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时常会想起自己十三岁时送给母亲的那张贺卡,第一行是“祝妈妈母亲节快乐,永远开心。”
后面用小字写着“我请求你不要忘记那种欢乐,将所有世俗痛苦从心中驱逐。”
他希望母亲可以留恋这个家,留恋父亲,留恋自己,忘记原生家庭带给她的痛苦,他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成为母亲活下去的锚点。
即使遗传了来自母亲的精神问题,他以为自己能够自控,能够克服,他努力去寻找感兴趣的事情,打篮球,弹钢琴,画画,他像正常人一样上学,对所有人彬彬有礼。
但他失败了,在他十五岁时,他的母亲病情严重,被送去专业机构疗养后,他成了家人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打架抽烟喝酒,让所有人头疼。
因为他知道名为疗养,实际上母亲失去了全部的自由,一举一动被人监视,要防止她伤害自己,伤害别人。或许还有物伤其类的悲情在里面,他内心深处惧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入同样境地。
所以十九岁时,他在大学里收到母亲自杀的消息,没有感到意外。
母亲偷藏一片碎玻璃,离开了人世,父亲怕他步母亲后尘,让他去b市读研休养。
他的母亲抛弃了他,他的父亲放弃了他,直到他遇到许枕。他那么可怜,那么脆弱无辜,只要给他一掊土,一点水,他就能奉上全部依恋,开出单纯漂亮的花,贺然迷恋上这种感觉,他引诱这朵菟丝花一点点攀缠上自己。
他想,他找到了自己的锚点。
贺然把许枕抱回房间,坐在床边的时候,许枕被风雪冻得发傻的大脑总算恢复清醒,他微微垂下眼帘,贺然正半跪在他面前,帮他脱鞋,又脱掉毛绒绒的袜子,单剩两只白皙的脚,冰冰凉凉的,羊脂玉一样,被贺然握在手心里摆弄,大拇指在他的脚背和脚心来回摩挲。
许枕抿着唇,明明只是被摸了摸脚,他却不知为何总会产生被侵犯狎昵的错觉,他想把脚收回来,摆脱贺然的手。但贺然抓得很紧,他抽了两次都没放开,反而被抓得更紧,贺然还仰头用深黑的眸子直勾勾看他,唇角勾着一点弧度,让他不自觉有些心慌。
但他还沉浸在刚被求婚的羞怯里,长睫毛轻轻颤着,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的脚终于得了自由,可紧接着,贺然的双手已经落在他的牛仔裤皮带上,动作轻柔,但不容置喙地剥牛仔裤,用低哑的声音哄他:“去外面踩雪,裤子都湿了,不脱下来会感冒。”
于是许枕没有反抗了,他没想到贺然把牛仔裤扔到一边后,手又放在了自己保暖裤松紧带上,他一下子想起刚才贺然凶巴巴阴沉沉的“干你”。后面几次贺然都很温柔,让他忘记了贺然喝醉酒那次自己的疼,现在他的记忆被唤醒了,觉得害怕地用胳膊撑着床往后退,哭过的声音惨兮兮的可怜:“我不要脱,不要脱了。”
然而贺然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脚腕,他根本逃不脱,使了半天劲保暖裤还是没逃过,也被贺然扔走,赤着两条又白又细的腿,在半空里打颤。房间里暖气充足,他一点也不冷,他就是觉得羞耻,发红的眼皮都闭上,两个脚腕子却被贺然抓着,带向未知的地方。
他的脚触碰到了一片热,贺然按着他的脚心,又在那里重重按了几下,等许枕察觉到那是什么地方,立马被吓得尖叫一声,疯了似的往回缩自己的脚。
贺然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还紧紧抓着他的脚,一边呼吸急促地跟他说话。
“宝贝,感受到了吗?我爱你,我永远爱你,你是小猫吗?嗯?”
到最后一句,喑哑的嗓音好像带上一丝戏谑,伴随着指尖压下许枕脚心的力度。
许枕一边觉得害怕,一边为那句“我永远爱你”而心脏狂跳,他已经遵循本能愿意相信贺然,随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他蜷缩着脚趾,努力忽略从脚心传来的温度,可怜巴巴地小声算账:“刚才……刚才你又那么凶,欺负我。”
他现在说起来还很委屈。
贺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硬质的碎发散落在额头。他猛然仰起头,手里还捏着许枕的脚,手劲那么大,那么强势,却又拧起桀骜英俊的眉眼,沉声轻哄:“我下楼发现你不见了,很担心。”
他垂下眸,视线似乎聚焦在许枕白晃晃的大腿,沉默几秒才继续开口:“对不起,宝贝,是我精神状态不稳定,我怕你跟妈妈一样忽然离开我。”
许枕听到这里,心立刻软下来,光听着贺然的话他都觉得难过,贺然当时该有多着急呀,他有点后悔自己不懂事地乱跑了。他脚上都顾不得挣扎,犹犹豫豫撑起上半身,再也忍不住伸出双手抚上贺然的脸,从线条凌厉的下巴到深邃的眼,他用双手轻巧捧起那张脸,贺然就任由他,跟着他的力道抬起头,黑眸静静看着他,好像一只被驯服的凶兽。
野性被藏起来,只露出无害的外表面对他。
许枕慢慢弯下腰,将自己的唇送到贺然面前,贴上那略显冰冷的薄唇。
他用一个吻原谅了贺然。
他默许了贺然的放肆,默许贺然站起来,将他抱进浴室里。他背靠着冰冷的玻璃,腿环着贺然的腰,哭声被花洒声盖住,两只白生生的手狠狠从贺然后背抓过,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
*
正月初十,许枕跟贺然一起去民政局领了证,他捏着手里的小红本,听着旁边贺然在跟人打电话说迁户口的事,陡然产生一种自己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因为贺然坚持要重新定做钻戒,加上结婚礼服,他们的婚宴赶在二月二十九,虽然准备仓促,该发的请帖许枕也全发出去了。
婚礼定在s市贺家名下的酒店举行,虽然是两个男人结婚,在流程方面贺家也没含糊,几乎请来s市大半上层名流,声势浩大,引来不少媒体关注,一大早酒店门口就有一堆人蹲守,又碍于没请帖被拒之门外。
毕竟今天来的人太多,安保方面格外注意。
许枕穿着一身定制的白色西装,跟在贺然身边招呼客人,一开始紧张得只知道笑和点头,到后面站得太久,蔫蔫地累。
贺然今天心情很好,唇角一直勾着笑,穿一身帅气的黑色西装,从上到下妥帖地包裹出他匀称结实的身材,他揽着许枕的肩膀,凑到人耳边轻声:“宝贝先进去休息。”
许枕不太放心,抬眼看他,“这样不太好。”
话没说完,贺然轻笑一声,用很沉的声音说:“乖,老公一会进去找你。”
不要脸。
许枕连忙左右看看,还好这会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他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贺然的脚,绕过别的地方去了准备室。
没等多久,贺然就回来找他,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许枕没察觉到,乖巧地被贺然牵起一只手。
婚礼要开始了。
整个上台的流程,许枕脑袋都是懵的,台下那么多人都看着他,他手都有些发软,全程跟着贺然的动作笨拙地把戒指给贺然戴上。
这次是两枚精致的铂金钻戒,戒指内层分别刻着字母,他的戒指上是r,贺然的上面是z,样式也是他们共同挑选的,很符合许枕花里胡哨的审美,上面镶嵌的钻石又大又好看。
下台时,许枕差点没站稳,腿一软,幸好贺然及时伸出双手扶住他,过了一会他才缓过劲,跟贺然一起去敬酒。
除了贺家的亲戚,其余客人他大多都很陌生,礼貌地跟着贺然一个个喊人。到了最后几桌,都是年轻人,其中就有很给面子特意赶来的程月柔学姐。
笑着跟学姐打过招呼,目光一转,许枕就愣住了,他看到了严柏言,但他也只是下意识觉得有点尴尬,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跟严柏言打招呼。
“没想到你会来,谢谢你。”许枕说得很真诚,对他来说,严柏言总归是对他很好的朋友,跟学姐一样,能来他就很感激。
严柏言目光不经意在他身上转过一圈,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完全被爱情浸润过的人。他依赖在贺然身边,已经像一朵完全盛开的花,比任何时候都开得绚烂。
最终,严柏言冷峻的脸上还是慢慢露出礼貌的微笑,“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顿了顿,他似是感慨:“之前还说要请你参加我的订婚宴,没想到是我先来参加你的结婚宴。”
许枕已经完全平复心情,像对待一个老朋友,眼角眉梢都挂着幸福的笑意,“我也很期待参加你们的订婚宴。”
一旁的贺然接过一杯酒,举起来跟严柏言碰杯,挑起眉,漫不经心地说:“谢谢。”
不知道是在谢谢他前来参加婚礼,还是在谢别的什么。
严柏言暗自捏起拳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开学后回到学校,许枕觉得自己好像刚从一场美梦中醒来,直到贺然跟他回到宿舍,去学工办办理了外宿,收拾行李,把东西全搬到贺然的房子里。
他跟同学们逆流而行,却拥有前所未有的幸福快乐,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开学报道时全程陪着他。
贺然在前面拉着行李箱,高大的身影那么可靠,他跟在贺然身后,踩着阳光下贺然的影子,他们一起路过相思湖,那是他们初见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我请求你不要忘记那种欢乐,将所有世俗痛苦从心中驱逐。——引用自某位哲学家
正文完结啦,但是后面还会有很多番外!如果小宝贝们想看什么番外也可以在评论区说一下,我看看可以写的话就写!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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