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女儿养大嫁出去,是想让她夫妻相得,儿孙满堂的。
张夫人的心直直往下沉,女儿回来之前,她想过好几种可能,比如被夫家苛待,或是女婿身边有人等等……她做梦也想不到,女儿女婿之间竟然会弄成这样。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好过日子的模样。
张夫人觉得,她有必要好好问一问:“你们是夫妻,为何要逗他?有误会就得说清楚,别憋在心里,他不肯圆房,肯定是有缘由的……”
“不用问,我已经知道了。”秦秋婉面色平静。
张娉婷已经恨毒了李家人,不可能留在那里,早晚要归家。当下女子想要和离归家,得娘家愿意接纳才行。
张夫人讶然,拉了她坐到桌旁:“因为什么?”
秦秋婉看了一眼窗外:“那个林琴兮,是他表妹,已经在李家住了好几年。”
议亲时,张夫人特意打听过李家情形,也知道李家有这么一位亲戚。当下女子可立女户,带着孩子寡居虽然可行,却难免让人欺负和指指点点。跑去亲戚家借住也是有的。
那时候,张夫人还感动于李家人的善良,觉得把女儿交给这样的人家放心来着。
“这跟他有何关系?”
秦秋婉扶住母亲的手:“娘,当初林琴兮来时大腹便便,谁也没有见过她男人。”她将请安回来孩子摔倒有人污蔑她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看得真切,公公婆婆和李泽彦一过来,都奔向了孩子。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张夫人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
秦秋婉伸手帮她抹平:“孩子摔倒是常事,谁家孩子不摔?那孩子虽见了血,但都是皮外伤,哭得也不狠,一看就没伤多重。对孩子感情再深,也没必要担忧成那样。再说,不过是亲戚的孩子,而我刚进门,就算对我不满,这般上来就指责,也太奇怪了。 ”
张夫人掌家多年,也算见过大世面,各家的阴私都听说了不少,面色越来越沉:“你的意思是,李泽彦和那个林琴兮两人之间……还有了孩子?”
秦秋婉语气不确定:“我只是猜测。”
其实这就是真相!
张夫人脸色沉冷,一巴掌拍在桌上:“欺人太甚!”
秦秋婉握住她的手:“娘,别生气。李泽彦不想圆房,我也不想跟他过,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就回家。”
张夫人眼圈顿时就红了,她好好的女儿,为何要受这样的罪?
哪怕没圆房,这名声也毁了啊!
秦秋婉又安慰了几句,笑吟吟道:“今儿我特意带上林琴兮,就是为了帮她议亲。她既然是寡居,那再嫁也正常喽。”
本来还挺伤心的张夫人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你那个表哥?”
秦秋婉一乐:“娘,我已经送了信,约出了表哥。”
张夫人心里虽然还有些伤感,可看到女儿并没有因此自怨自艾,微微放松了些。
张家父子不知内情,对待李泽彦挺热情,话里话外都是以后常来常往的意思。
用完膳闲聊半晌,张父吩咐道:“去把我备的匣子拿来。”
张夫人闻言看了过去,疑惑:“什么匣子?”
张父冲她一笑,看向李泽彦:“泽彦还有大半个月就要启程,我们身为岳父母,该备些盘缠。”
闻言,张夫人能气死,伸手掐了他一把:“这事情,你们怎么没跟我说?”
张父被掐,不明所以,随口道:“咱们都疼娉婷,这事情还要商量?”
本来是不用的,可现在需要了啊!
如果李家真心对女儿,张夫人送银子也心甘情愿。毕竟给了女婿就是给了女儿。可是现在,李泽彦他有外心,若是真靠着这些银子金榜题名,到时候和他同享富贵的,还不定是谁呢。
说话间,随从已经捧来了匣子。
张父将匣子一推:“收着!这是我们的心意。”
张夫人瞪他一眼,很是不悦。
李泽彦看见岳父母争执,起身拱手道:“岳父,岳母,不必为我争执。关于盘缠,我爹娘已经帮我准备好了……”
“对!”秦秋婉笑着接话:“爹,娘,你没生我养我,现在我已经长,该是我孝敬你们的时候,怎么还好意思问你们拿银子呢?泽彦他是读书人,更加明白这个道理,你们就算硬给,他也不会收的。你们有银子就留着自己花。”语罢,不由分说将那个匣子推了回去。
李泽彦:“……”他只是客气!
秦秋婉当然知道他只是客气,若不然,为何随从出去拿匣子的时候不吭声,银子都摆到面前了才拒绝 ?
而她方才没出声,就是要让李泽彦以为东西是自己囊中之物时,再生生送走。
得到了再失去,才会更痛嘛。
张父还想要推,张夫人已经一把接过匣子递给丫鬟:“你爹就是白操心。”又瞪一眼张父:“泽彦是回门来了,又不是上门要饭,你给银子像什么话?看不起谁呢?”
李泽彦张了张口,发觉自己不知该说什么。但他知道,张夫人要饭的话都出来了,他得歇了从张家拿盘缠的心思,至少,今日是不可能拿了 。
张大哥看着面前的闹剧,直觉里面有事,将到了嘴边的劝说咽了回去。转而说起了别的。
气氛渐渐融洽,一盏茶完,秦秋婉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反正离得近,过两天我就回来。”
张夫人知道她即将要做的事,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我送你。”
出去时,李泽彦走在最前,林琴兮跟在身后。张夫人拉着女儿走在最后,手中拽得紧紧,眼眶湿润。
秦秋婉看在眼中,心里也不是滋味,盘算着多折腾了一下前面两人哄她开心,道:“娘,你别送了,得空我就会回来。我还得去见表哥……”
张夫人恨得咬牙,闻言冷笑了下,语气意味深长:“你那表哥最喜温柔的女子,我观林姑娘性子应该投他脾气,这门婚事,有八成可能。”
前面两人身形同时一僵。
福源酒楼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哪怕是在大堂用膳,一顿下来也得好几两银子。
三人刚一进门,就有个随从过来相请:“表姑娘,东家已经等着了。”
秦秋婉道了谢,拉着林琴兮跟着随从往上走,低声道:“我那表哥哪儿都好,就是手散,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在酒楼吃饭。还每个月都要置办新衣,前几天给我表姨母买了一套从京城那边来的首饰……”她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是给太后雕凤冠剩下的玉料。比同样质地的首饰价钱翻了几番,花了近千两……”
林琴兮手一颤,揪着帕子很是紧张。
身后李泽彦满脸不悦:“娉婷,你别逼表妹。”
秦秋婉一脸莫名其妙:“我没有啊 !”分明是她自己愿意。
一开始她扶了几步,后来这楼梯都是林琴兮自己上的。
正是因为看出来了这些,李泽彦面色才难看无比。眼看就要到顶楼,他看向低着头的林琴兮:“表妹曾经你和表妹夫两情相悦,约定好要一同白首。你怎么能…… ”
秦秋婉一把将林琴兮挡在身后,质问:“他都死了,为何不能?难道你真要表妹殉情自杀么?”
李泽彦:“……”
“别吵了。”林琴兮低着头,声音细细:“我听表哥的,不见了就是。”
秦秋婉似笑非笑:“一嫁从父母,二嫁随心。他又不是你的谁,你做出一份小媳妇的模样给谁看?”
此话一出,林琴兮豁然抬头:“我不是……”
李泽彦也皱起眉:“别胡说八道。”
秦秋婉摊手:“我想不明白啊,这么好的亲事,表妹都愿意来见人了,你拦着做甚?跟表妹有仇吗?”
李泽彦:“……”
两人都不动,秦秋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叹了一声:“也罢!就当我好心办了坏事,不见就不见吧!来都来了,我要去吃点心,你们俩自便。”
见她把两人留下,李泽彦总觉得不对劲,急忙追上:“夫人,我陪你。”
秦秋婉头也不回:“表妹嫁人你舍不得,非要放在眼皮子底下,你还是陪她吧。”
此话落在李泽彦耳中,更觉心虚,不由得靠秦秋婉更近:“我听说富源酒楼的红豆点心不错,夫人要尝尝么?”
两人进了三楼,楼梯上的林琴兮咬着唇,难堪之际,忽然有个随从过来行礼:“敢问姑娘可是姓林?我家主子已经等了许久了。”
林琴兮又看了一眼李泽彦小心翼翼护着别的女子进门的背影,心下一横,颔首道:“劳烦你。”
等到秦秋婉吃完了一盘点心,和李泽彦相携下楼时,就看到林琴兮正和一位三十岁左右男相对而立。
女子娇羞低头,男子温柔而笑,眼神只看着她。
怎么看都是一副郎情妾意模样。
这情形落在李泽彦眼中,气得他脑中轰然一声,大踏步下楼,一把扯开林琴兮:“表妹,你在做甚?”
秦秋婉追了过来,笑意盈盈:“夫君,这就是你不对了,表妹正和人闲聊,你气什么?”
李泽彦:“……”
他死死瞪着林琴兮,压下心头的怒气,咬牙切齿:“我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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