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一进门,就迎来了两道不容忽视的视线。
一道是顾连珹的,还有一道是顾连容的。
早饭做的简单, 煮了一锅姜丝红枣粥, 辣椒丸子炒咸菜跟昨晚上蒸的饼子馒头, 还有热乎的煮鸡蛋。
姜糖梳好头发,在脸上擦了雪花膏,听到徐静芳喊吃饭的声音才出去。
前者的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但后者的眼神, 就像在脸上刻上了‘我看见了,没想到大嫂你是这样的人’几个字。
姜糖:“……”你要是不带着现在把你嘴缝上都能给绷开的‘微笑’我似乎还能信。
生怕再下去姜糖就真恼了, 顾连珹起来到窗户边, 向外喊道:“老三,去看看长顺叔到了没。”
等顾连珹一走,姜糖长长舒了口气,头抵在膝盖上,捂着脸表情懊悔。
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她恨不得直接穿回末世。
姜糖竖着耳朵,贴近门缝, 听到顾连容应了一声, 然后迈着步子离开,整个人松了口气。
“娘那边在做饭,我过去帮忙。”顾连珹知道自己还在屋子的话, 姜糖肯定会不自在, 主动提出去厨房帮忙。
顾连珹抖着肩膀,克制住笑意,“我不笑。”
更别说接下来几天她还必须跟顾连珹一起。
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顾连珹。
姜糖:“……”她索性就把头埋在粥碗里。
“老三,你快些吃,吃完去门口等着长顺叔过来。”顾连珹见姜糖停在门口不敢进来,动手给顾连容拿了个盘子,上头放了两个鸡蛋跟三四个馒头,并几筷子咸菜给他推过去。
顾连容瞅着那碟名为关心实为‘你赶紧端着盘子出去吃吧’的早餐,陷入了怀疑中。
他大哥,就有了大嫂不要小弟了呗,就不做人了呗?
徐静芳把馒头跟饼子包好,又灌了两军用壶的热水,还将前几天就准备好给杨大夫带的东西整理到一块,才坐下来吃饭。
见姜糖还愣在原地不动,她招招手,“糖糖来,快趁热喝一碗粥暖暖身子。”
姜糖目光在两个空余的位置停顿一下,最后选择了徐静芳手边的位置,但也就意味着在顾连珹的对面。
“给,车站的路远,早晨这一顿过后直到半下午才能上车,只喝粥不行。”顾连珹的语气,听起来苦口婆心。
姜糖面前的小碟子被放了一个白滚滚的煮鸡蛋,她忍了忍没打算吃。
却听徐静芳又道:“糖糖,赶紧吃啊,吃不饱上了车容易晕车的。”
好吧,姜糖快速看了一眼顾连珹,不止拿起鸡蛋咬了一口,还拿起筷子插了个馒头。
顾连容端着盘子到家门口的大石头上坐下来,把盘子放在腿上,拿起鸡蛋在屁股下头的石头上磕了两下剥开,夹在两个馒头里,还塞了咸菜跟肉丸子,大口大口吃下去。
等顾长顺赶着驴车过来的时候,他的盘子里已经啥都不剩了,“老三,去叫你大哥吧,时候不早了,再晚就赶不上去市里的长途车了!”
顾长顺手上拿着一块烤红薯在啃,到了顾家门口赶紧唤人出来。
顾连容反手擦了擦嘴,推开门进了院子,留下一句,“马上!”
“娘,长顺叔到了,我们该走了!”顾连容把盘子送进厨房,匆匆道,“我先把东西放上驴车,大哥大嫂你们也快点儿啊!”
徐静芳站起来,脖子朝外头看去,“这么早啊?”
顾连容点头,“不算早,早点儿去路上才不赶。”
徐静芳忙道,“也是,你衣服啥的都记得带。”说完这个,她提着壶热水拿上碗出去。
见状,姜糖把馒头塞进嘴里,拍拍手对顾连珹道:“我去屋里拿行李。”
除了徐静芳准备吃喝要用的,还要带上换洗的衣物,她的东西要多一点,还有梳洗用的香皂、梳子跟雪花膏。
顾连珹拿起拐杖,对姜糖的背影喊道,“抽屉里有钱票,是个信封!”
姜糖摆摆手表示知道。
她的东西用一个军绿色的单肩包就能装下,里面有一件外套,几件换洗的衣物,里面的夹层放着出行需要的证件,必要时候可以在火车上当枕头用。
至于别的小东西,空间里面都有,从这里面掏出来也不让人怀疑。
清晨有点儿凉,待会儿还要坐车,姜糖身上又套了一件外套。
顾连珹的东西比她的还少,也是一个军绿色的单肩包,装了几件衣服,姜糖套在肩膀上,一边一个。
再去抽屉里面找到装钱的信封,姜糖环顾屋里,好像没落下什么东西。
院子的门大开着,顾连珹已经坐上了驴车,徐静芳也在外头,叮嘱他们车上要注意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
姜糖小跑着出去,顾长顺笑道:“连珹媳妇儿出来,咱们该走了。”
徐静芳又道:“不急,我跟糖糖再说两句。”
她拉着姜糖到一边嘱咐,“娘给你把奶糖跟红枣装里面了,去了外头就跟在连珹身边,不要省钱,最重要的是安全回来。到了省城,进那边的百货商场看看,看上啥问连珹拿钱买,千万别舍不得……”
姜糖连连点头,“我知道,娘。”
见姜糖是真记在心上了,徐静芳拍了拍她后背,“行了,去吧,娘就不送你们了。”
姜糖坐上驴车,顾长顺一个扬鞭抽在驴身上,车子晃晃悠悠走起来,姜糖回头冲徐静芳挥了挥手。
顾连珹也道:“娘,你回屋吧,外面凉。”
徐静芳摆摆手,“我晓得!”
然而一直到驴车驶出村口的时候,姜糖回头,还是能看到顾家门口的那个身影。
等驴车上了石桥,一个拐弯,顾家的房子也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彻底看不到顾家房子后,姜糖心里忽的有些失落。
驴车摇摇晃晃的,前阵子还下过雨,路面高低不平还有土坷垃,车子撞上一个坑就得颠一下,颠着颠着,姜糖就感觉胸口有些恶心。
她以为徐静芳说的晕车至少也得在火车上才出现,没想到这还没出曲江县呢就要晕车了。
忍着恶心,姜糖打开水壶灌了两口,这才感觉舒服一点。
顾连珹余光看到姜糖惨白的脸色,抬手帮她拍了拍后背,“不舒服就眯一会儿。”他挪了挪身子挨近姜糖。
那股恶心被温水冲淡了些,但不过两秒又涌上来,姜糖摸着胸口,感觉心跳都加快不少。
车子又是一个摇晃,姜糖闭着眼睛差点直接栽下去,顾连珹眼疾手快把人拉回来,掰着姜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你睡一会儿。”
有人能靠着,比自己歪着脑袋要省力得多,姜糖现在脑子里什么东西也思考不了,就‘难受’俩字充斥着。
等快去了半条命的时候,驴车进了县城。
县城的道路比乡下的土路要平整些,驴车在上面走也不那么摇晃,姜糖总算好受了些,困意也渐渐袭来。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车站了,“姜糖,我们到车站了,上了车再睡好吗?”顾连珹小声在姜糖耳边道。
姜糖揉了揉眼睛,反应还有些迟钝,愣愣点头,“好。”
顾长顺见状,把驴车绑在车站门口的大树上,跟顾连容道:“老三,你先去买票,我等你们上了车再走。”眼看着这里头仨人,俩人都不能动作,他要是不看着点儿不放心。
顾连容跳下车,把姜糖手边的水壶拿上,打算去车站里头买票的时候顺便把热水也灌上。
顾连容拿着介绍信去车站的售票大厅,买了三张票,找了熟悉的工作人员在他们休息的地方打了水。
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是一排平房,跟门卫紧挨着,后边有个窗户,顾连容一扭头,还能看到顾长顺的马车。
“你大嫂晕车啊,吃点儿酸的,多喝水。咱这客车今天怕是要晚点儿,去市里的时候车速慢不了!”带顾连容来的小哥好心道,“我这有两颗酸梅糖,你给你大嫂拿过去。”
顾连容好似完全没听到这话似的,目光停在窗户外一点定住,直到那个小哥拍了拍他肩头,“看啥呢?”
小哥顺着顾连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运输队的张主任,你认识啊?”车站这里有一条公路,直通省市,运输队也经常要出差,因此跟客车站在一条街,还左右紧挨着。
“啊,不认识。他旁边那两个人,你认识吗?”顾连容摇头,他哪里认识什么运输队的主任,但他认识那个主任身边的俩人。
小哥姓罗,跟差不多每个月都来一次的顾连容挺熟,罗小哥眯着眼睛瞅了会儿,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还真认得,倒不是知道名字,就是听我在运输队的对象说的,说是一个是糖厂的主任,另一个是他小儿子。”
见顾连容挺感兴趣的,正好大早上的也没啥车要发,罗小哥没事做,想着跟顾连容说一说打发时间也成。
“那糖厂的主任不知道找了啥法子,跟一个马上要来运输队的人换了工作,听说是那家不方便做这种经常外出的工作,倒是瞧上了糖厂的工作,正好这主任有门,就好心给人换过来了。”
顾连容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
“但我说啊,”罗小哥撇撇嘴,“运输队可比劳什子糖厂有前途。”剩下的话他没说,但眼神却说明了一切,指定是那什么主任使了不光彩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顾连容;我大哥他从前是我大哥,后来他不止不是我大哥了,他还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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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笑!”姜糖露出眼睛, 瞪了顾连珹一眼。
忍了忍对于大哥不做人的控诉,顾连容委屈巴巴的给自己盛了碗粥,仰着头像喝酒一样灌下去,然后重重放在桌子上,端起盘子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厨房。
他的背影,还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早饭是在厨房的四方桌上吃的, 徐静芳跟他们三个一起,一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