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门就是冷点,别的也没什么,我就答应了他。
村里的夜,到晚上九点以后,就特别安静了,连灯光都几户。
我们也早早爬到车里。
车厢的地板上,铺着一层薄木板,上面为了保暖,又铺了一层草垫子,再上面是褥子,然后两床被子。
条件有限,我跟李源随便挤到一个被窝里,连衣服都没脱。
他睡着的快,沾床没五分钟,就已经睡着了。
黄老邪撩开特意挖开小窗,往后对我说:“爷,人家都睡着了,你也快睡呀,不然怎么跟他一同入梦。”
我一把扯过小窗上的帘子,把他堵回去,起来点香。
正常入睡我不行,就算睡着了,也进不了他的梦,所以得借助工具。
点了一柱线香,又在上面加了一张入梦符。
提醒黄老邪他们,注意李源家里,晚上别出什么事,然后往床铺上一躺很快就也睡了过去。
李源的梦确实很多。
他一睡着,就已经进入梦境,不过这时候还是单纯的梦,在家里吃饭,或者在学校读书,零零碎碎的日常。
我在他的梦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处,就猫腰蹲在他学校围墙外,往后等。
第二节课,李源从教室里出来,开始往外走。
从神态上看,他出来是有目的,直接朝学校大门口走。
我跟在他身后,没跟几步,他就发现了,转头对着我笑:“你还真的能进人的梦里呀,太神奇了。”
我扫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问他:“你不上课,这是去哪儿?”
他朝我眨了一下眼,问我:“你见过鬼屋吗?”
我摇头:“没有。”
他立刻把头凑过来:“我们村就有,我带你去看看,里面可好玩了。”
他往前走。
我跟在他身后,很快就到了他说的鬼屋前。
是李发达过去的家。
大门紧锁,门上贴着被风吹破的白纸,地上还撒着圆形的老式纸钱。
李源一脸神秘地跟我说:“就是这里。”
我没说话,看着他利索地把门锁连同门上的钢钉一起摘下来,推开,轻手轻脚地进去。
院子正中扔着一口棺材,从上面的黑漆来看,应该放置时间不长,但周边是真的荒凉。
棺材斜边扔着一个旧瓦盆,还有一张破桌子,都移了位置,看着不像灵堂。
其它地方,扔着一些枯树枝,还有碎石破砖。
后面一排房子,门窗全部都是开的,随着风吹,发出“吱呀哐当”的响声。
李源胆子大成天,一点也不害怕的还在往里摸。
经过屋门口时,我特别留意脚下,那块过去压着苗兰的青石板已经没有,院子到屋门口的台阶成了一堆废土。
苗兰已经不在这儿了?
李源已经进入屋内,朝我招手:“进来呀,这里面才好玩。”
我跟进去,脚还没落地就听到里屋“当”地一声脆响。
李源立刻往后蹦了一步,与我站齐。
他屏气听了一阵子,声音不响后,他再次往前走,直冲里屋。
我手里已经扣了一张符,一旦事情有变,得保证这小子能活着出去。
堂屋与里屋之间,挂着花布帘子。
李源伸手撩帘子时,里面又“当”地响了一声,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问:“你来了。”
李源应了一声,脚已经踏进去。
我紧随其后,看到过去李发达睡的床上,坐着一位身穿蓝色大棉袄的老太太。
很胖,整个身体得有四个李源那么大,坐在床上直径差不多有双人床那么宽。
面色土灰,双目浑浊,不是一个活人。
她向李源招手:“过来。”
他刚一靠近,那只肥胖的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为什么带人来,不是说好的你一个人来吗?”
李源用手捂着耳朵叫:“不是我叫他来的,是他自己跟来的。”
我已经走到李源身边,伸手去拉李源的时候,把一张普通的平安符贴到他身上。
老太太看了一眼,嗤之以鼻:“道士?没人告诉你,在我的梦里这东西不管用。”
我摇头:“没人说,要不您给说说?”
她把手一甩,将李源推到我这边:“我没空跟你废话,既然你们来了,就快点拿着东西走吧。”
李源答应一声,弯腰从床一侧的地上,拿起一篮东西就往外走。
我看的一头雾水,拉住他问:“这什么东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说。
老太太也赶人,“快走快走,别耽误我睡觉。”
我们从李发达家出来,马不停蹄地往南走。
他家的门前,原来是一条干河,完全把门拦住,里面一滴水也没有。
这会儿李源就从干河底走过去,继续往对面。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左右,进入一个干树林子,在林子中间,我终于看到了真相。
一座破庙。
没有门牌,也不知道里面供奉的哪路神仙,破门烂窗地立在枯树之间。
李源不进去,就在门外把篮子上盖的布打开。
里面放着三盆供品,馒头,猪肉,还有苹果,一把线香,还有一堆手折的纸钱。
他熟门熟路,很快把供口摆在门前一块石头上,然后点香也放上去。
之后开始跪下来烧纸钱。
我问他:“你知道里面供的是什么?”
他向我“嘘”,继续烧纸。
有风,纸钱烧的特别快,没一会儿就烧完了,线香也烧了大半,石头上摆的三盘供品,失去原有的颜色,看上去像在一副黑白画里。
李源起身,拉着我走:“好了,回去吧。”
“等等,我进去看看。”
他立马紧张:“进去看什么,婆婆说不能进去的。”
“为什么?”
他摇头,但拉住我不撒手,脸上的表情也不好。
我缓了一下,没硬往里面闯,问他:“你是有什么事求她?天天给不知名的神相烧香上供,你妈知道吗?”
他竟然向我点头:“是我妈让我来的,我妈说我爸老也不回来,就让我来求求活神仙。”
“你烧多久了?”
“不记得了。”
“你爸有消息了吗?”
他摇头。
我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抬腿就往庙里去。
刚一进庙门,我的心里就莫名怵了一下。
正对庙门口,放着一尊,完全叫不上名,但胖出天际的女人。
脸又白又大,像脸盆,上面竖着两颗铜铃一样的眼珠,正直直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