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n大艺馨大礼堂,迎新汇演彩排正举行得如火如荼。
提琴钢琴合奏的《阿狄丽娜》彩排完毕后,贺然没理会台下女孩子们兴奋激动的窃窃私语,拒绝了好几个人要微信的请求,直接退回后台,斜斜靠在角落的墙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眯眼看着人群。
后台忙碌紧张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多了点什么,忙着化妆准备的同学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拿起手机小声交谈,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暧昧。
“卧槽,亏我昨天还相信了他的澄清贴,这波居然被打脸了。”
“这人也太浪了吧,牛。”
“长得这么漂亮,嘿嘿,这不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又纯又欲吗?”
“别,私生活这么乱,你也不怕染上病。”
“你们这些男生怎么就知道看脸,这个人恶心死了,赶紧退学吧真是。”
“啥人都能上n大了?!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这种人一个学校,现在网上都嘲疯了,说咱n大是野鸡学校。”
“我有个朋友跟许枕一个班,听说许枕手脚也不干净,偷宿舍人的东西。”
“真的?这也太败类了吧,这种人活在世上简直浪费空气,赶紧去死不好吗?”
“赞同,退学太便宜他了,把学校名声都败坏了,害了咱们所有人,他赶紧去死吧。”
许云泽坐在镜子前,等学姐盛雪给他补好唇釉,面带微笑听着这些话,边欣赏镜中化好妆的自己。
盛雪凑到他耳边,声音难掩艳羡:“他真的好帅,光站在那我腿都要软了,你从哪找来的,你们成了可要请我吃饭呀。”
许云泽垂头整理了一下白衬衫袖扣,眼中自得一闪而过,语气却是谦逊羞涩的:“学姐,你可别打趣我了。”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贺然,觉得靠在墙边的贺然像是专程在等自己,优秀帅气全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他们是那么合适,合该天生一对。
而碍事的、多余的许枕,很快就要退场了。
许云泽仰头看贺然,清亮的目光写满崇拜:“贺然哥哥,你钢琴弹得真好,我小时候也想学钢琴,但总学不好,真羡慕你,如果我也能弹得和你一样好就好了。”
贺然取下那根没点燃的烟,在手里转了一圈,心不在焉地:“嗯。”
“我有点紧张,一会上台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似乎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许云泽脸颊微红,不安地垂头解释:“我怕我会出错。”
“什么?”贺然皱起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我想……”
许云泽还在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贺然突然略显着急地掏出手机——
他手机轻轻震了一下。
点进微信,看到小红点提示里提到某个名字,贺然挑了挑眉,微抬眼看了下许云泽。
许云泽被看得心里一突,无辜地问:“哥哥,怎么了?”
贺然没理他,点开微信消息。
叶沼:许枕去警局了。
叶沼:李惊和江之恒背后的人是许云泽,许枕的弟弟。
贺然按灭手机,陡然站直,表情没变,眼神却有些发冷,高大笔直的身躯无端端给许云泽一股压力。
思及这是奶奶难得交待过照顾的人,不能打人。
贺然磨了磨后槽牙,烦躁地撕扯着手里的烟,只能按捺着把所有暴躁和阴鸷全宣泄到这。
他看上的小狐狸被人欺负了,啧。
未曾点燃的烟叶零散沾在贺然的手心,连空气中都仿佛沾染了烟凛冽的味道,气氛陡然压抑而沉重。
许云泽在贺然阴沉沉的眼神里,本能往后瑟缩了一下,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明明刚才还很顺利。
盛雪的声音恰到好处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云泽,贺……然,你们的节目要开始了,准备上场了哦。”
许云泽暗中松了口气,连盛雪那对贺然带着勾引的媚眼都没心情去计较,甜笑着小声对贺然道:“哥哥不想牵手就不牵好了,我会好好努力,不会拖哥哥后腿的。”
“不用努力了。”贺然扬起一个未达眼底的笑意,慢悠悠将手里的烟叶扔进垃圾桶,斜睨他一眼:“我有急事,走了。”
这变故如平地惊雷,将刚才还沉浸在喜悦里的许云泽炸得面色煞白,亦步亦趋跟在贺然身后:“那……那演出怎么办?”
“贺然哥哥,你怎么生气了?”
“我一个人没法完成演出,你别走好不好?”
贺然甩开许云泽的胳膊,语气阴沉冰冷:“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迈着大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许云泽一脸委屈茫然地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对自己?怎么能这样?
他都这么低声下气地讨好了……
平生还是第一次受这种委屈,许云泽死死咬住唇,满心不甘和怨愤。
明明只要赶走许枕,贺然就能是自己的了,贺奶奶已经暗示会支持自己和贺然在一起的。
为什么事情会脱离他的掌控?
他死死捏住手里的手机,决定给妈妈打个电话告状,贺然既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总得给长辈面子。
这时,盛雪追出来了:“咦,云泽,贺然怎么走了?”
许云泽只能暂时将打电话的事情放到一边,扯起嘴角,牵强苍白地解释:“他突然有急事,不能跟我一起出场了。”
“什么事情能比演出重要呀?我看他走的时候怎么好像生气了?”盛雪将许云泽的表情收入眼里,故意大惊小怪。
许云泽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笑:“没有,真的有急事,一会报幕就说是小提琴独奏好了。”
“可节目单已经发下去了……”
“学姐!”许云泽打断盛雪,捏着拳头冷冷道:“临时改节目又不是什么大事,是吧?”
盛雪对上他阴狠的目光,咽下了剩下的话。
哼,虚伪。
盛雪暗中撇了撇嘴,今天彩排那么多人在场,就算她不说,别人也会把这当成许云泽的一个笑柄谈论。
*
警局的空调开得凉,没坐一会胳膊就被吹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许枕抱着手臂坐在李惊对面,对他怒目而视:“你到底什么意思?”
几天没见,李惊的黄毛更加凌乱邋遢,眼下青黑萎靡,吊儿郎当地笑,一副混不吝的姿态:“我还想问你到底什么意思?想装作不认识我?想得美,我要让所有人看到你的真面目,大——学——生。”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隐藏着极端的疯狂。
许枕隔着书包的布料一下子摸到手机,仿佛这样能找到一些安全感似的,咬唇问:“你是不是收钱了?”
“有人拿钱让你给我泼脏水是不是?”
闻言,李惊的目光闪了闪,下意识将目光偷偷斜向监控窗外,随即快速收回目光,张嘴就骂:“我收nm的钱,表子。”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许枕深吸一口气,冷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在哪怎么认识我的?”
李惊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去年七月份,灵山区秀水花园门口的佳福超市,你买东西没带钱,跟我借钱。”
“想假装忘了?要不要我一点一点把咱俩怎么约的替你想起来……”
“床上细节也不是不能回忆……”
“表子,你也配上名牌大学?这事儿一出,你那学上不了了吧,嘿嘿,真好,不然你个贱货眼皮子都长到天上去了。”
他是有备而来。
许枕干干地咽了口唾沫,去年七月份是高考完的暑假,许家就住在灵山区秀水花园的楼盘,秀水花园外唯一的超市就是佳福。
不再理会李惊越来越脏的话,许枕倏忽站直往门外走。
事情比他想的要复杂,根本摸不到丝毫头绪,在这跟李惊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他得想别的办法。
求助父母?
没用的,他甚至怀疑这事就是许云泽做的,毕竟李惊出现的那天,许云泽也恰巧出现。
况且父母从不关心自己的死活,用这种事情去找他们不过是自讨没趣。
这种时候,他唯一能想到去求助的人,只有严柏言,可严柏言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消息。
许枕有点绝望。
门外听完全程的谢警官表情尴尬,尤其是对上许枕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微微发红的眼睛,重话一时竟也说不出来,干巴巴道:“这事虽然恶劣,但毕竟是未遂,而且牵扯到你们的私人恩怨,我们这边决定对李惊进行刑拘15日处理。”
许枕心不在焉地点头,李惊受什么处罚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如果不澄清,他可能会被强制退学。
走出警局时,他能听到身后压低声音的讨论:“就是他,还是n大的学生呢。”
“小小年纪不学好。”
“我女儿也在n大上学,希望学校有点作为,赶紧劝退他。”
那些照片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人人都急着给他定死罪。
下午六七点的太阳光依然热烈,桐树下踩着太阳的尾巴,蝉鸣阵阵。
许枕抱着一瓶冰矿泉水,贴在自己的心口,边擦汗边给严柏言发语音。
“柏言,你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
软糯的鼻音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点了发送。
我想去找你。
*
言明科技。
严柏言盯着电脑屏幕,冷峻的下颌紧紧绷起,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挪向桌上的手机。
终是没忍住,他烦躁地抓过手机,点开许枕发过来的语音。
“柏言,你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
柔软撒娇的语气像是有某种魔力,严柏言鬼使神差又把那句话重新播放了一遍,心思烦乱。
许枕娇气的很,遇到这种事,肯定都要怕死了,他是不是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