心的齐家,再也不能这样大手大脚。齐争鸣平时虽不太注意家里的花销,潜意识里也明白,家中离不开妻子。
当然了,今日之前,他从没想过休妻,也从来都不知道妻子心生去意。这会儿脸色涨红,不敢撂狠话。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拂袖而去。
夫妻俩不欢而散,柳纭娘丝毫不受影响,转身去探望齐采缈。
齐采缈在娘家住着,有高明的大夫配药,下人处处妥帖,两个孩子也陪伴在侧。心情一舒畅,病情就好得快。刚回来时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两日后已经能勉强下床走动。看到母亲回来,她笑着问:“娘,我让人熬了鸡汤,一会儿你也喝点。”
柳纭娘随口应下,认为有必要将夫妻俩如今相处的情形告知她一声。与其从别人那里听得担惊受怕,还不如她亲自说。
“你坐下,我有事告诉你。”
齐采缈见母亲一脸严肃,下意识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安地坐在榻上:“是关于许家么?”
“不是。”柳纭娘握住她的手:“是关于我和你爹。刚才我去找了程如梦,亲自带着她相看。她自己抵触得很,你爹也再三阻拦……我冷眼看着,他二人之间不简单。”
齐采缈微微张着嘴,满脸诧异,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她试探着问:“真有此事?”
“对。”柳纭娘认真看着她:“如果此事为真,我是不会再留在齐家了的。”
齐采缈咽了咽口水:“娘,您要和离?”
柳纭娘看着她苍白下来的脸:“采缈,人这一辈子并不长,短短几十年而已,最要紧是让自己过得舒心,我不愿意委屈自己迎合他人。”
齐采缈若有所思。
傍晚,母女俩正在用膳。齐和辰从外头进来,坐下后也让人添了一副碗筷,在这期间,还几次帮母女俩夹菜添汤,极尽殷勤。
用完晚膳,丫鬟撤下碗筷。齐和辰端着茶杯偷瞄柳纭娘神情。
早就看出他有话要说,柳纭娘懒得问。
就算她不问,齐和辰也忍不住:“娘,我听爹说,您故意拿开水烫他?”
“那是他活该。”柳纭娘毫不客气:“你要是认为我做得不对想说教我几句,那趁早还是别开口。”
齐和辰沉默了下:“娘,有话好好说,为何要动手?”他一脸无奈:“爹是男人,那是他让着你。否则,你们俩真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你。”
“那可不一定。”柳纭娘满脸嘲讽:“你爹他心虚,根本就不敢还手。”她上下打量面前的齐和辰:“说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爹在外头的那些事?”
齐和辰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不敢与之对视,眼神闪躲:“什么事?”
柳纭娘直接问:“你爹和程如梦明显有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齐和辰答得又急又快,话出口,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心虚之下,总觉得已经被母亲看穿,当即勉强扯出一抹笑:“娘,爹只是看干娘孤苦一人,平时多照顾了些。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不是瞎子。”柳纭娘嗤笑:“你爹的眼睛落在人家身上拔都拔不下来,我给你干娘找的挺好的亲事他却再三阻拦。要说他心里没鬼,谁信?”
齐和辰急忙道:“娘,事关爹和干娘,都不是外人。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
“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柳纭娘直直看着他,眼神嘲讽:“我是你娘,你不信我说的话。却再三帮他二人推脱,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他二人之间暗中往来。故意想糊弄我吧?”
“不是!”齐和辰叹口气:“娘,你对爹动手,都是因为对他生了误会。往后你别那么冲动,万一真的把人伤着了,后来又发现爹没有做那些事,你后不后悔?”
就齐争鸣那玩意儿,打死活该。又怎会后悔?
柳纭娘垂下眼眸:“你说的这些话里没有一句是我爱听的。我跟你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自己的事情还一地鸡毛,赶紧安抚好赵家,别让你岳母再来找我麻烦。”
齐和辰跑这一趟,一是听说父亲被母亲泼了热水,想劝母亲别动不动撒泼。二来,也是想让母亲去刘家一趟,尽量让刘婵婵另嫁他人。就算不能,也让刘婵婵别急着进门,把事情缓缓再说。
实在是赵家逼得太紧,一副和刘家势不两立的模样。毕竟是他愧对了赵真颜,他明年还要参加乡试,如果真的闹大,于他不是好事。
“娘,你去帮我劝一劝婵婵。”齐和辰抹了一把脸:“是我对不起她,我愿意出百两银子帮她添妆。”
柳纭娘扬眉:“百两?”她伸出手:“你先拿一百两给我瞧瞧。”
齐和辰:“……”
柳纭娘冷笑道:“你知道老娘挣一百两有多辛苦么,张口就是百两,你当那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齐和辰沉默了下:“咱家又不是出不起。”
“那你自己出啊!”柳纭娘不客气道:“平时嫌弃我商人铜臭,这时候又想让我拿银子给你摆平祸事,你跟你爹都是一路货色,看了就烦,赶紧给我滚。”
说这话,还将手里的茶杯丢了出去。
两人离得太近,齐和辰根本躲不开,被泼了满脸的茶水,衣衫上也沾了不少,格外狼狈。他用手拂去胸口的茶叶,怒道:“娘,你怎么这样不可理喻?”
柳纭娘这一回连茶壶都丢了过去:“你那干娘温柔善良贴心,去认那个娘吧!滚!”
齐和辰再次被浇了满头满脸的茶水,急忙跳起来闪避。愤怒之余,又生出了不少心虚。
母亲对待他们父子向来温顺,如今却这样不耐烦,方才泼了父亲,这会儿又泼了他,语气也这样笃定……该不会是真的知道了那些事吧?
“娘,你别胡说。”齐和辰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暗中注意着母亲神情:“干娘这些年帮了我们不少,要不是她,我早已没了命。你说这些话,分明就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边上齐采缈气得不行:“二弟,你在说什么?”她强调:“这是咱们的母亲,你怎能这般指责?”
一边说,一边把人往外推。就怕他再说难听的话伤了母亲的心。
屋中只剩下母女俩,齐采缈眼圈通红,安慰道:“娘,二弟鬼迷心窍,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如果在此的人是柳蕙心,大概要伤心难过。可如今是柳纭娘在此,她对齐家父子只有厌恶,他们的言行根本就影响不了她。
齐争鸣很快得知了女儿屋中发生的事。妻子怒气未消,儿媳也在娘家呆着不回来,眼瞅着这家好像要散架了似的,一直这么闹着不成,他私底下找了儿子商量,无论如何先把赵真颜哄回来。
能够得两个姑娘死心塌地,齐和辰本身就挺会哄人,他去了一趟赵家,当日就将赵真颜给接了回来。
之前闹得不可开交,这样顺利地把人接回,期间承诺了多少,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无论家中如何,反正外人眼中,齐家已恢复如常。齐争鸣腾出空,正打算去找程如梦商量破局之法,结果却发现,她已经连续赴了张老爷几次邀约,两人越处越亲近,俨然一副未婚夫妻模样。
“如梦,你该不会真打算嫁人吧?”齐争鸣问出这话时,面色黑如锅底。
程如梦有些心虚:“张老爷太热心,我拒绝不了他的邀约。”她低下头,声音也低:“我是寡居,嫁人也挺正常……吧?”
齐争鸣气急,提醒道:“如梦,你又不是真的守寡!”
这几日,程如梦一边和张老爷见面,也在想着面对齐争鸣时的说辞,一瞬间的慌乱过后,说话有理有据:“鸣郎,你不可能休妻,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也一辈子都见不得光,还要时时担忧。”她揪着衣摆:“再说,我觉着蕙心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俩了,以后我们要再来往,定不如以前方便。如果真的被她抓住了把柄,到时候我怎么办?”
齐争鸣气得七窍生烟:“这些是还没有发生的事!”
“你就当我是杞人忧天。”程如梦抬起头:“我受够了偷偷摸摸,想嫁人了。你能娶我吗?”
齐争鸣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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