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我们赶回村里。
让阿正招呼顾荣,常盈去村口小超市买了些菜,回来做饭。
我则去了郭展家里。
他正在院子里伸腰抬腿练老年太极,看到我,赶紧招呼:“常乐,你回来了?我刚还说呢,咱叔马上过一七了,你这是去哪儿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你现在忙吗?”我打断他问。
他摇头:“我忙什么,就等着一会儿吃饭呢,你去把常盈也叫来,一会儿都在我家吃……”
“不了,你没事跟我出去一趟。”我说。
他问:“去哪儿?”
“先走,路上再跟你说。”
他“欸”了一声,折身回屋去拿车钥匙,又喊着跟他妈说:“妈,我跟常乐出去一趟,你们不用等我吃饭。”
他的车是一辆二十多万的迈腾,这几年这小子在城里搞装修,挣了一些钱,把家里房子翻修了,也买了车。
哪儿都挺好的,就是不找媳妇儿,差点没把他妈给急死,已经接连好几年,都找为叔为他算命,看什么时候能结婚。
我一上车,他就想起这事了,跟我说:“害,去年为叔给我算的,我三年内必能结婚,我妈还想着有时间买两条鱼回来,好好感谢他呢,没想到……”
我坦言:“找到媳妇儿,是你的缘份到了,不用感谢。”
之后告诉他:“去为叔过去采办纸货的地方。”
这个郭展特别熟悉,把车头一调,已经拐到了出村的路上,跟我讲:“在县城里呢,这会儿弄不好已经关门了。”
又自言自语似地念叨一句:“不过也没事,咱叔跟那家都是熟客了,过去一喊门就开。”
他话多的很,说完这个又问我:“你家车不是就在院子里扔着吗?怎么还特意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随口说:“时间长没见你,想跟你说说话成不?”
他“哈哈”大笑:“成,当然成了,你这几年光慌着找常盈呢,每次回来一趟也着急忙慌的,咱们都多久没在一块说话吃饭了。”
我捏住眉心头疼,有点想把他的嘴封起来。
好不容易等他把这一波话说完,我问他:“过年的时候,你最后一次见为叔是什么时候?”
他琢磨了一下:“年二十几吧,我那时候刚好接到一个活,看为叔的病也没什么大碍了,就把他送回来,先去了城里。”
“之后回来就没再见过了?”
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少,偶尔看到一眼,就是他在院子里,打声招呼就过去。”
郭展突然打住道:“我现在想想,为叔那时候肯定已经出问题了,他过去见我,都会多说几句话的。”
我没追着这事问,而是问他:“那你带他去医院看病,或者在家看着他的时候,他有没什么问题?”
“没看出来呀,他那个时候好像跟过去一样,就是咳的很厉害,有时候咳起来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我心情沉重:“这事怪我,那个时候应该回来看看他的。”
郭展立马安慰我:“害,你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呀。”
我其实有所预感,我跟为叔生活在一起二十多年了,就没见过他生什么病。
平时别人感冒发烧,老人家腰酸腿疼,他从来就没有过。
可是那段时间,突然就咳了起来,而且行事也很奇怪。
我是因为常盈的事,心里有些怪他,再加上他催的急,才少回来这一趟,先折去西北古城的。
靠在车椅背上,一想到为叔死时的状态,还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我就一阵后悔,一阵难受。
郭展在旁边提醒:“快到了,过了前面的路口就是。”
我“嗯”了一声,问他:“你过去没少陪为叔来这地方吧?”
郭展笑了一下:“那可不,你又不在家,为叔又不会开车,出门还得骑电瓶车,刮风十雨的,我反正就在城里,有时候不跟他,只要他打个电话,回去就是顺手的事儿,给他带上。”
车子已经在一家纸货店前停了下来。
店门果然关了,不过里面还亮着灯,郭展上前一敲门,立刻就有人应声了:“啥事呀?”
“拿货。”他应。
门“卡卡”响了几下,半旧的铁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出现在门口。
郭展朝她笑了一下:“我们进去看看。”
女孩儿让开步,往里面喊:“爸,有人要货,你过来一下。”
我要的东西,都在心里记着了,他们也都摆的清清楚楚,所以根本不用挑不用捡,几下就拿齐全了。
把钱付了后,我站着跟老板聊天:“我们是榆兴村的,以前我叔总是来你们这儿拿货,老板知道吗?”
那汉子立马点头:“知道知道,榆兴村,无为道长嘛,我们都是熟人了。”
我问:“那您还记得,他最后一次来这儿拿货是什么时候吗?”
汉子想了一下:“具体日子不记得了,不过我们这儿有帐,我给你查一下,应该是年后了……”
他估摸着大概的日子,很快就从帐本上找到了出入。
“年后初八来过一次,买了很多东西,比平时都多……哦,我想起来了,那天,还飘着雪,他骑一个大三轮,装了高高一车。”
老板说:“他那时候好像病了,咳的很厉害,我问他怎么一次买这么多,他也没说。”
我赶紧问:“什么都没说吗?”
老板歪着头想了好一阵:“不记得,好像是没说,反正他朝我笑了,但是笑的怎么说呢,怪怪的,所以我记得。”
说到这里,他又道:“还有一件事,也有些奇怪。那天挺忙的,你知道年前年后,烧香拜佛的人特别多,来拿东西的人也多。我们这儿忙,他一大早过来,早早就把东西买好了,放在外面落雪,人却坐在我店里说话。”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我急问。
老板笑道:“就是那些村里的事,东家的西家的,我那时候真的太忙,就似听非听的,也都记得不太清楚。”
我着急道:“您再仔细想想,多少有记得的都可以说给我听。”
怕他不耐烦,我直言:“我叔已经死了,就是过年后不久,还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我现在是想往回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样一说,老板立时就站直了身体:“怎么……怎么就死了?我说嘛,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我点头:“所以,他当时到底跟你说过些什么。”
他从震惊中反应了几分钟,才为难地道:“那些东家西家的事,真不记得,我就记得他跟我说一个什么镜子,讲的特别多,好像挺邪门,挺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