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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梦带来的后遗症太严重。
接连几天,她晚上都梦到了晏书贺。
然而好像心有灵犀似的,这几天晏书贺总是给她发消息。看到聊天框里面的内容,从嘉的思绪莫名就会飘到梦里的场景,折磨了她两天,从嘉不堪受扰的关了机。
白天关机晚上打开翻翻消息,就这么过了十来天。
临近年底,从嘉将堆积的工作处理完,才终于恢复正常社交。
这几天晏书贺联系不上她,别人自然也联系不上。
30号下午,从嘉吃完饭,发现冰箱里面没有水果和零食,便换了衣服打算出门一趟。这段时间从嘉很少出来,刚走出小区大门,就感觉冷风往她脸上打。
走了没两步,从嘉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回头转过去看,是江倩。
距离她们上次在医院偶遇,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江倩穿着亚麻色大衣,卷发被挽起,耳朵上戴着成色很好的珍珠耳坠,化着淡妆。两手各拎了一个塑料袋,袋子里头好像是装着水果。
从嘉折身走回去:“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江倩笑了笑:“你宋叔叔的朋友今天拿了些水果,我看有你喜欢吃的,就给你装了点过来。”
“嗯。”
从嘉过去将东西接过来,皱眉问:“怎么不上楼?”
问及这个,江倩的模样拘束:“我忘记你公寓号了,刚才给你发消息,你也没有回给我。”
接塑料袋的手微顿,从嘉突然感觉有点好笑。
她扯了扯嘴角,提步带着江倩往里走,随口问了句:“宋清瑶最近怎么样?”
江倩抬手挽了下头发,连声说:“她挺好的,前几天去复查,医生说这两年调养的不错,凝血功能也在慢慢恢复。只要以后别磕磕碰碰摔伤,好好长大就没事。”
提起宋清瑶这个小女儿,江倩的眼神都要柔和几分。
随后她想到什么,轻笑着说:“上次你说来医院看她,被甜甜念叨了好几次。出院后非要来找你,最后还是雨知给她找了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这才罢休。”
从嘉走进电梯,闻言下意识偏了下头:“怎么没让她来找我?”
“你不是工作忙吗。”
电梯门开,江倩跟着从嘉走出去,她轻声说:“况且我一直都知道,你并不是很喜欢你妹妹。”
从嘉没说什么,从衣服口袋里翻出钥匙,率先走进门。
江倩很少来这边,所以刚进门就四处打量着。这个房子是从嘉自己买的,当初她跟从新林离婚后,分了笔财产,但也并没有给从嘉花费多少。
看着房子里的装饰以及环境,江倩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
“果然是长大了。”
江倩走到沙发跟前坐下,“妈妈还记得你在明城的时候,每天穿的衣服都得我提前给你放在床边。”
“卧室里面呀,每天收拾三次都是乱糟糟的。”
客厅安静,从嘉给江倩泡了杯柠檬水。
放在茶几上坐下,调着电视:“那时候有你在,所以没什么后顾之忧。”
江倩嘴角的笑意因她这句话缓缓僵住,伸手端起杯子,捏着杯壁慢慢摩擦着:“可你现在也还是我的女儿,妈妈也还在。”
“是吗?”从嘉看着电视,眼神冷静:“从嘉还是那个从嘉。”
“可你真的还是那个妈妈吗?”
江倩抬起杯子喝了口水:“当然是。”
闻言,从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像是无声的反驳。
窗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静谧无声。雪花从天空中打着转飘落,偶尔粘在玻璃上,也只是停留那么些许片刻,风一吹,就变成了水珠。
从嘉出神的看了会儿。
这雪宛若江倩对她的爱,也像留不住的细纱,很轻易便流逝了。
沉寂许久,江倩忽然在这样的氛围中落下泪来。
“妈妈知道,这些年你怪我有了你妹妹就不再关心你了,可你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你妹妹从小身体不好,七零八碎的病加在一起,就像个玻璃人似的一碰就倒,我怎么能不看着她。”
“那时候你已经成年了,你也应该理解理解我。”
江倩低低哭个不停。
这几年,从嘉对她越来越疏离她怎么可能看不见。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宋清瑶就是因为小时候的疏忽,患上凝血功能障碍和败血症,她还那么小,江倩自然分一些关心给她。
从嘉索然无味的听着她的控诉,将视线从窗户上收回,扭过头看着江倩,温吞道:“十八岁之前,你的确是个很好的妈妈,从那以后,你也依旧是。”
江倩怔怔抬眸,从嘉唇边的弧度牵强:“只不过不是我的了。”
“你就是在怪我没有多关心你,是不是?”
江倩忍不住加重语气:“可你这些年连家也不回,要我怎么关心你。嘉嘉,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也应该妈妈呀。”
“家?”
“我还哪有家。”
从嘉语气寡淡道:“还记得大三那年我跟你说的话吗?”
猝不及防的提起几年前的事情,江倩着实记不清了,她只能摇摇头。
从嘉没提醒她,只忍耐着情绪说:“你别再来了。”
江倩怔住:“什么?”
从嘉站起身,面无表情:“以后别再来我这里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我去找你,你以后别过来找我了。”
不知道从嘉为什么忽起了脾气。
江倩放下杯子,跟着站起来,试图去拉她的手:“为什么?”
看清楚她眼里的小心翼翼,从嘉莫名疲惫:“我不想让我以后觉得,连这里都有不好的回忆。”
话已经说到这里,她脑子里只感觉突突跳个不停,后背涌起的鸡皮疙瘩一阵阵直接冲上头顶。那瞬间,从嘉是真的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她克制再克制,最终忍无可忍。
“你总要我体谅,那我十五六岁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吗?妈,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想,为什么你愿意去做宋雨知的妈,都不肯做我的。”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看着你把你的心一点点分给别人,甚至到最后一点也得不到,我就是活该吗?!”
说到最后,从嘉控制不住情绪的拔高了声音。
客厅里的吊灯光线落在她眉眼上,刺的眼眶通红。从嘉微微偏着脸,大颗眼泪从左眼坠落下来,她好似是委屈到极致,嗓子都哑了的质问着:“那我就是活该吗?”
江倩僵硬在原地,脸色因她这番话而变得惨白。
耳朵里头嗡鸣声响,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剩下的,就只有从嘉的那滴眼泪。
曾何几时,从嘉也是会伏在她的膝头,笑着露出小虎牙,格外娇俏的提着要求。那时候的岁月太美好,以至于看看当下,都衬的无比荒凉。
这场争吵从嘉已经忍耐了无数个日夜。
爆发之后,她坐在沙发上,江倩在屋子里站定片刻,拖着步子狼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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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的喧嚣声依旧刺耳。
从嘉微微仰头,强迫着将眼里的水气散尽,花花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不好,窜过来缩在从嘉身边使劲儿的蹭着。她伸手去触碰花花,却发现自己手抖得不成样子。
闭了闭眼,从嘉弯腰在茶几抽屉里翻出烟盒,却又对上花花睁大的眼睛,重新放了回去。从旁边盒子里抓了几颗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咬碎等它化掉。
从嘉抹了把脸,稍稍垂下脑袋松了浑身的力气。
时至今日,她都很少回想起过往。就算是之前得知晏书贺曾见过自己,她也不过是让那点记忆在脑海中晃了晃,不让它停留丝毫。
可今天跟江倩单方面的争吵。
让从嘉感觉此时的状态,犹如回到了大三那年。
无边无际的黑暗,安静下来的时候耳边全是坠入深海中的气泡声响,她想要伸手去抓,却每一下都会抓空。周而复始,她看不见光明,也找不到前面的路。
从嘉试图挥散开那些沉郁的画面,喉咙空咽,又剥了颗糖咬进嘴里。
手机忽然震动,消息来得及时,她松了口气。
【111:惯的什么毛病,怎么又不理人了?】
【111:在家?】
从嘉看着这两条消息眨了眨眼睛,眼眶顿时湿热,莫名有种被人从海水中救了一把的感觉。
将电话给他拨过去,那边接的很快:“还知道给我回电话呢。”
“嗯。”
晏书贺轻笑:“在家吗?”
从嘉抿起唇角,低垂下眼,哽咽的笑了笑:“我在家。”
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意,晏书贺语气倏然正经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从嘉咽了咽喉咙,突兀地开口喊他:“晏书贺。”
“你说。”
从嘉握紧指尖:“你能来我家吗……”
“乖乖等我。”
还不等她说完后半句话,晏书贺就已经一口应下,听筒里传来穿衣服的窸窣声响,以及最后的关门声。
晏书贺从家里过来的很快。
门铃声响起,从嘉起身过去拉开门。
晏书贺的身上裹着凉意,他从月色中赶来,就像拯救她的神明一样,真真切切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从嘉张嘴,喉间的酸涩却比话语来的更快。
嘴角忍不住抿起,在晏书贺担心又不知所措的目光中,从嘉的委屈与心酸在那一刻骤然上涌。想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却又不想被他看见。
不料晏书贺上前一步将门抵住,别开眼伸手将她扣进怀里。
他抚了抚从嘉的后脑,声音仿佛砂砾里夹杂的温柔:“现在放心哭吧,这样我就看不见了。”
从嘉终于卸下防备。
眼泪吧嗒吧嗒掉,将积攒数年来的委屈尽数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的好大儿要学会趁虚而入,明白吗?
成年人的勾引: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感谢各路神仙让我今天走的花路,谢谢你们,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多多留言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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