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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书房。
窗户被半打开着,晏书贺坐在他往日里就很喜欢的小沙发上,倾身捏着茶杯把玩。刚才晏老爷子打来电话,晏书贺将从嘉的衣领整理好,开车送她回了他的公寓。
晏家这边,现在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管反对还是认可,晏书贺都不会,在还不确定的情况下,将从嘉带回来。他怕从嘉伤心,也怕到时候遇见什么事情让她受委屈。
抬眼看了看一声不吭的晏老爷子。
晏书贺抿了口茶:“您急急忙忙喊我回来,就是让我坐这儿陪您喝茶?”
“怎么?”晏老爷子将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现在我也喊不动你了是吧?让你回来陪我说会儿话,都得跟你三催四请才能行是不是?”
晏书贺无奈:“您说哪儿的话。”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晏老爷子扬声挑刺。
晏书贺不上他的套,自顾自的说:“我还能有什么意思,这不是回来了。”
这小子果真是被他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自己一个眼神,晏书贺就能分辨的出来他想要说什么。晏老爷子等了半天,都不见晏书贺主动,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听说,你最近交了个女朋友?”
晏书贺抬眼看他:“是啊。”
晏老爷子莫名吃瘪:“那你怎么不给爷爷说说。”
“您这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晏书贺低垂着眼睑,显然是没将这个放在心上,“况且您有您自己的门路,我还能说什么。”
晏老爷子:“……”
爷孙俩沉默许久,晏老爷子才舒了口气:“那姑娘是嘉嘉?”
“嗯。”晏书贺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见晏老爷子面色并未有别的反应,这才说:“这事儿我妈已经知道了,爷爷,您也要跟着反对我啊。”
晏老爷子的手指摩擦着杯子:“还有谁反对?”
“不多不少,应该也就是家里这些人吧。”晏书贺说的随意。
晏老爷子:“既然你都知道家里人会反对,还这么坚决的在一起?你不怕家里头的人都逼着你跟她分手吗,你想过则安吗?”
“哪有都了,我爸早就知道了,大哥二哥也不可能阻止我。”
“况且晏则安跟从嘉离婚,本来就是晏则安的错,我跟从嘉怎么样也跟他没什么关系。”晏书贺往后靠了靠,锋芒毕露的盯着晏老爷子:“我总不能为了他,就这么跟从嘉错过吧。”
这么多年,老爷子还从没见过晏书贺这个模样。
他沉寂了许久,才道:“你就这么心急,那要是爷爷也不同意呢?”
晏书贺缓慢地垂下眼皮,右手轻轻捏着左手的中指指骨,就在晏老爷子以为他或许是在犹豫时,就听见他说:“那没办法,我不会和她分开。”
“您要是同意的话,以后回家,就是我俩一起来看望您。但您要是不同意,那就当我晏书贺要谈一辈子的恋爱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
晏书贺好笑:“不威胁也不多说,这事儿爷爷您掺和不了。”
窗户里卷进来的风将窗帘吹得扬起,书房中气氛安静。
晏老爷子定定地看着晏书贺,半晌后收回眼,眼尾泛起点笑,抬起茶杯吹了吹水面的茶叶:“什么时候一家三口回来看我?”
晏书贺微愣,猝然抬眸。
“怎么不说话?”晏老爷子喝了口水,笑意愈发明显的看向他,“总不能真谈一辈子恋爱吧,那人家小姑娘可怎么愿意。我们晏家的男人,可不能做伤风败俗的事情。”
“……”
晏书贺眼底忽然潮湿,他伸手蹭了下鼻翼:“您耐心等着,我一定早点把人娶回家。”
对方没有作声,提起茶壶只是笑。
给晏书贺填上茶水,幽幽道:“有时间把人带回来坐坐,小丫头上次答应要来看我,也不见个人影,你们年轻娃娃就会骗人。”
晏书贺笑:“没问题。”
……
从书房出来,晏书贺身上的衬衣湿了又干,早已被汗浸透。
他站在拐角口扯了扯衣裳,重重吐出口气。
刚才他话说得轻巧,可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
晏老爷子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要是老爷子始终不肯松口,晏书贺其实是真没想出什么好的计策。除却跟他表明自己的想法,在老爷子这样商界闯荡多年的人面前,有些话不一定就能被他相信。
但好在,他坚持了,晏老爷子也妥协了。
提步往楼下走时,迎面撞上了晏则安。
“三哥。”晏则安单手插兜,面容消瘦,“要不要跟我喝一杯?”
晏书贺垂眼扫过腕表。
回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从嘉一个人在家里,有前吴腾辉那事情发生过,晏书贺有点不放心。
晏则安仰头看他:“不是吧,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儿,就忍不住要回去找人了?”
居然能从他口中听见这样的打趣。
晏书贺诧异:“你……”
“跟我喝一杯吧,舅舅家送来的酒,味道挺不错的。”
晏则安眼底的情绪波澜不惊,笑着指指后门:“我花园里等你,就一杯酒的时间。”
说完,他率去了后院。
晏书贺思忖片刻,没给从嘉发消息,跟了上去。
之前晏则尧跟付南雪的婚宴,后花园被重新拾掇了一番。
白色石桌上,放着两只玻璃杯与酒瓶,看起来应该是早早就准备下的,只等他下楼了。晏书贺拉开椅子,坐在晏则安对面。
他熟稔地开酒,入杯。
将其中一个递给晏书贺,晏则安手肘撑着桌子,捏着杯子晃了晃:“我还记得奶奶还在的时候,咱们几兄弟里头最招奶奶喜欢的就是你。”
晏书贺闻了闻味道,轻抿一口:“怎么?二十多年的老陈醋还没过劲儿。”
“早过了。”晏则安慢慢往椅子靠背上靠去,语气释然:“那么久远的醋谁还记得。”
晏书贺轻哼一声。
落日余晖在天边交相辉映,无数种颜色汇集在一起,揉杂成格外明艳的夕阳光彩。金黄细碎的光芒洒在白石桌板上,跳跃着折射出另外一种颜色。
说是喝酒,两人便真的品起酒来。
只不过一杯酒的时间过得很快,晏书贺的酒杯空了,他放下杯子:“是有事情想跟我说吧?”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一点点心思都瞒不过你。”晏则安闭了闭眼,像有些醉了,强撑着睁开眼睛,举杯说:“三哥,祝你心想事成。”
晏书贺轻笑:“醉了?”
“醉了。”晏则安坦然承认,灌了口酒:“但是该说的话我也想跟你说清楚。吃醋跟后悔的滋味可真他妈太让人难受了,从嘉跟着你,别让她再像之前那样。”
“你好好对她。”
晏书贺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握着酒瓶又倒了半杯,宛如承诺般很急地喝了下去。
“一定。”
他不知道晏则安最近是否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对自己说这些。但这都不是他想管的,他这辈子,唯一心甘情愿去管的人,只有那一个。
晏则安喝醉了,晏书贺仍旧像之前那样扛住他,把人送进卧室。
厚重的窗帘挡住光亮,晏则安的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晏书贺扯过被子给他盖在身上,临走前,好似少年时那样,重重地揉了把他的脑袋。
卧室里的门被关上。
黑暗里,晏则安侧脸蹭了蹭,良久,眼角处的枕头颜色加深。
-
晏书贺最后那半杯酒喝的有点急。
司机送他回来后,下车时只感觉脚步虚浮。
“小贺,不然我送你上楼吧?”家里的司机皱眉。
晏书贺摆摆手:“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您快回去吧。”
跟司机告别,晏书贺强撑着晕眩走回家。
“嘉嘉,我回来了。”
房间里毫无动静,晏书贺狐疑地几个房间找了找,到处都没人。
他坐在沙发上甩了甩脑袋,翻出手机准备给从嘉打电话,才发现对方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说回家给花花拿点猫粮来。
回复了个好,松散下来朝沙发上靠去。
花花娇气地凑过来,钻进晏书贺怀里喵了声,还讨好地伸出舌头在他手背上舔了舔。晏书贺反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就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动间闭上了眼。
半个小时后,从嘉打开门,发现客厅里亮着灯静悄悄的。
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凑近用手背碰了碰晏书贺的额角,皱眉道:“没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
闻声,晏书贺徐徐睁开眼。
捏着花花的后脖颈将猫丢到旁边,舔着嘴角朝从嘉靠过来。距离越来越近,连带着他鼻息间的酒气也扑面而来,紧跟着,晏书贺偏过脑袋靠近从嘉的脖颈,鼻尖耸动嗅了嗅。
从嘉自然地伸出手覆上他的脊背,拍了拍。
“怎么喝酒了?”
晏书贺浑身软绵绵地紧靠着她,好似刚出生的没有骨头的婴儿,高挺的鼻梁在他侧颊上轻蹭,含糊道:“在家里跟晏则安喝了几杯。”
从嘉怔忡,晏书贺随后握住她的手,声音很低:“嘉嘉,我喝醉了。”
语调黏黏糊糊的,听着根本不是晏书贺平时的样子。
但大抵这人的人设包袱在从嘉面前早已甩干净,所以他露出什么模样来,对从嘉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温热的手掌摸着他的胃,侧头问:“是不是胃不舒服?”
“有点儿。”晏书贺弓了下身,“还有点想吐。”
从嘉沉默两秒:“你要是敢吐我身上,看我打不死你。”
晏书贺肩头颤抖着笑起来,撑着沙发直起身子重新靠回去,按着胃部,耷拉着眉眼看起来格外无辜。
“真不舒服?”从嘉察觉出不对。
晏书贺乖乖点头:“胃疼。”
从嘉抄起旁边的保证丢在他身上,气急败坏的骂:“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气死我了。”
“不能气死。”晏书贺接话,一本正经:“气死了我就没有老婆了。”
从嘉瞪他一眼站起身,边往厨房走边说:“做你的白日梦去吧,喝点酒就你这个死样子,还想要老婆。”
手脚麻利地给晏书贺冲了杯蜂蜜水,从嘉端出来,盯着他小口喝着。
“你跟晏则安,聊什么了?”
晏书贺捏杯子的手微顿:“难道你还惦记他?”
从嘉感叹晏书贺这会儿的脑回路,但也懒得跟酒鬼计较,换了话题说:“那你今天回去,跟爷爷说了什么?他有为难你吗?”
“还好。”晏书贺垂下眼,“爷爷的脾气就那样吧。”
“……”
从嘉安静了几秒钟,也的确觉得今天让他一个人回去面对,有些不公平。毕竟恋爱是两个人谈的,遇到困难去解决也应该是两个人。
于是她沉吟片刻:“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就算了。”
晏书贺话锋一转,“但我今天难受,怕晚上一个人会出什么意外,不然你跟我睡吧。”
听他在这颇有条理的挖着坑,从嘉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始终不吭声,等晏书贺喝完蜂蜜水,各自去浴室洗漱换了睡衣后。从嘉才走到他门口,状似无意的敲了敲门说:“不是要一起睡吗,赶紧点,给你留门。”
之前同床共枕都是在从嘉睡着的情况下,等她醒来的时候,晏书贺也已不在床上。这些天住在晏书贺家里,两人安分守己的睡在两个房间,半点距离都没有拉近。
从嘉掀开被子上床,等了会儿,穿着黑色睡衣的晏书贺站在门口。
“过来啊。”从嘉拍了拍床,“不是怕出意外。”
晏书贺关上门,钻进从嘉旁边的被子里。
回来那会儿可能还有些醉意,但一杯蜂蜜水下去,又洗了个澡,这会儿再浓的酒意也已经退散了。只是今晚从嘉太主动了,主动的让晏书贺都忍不住想开口告诉她真相。
卧室里面亮了盏壁灯,两人中间是楚河汉界。
晏书贺平躺了会儿,忽然转身蜷了起来。他半阖着眼,灯光下唇色泛白。
从嘉侧头盯着看了几秒钟,想到他刚刚说胃疼想吐的样子,犹豫片刻,在被子下窸窸窣窣摸索着朝晏书贺靠近。温热的触感袭来,他们越贴越近。
徒留一丝酒气的晏书贺菜刚刚有了点睡意,就感觉有只手隔着睡衣碰上他的胃。
瞬间睁开眼,看着面前半垂着眼格外不自在的从嘉。
“你这在干什么呢?”
从嘉慢慢动自己的手给他揉胃:“看你拧着眉,胃还不舒服吧?”
晏书贺:“……嗯。”
胃部传来的力道越重,从嘉柔软的手掌隔着睡衣轻揉着。晏书贺觉得自己有些自作自受,胃倒是没有不舒服了,别的地方却难受了起来。
他吐出一口气,按住从嘉的手:“别揉了。”
“怎么了?”从嘉抬眼,着急地问:“把你弄疼了吗?还是没有作用啊。”
晏书贺随口嗯了声。
从嘉有些焦心:“那怎么办。”
察觉到她是真情实感的在担心自己,晏书贺想了想,建议:“感觉这样没什么用,你不然伸进衣服里揉揉吧,这会儿疼的有点厉害。”
从嘉狐疑地看他,越想越不对。
想反驳,又找不到什么证据证明,只好按照他说的去做。
两分钟后,她感觉自己腰间搭上一只手,动作一顿,唰地抬头看向他。果然晏书贺懒得装了,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尾嘴角还带着隐隐笑意。
“你笑什么?!”从嘉察觉到什么,瞬间炸毛。
晏书贺:“其实我是装的。”
没了那层衣服遮挡,掌心下的触感都变得不一样了。从嘉耳根变红,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居然是在骗我!”
晏书贺忍不住了,低下头抱着她的腰,额头抵着她发顶,笑得抑制不住。
他嗯了声,很坦诚地对她说:“我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评论区掉落红包~
这个月马上结束啦,再再再求一下营养液,有的宝贝灌灌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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