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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跟晏书贺聊过后,从嘉就再没像之前那样,梦到那片一望无际的海。
而此时此刻。
她却久违的感觉到,有种船只倾斜坠入海中,被浪花拍打的晕眩。
霜降过去,重阳节接憧而至。
双和冬天来的快,这段时间夜里温度已经趋近于立冬时分。冷风拍着玻璃,撞的外面枝叶来回抖动,树枝被压迫着弯下腰。
窗户上不知从哪里攀爬来的蜘蛛颤颤巍巍地晃动着,窗帘缝隙中,透出的那点光亮落在蜘蛛的身上。光影打在旁边墙面,蜘蛛停顿一瞬,迅速爬开。
亮着灯的卧室内。
从嘉半睁开眼睛看着晏书贺,她眼尾染上湿意。耳边是外面呼呼的风声,偶尔她能听见客厅里那只傻猫咪娇气的叫声,其间夹杂着几声压抑隐忍的喘息。
晏书贺捏捏她的耳朵:“可以吗?”
“你别说话。”从嘉偏着脑袋,无力的指尖抓过枕头盖在脸上。
瞧见她这个样子,晏书贺没忍住笑了声。
直起身子过去按灭灯,漆黑的卧室里,窸窸窣窣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
不多时,晏书贺重新靠近她,拉开枕头咬住她的唇。泛白的指尖牵住从嘉的手,轻缓地捏了捏。
夜色格外漫长,风声响动了一整夜。
……
次日是孟婉茹的生日,考虑到从嘉吃不消,晏书贺并没有缠她很久。
凌晨两点。
最后一次结束,他随便套了条运动裤,抱着从嘉进了浴室。
从嘉疲惫的头脑迷迷糊糊,被他抱进抱出,都没怎么醒来。
之前两人也有过亲密,但也仅限于简单触碰。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偶尔失了分寸,但晏书贺怕冒犯她也只能自己缓解。
眼下终于突破,晏书贺莫名变得格外黏人。
主卧里已经没法睡人了,给从嘉洗完澡,抱着她进了客房。侧身搂住从嘉平躺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她的头发把玩。
从嘉缓慢动了动眼皮,把脸埋在晏书贺胸膛上:“你怎么还不睡。”
“想跟你说会儿话。”晏书贺揉揉她的脸。
从嘉含糊道:“好困。”
“你现在可真是太像渣男的行径了。”晏书贺听语气有些伤心。
他指责道:“把我玩到手,连多余的话都不肯跟我说了。”
从嘉在梦境里都要被他无语醒来,恍惚地睁了下眼:“你能不能别这么多戏,白天醒来你在慢慢演行不行?乖,快点睡觉。”
说完,她还贴心地在晏书贺胳膊上拍了拍。
晏书贺笑起,揉了揉她的耳垂,好半晌后才说:“嘉嘉,你有没有想过。”
“我跟你妈妈说了那些话,你们之间的母女情分就是真的被切断了,以后你们可能就不会再有往来了。”晏书贺抱紧她,低声自语:“虽然我会对你很好,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
从嘉在他怀里长叹了口气,翻身平躺着:“我服了。”
嗓音沙哑,没什么力气的吐槽道:“你现在才想到这些事情?我下午看你说的那么帅气,还以为你没什么怕的呢。”
晏书贺笑了声,懒懒散散的:“我这不是怕你最后我秋后算账吗。”
“还有十天就立冬了,要算账也得等明年。”
从嘉虚虚眯着眼睛拍了拍他的手:“赶紧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断绝关系……这不是早就已经被预料好的事情吗。”从嘉将下巴塞进被子里,打了个呵欠咕哝着:“奖励都给你了,还成天想东想西。”
“要真的愧疚就再对我好点。”
闻言,晏书贺笑了起来,他收紧手臂将人抱在怀里。
临睡之际,从嘉只感觉他在自己额角亲了亲。她紧挨着晏书贺的胳膊,昏昏沉沉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她前半生所有的不公平,都在今天得以圆满。
-
从嘉隔日醒来已经十一点多。
光线照在脸上,她眯了眯眼睛又往被子里缩进去。
晏书贺揉揉她的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见声音,从嘉这才睁开眼睛看向他,轻微抬了一下腿,又酸又疼的感觉袭来。抱着被子闷闷应了声,低声说:“腿疼。”
“那我给你按按。”
说着,晏书贺就要伸手去给她按腿。
从嘉迅速避开他的手,尴尬道:“我们等会儿还要去晏家呢。”
“……”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晏书贺别太过分。
他顿了下:“我是真心想给你揉揉腿,没别的意思。”
“嗯嗯嗯对。”从嘉连声应,撑着床坐起来:“那是我想多了。”
从床旁边扯来干净睡衣披在肩头,下床后回头看了眼被自己的话噎住,仍旧没什么动静的晏书贺,忍着笑意靠过去亲亲他的脸:“别跟我生气嘛,我不是就想逗逗你。”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种形象。”
晏书贺冷笑,对她刚才哄自己的话不置一词。
从嘉懵了:“什么形象?”
“……”晏书贺嘴角动了动,抿唇道:“老流氓。”
这三个字配上他的语气,逗得从嘉笑弯了腰:“我可没说啊,你怎么诬赖人。”
晏书贺抓住她的手腕:“你嘴上没说。”
“那你可不就是老流氓。”从嘉故意顺着他的话惹他。
晏书贺忽然坐起身,拉下自己的衣领问:“那你是小流氓?”
锋利的喉结上,有圈很小的牙印,颜色微微泛着红,连带着旁边还有一块儿深色印记。因为他的皮肤白,看起来就更要明显一些。
从嘉最见不得他恶人先告状,半跪着身子,也稍微拉开点衣服:“那你看看。”
“你就是!”从嘉顿了顿,认真道:“老!流!氓!”
“当个流氓也好,一老一小正好般配。”晏书贺给她裹紧衣服,然后说:“咱俩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就在楼下摆个地摊儿。”
从嘉被他捏着衣领,被迫仰头问:“摆地摊干什么?”
“给人算命。”
晏书贺认真思忖,义正言辞道:“就叫流氓双侠。”
从嘉嘴角抽动几瞬,终于忍不住的笑出声。
怕耽误时间没再多闹下去,晏书贺起床后将屋子里收拾干净。担心从嘉看着尴尬,贴心地将垃圾袋放在门外,把换下的床单被罩塞进洗衣机。
两人稍微吃了点东西,带着礼物回了晏家。
今天来了好些人。
有孟婉茹圈子里的好朋友,也有晏家商界中来往的合作伙伴。
瞧见晏书贺拉着从嘉的手进门,宾客门都愣了一瞬。
之前晏则安跟从嘉的婚礼现场他们都参加过,也知晓两人在去年离了婚。可是谁也没想到,从嘉居然又跟晏书贺在一起了,还这样正大光明的牵着手出现。
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场面颇有几分滑稽意味。
在他们认为孟婉茹会大发雷霆时,晏书贺牵着从嘉直接去到了孟婉茹夫妇身边。
“爸妈,我们回来了。”
正跟王夫人说话的孟婉茹偏头,瞧见从嘉后笑意愈深:“来啦。”
从嘉将礼物递过去:“阿姨,生日快乐。”
两人相处和谐的甚至连王夫人都有些愣怔。
没人知道,她在看见晏书贺牵着从嘉过来时,心脏骤停的那几秒在想什么。王夫人与孟婉茹多年好友,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
她本想要怎么劝说,却不料人家表演了个婆媳情深。
王夫人讷讷道:“婉茹,你这是……”
“来嘉嘉,给你介绍一下。”孟婉茹直接越过晏书贺,拉着她的手到自己跟前:“这位是王阿姨,就住在咱们隔壁小区里。”
从嘉弯着唇打招呼:“阿姨好。”
晏书贺见从嘉跟着孟婉茹,他说了一声,转身去找了晏则尧。
而等着看热闹的宾客都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看见这样一出戏。毕竟在圈子里,晏家长媳的脾气向来不及她两个弟妹,要不是真的喜欢从嘉,这场戏怕是不可能做出来。
况且,看那两人谈笑的模样。
就知道这是常事儿了。
站在角落里聊天的几位夫人说了几句,没人敢当着面置喙。
越是高门显贵,内里的那些事就越是肮脏不堪。不了解情况的人也都是觉得,从嘉的确好手段,跟弟弟离婚又缠上哥哥,还把未来婆婆治的服服贴贴。
这话当然也没人多说,毕竟是别家的事情。
孟婉茹带着从嘉认了一圈人,最后将她交给无所事事的许曼。
两人站在花园边,百无聊赖的说着话。
“之前知道你跟小贺在一起了,我还挺惊讶的。”许曼抿了口酒,神色温柔:“毕竟小贺看起来不太像会谈恋爱的。”
“怎么样?跟他处对象开心吗?”
从嘉微愣,随即笑起来:“挺开心的。”
“看样子的确是过的开心。”许曼打量她几眼,也笑着道:“都说女人有没有活在爱里,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呀,的的确确是遇到了个好男人。”
“曼姨,其实我……”
从嘉欲言又止。
她跟晏书贺谈恋爱这么久,晏家没有一个人来找她说过什么。头回以晏书贺的女朋友回晏家时,从嘉心里格外忐忑,但是他们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直到现在,再次单独与许曼待在一起。
那些无法形容的情绪才蔓延开来。
“看到你开心快乐,虽然不能做我的儿媳妇儿,但我也很开心。”许曼知道她想说什么,长舒一口气:“人一生短短几十年,好坏参半,遇见心爱的人就好好珍惜。”
“你孟姨说不来好听的话,曼姨今天代她一并跟你说了。”
“嘉嘉你要记住,人生得意须尽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从嘉眨了眨眼睛,挥散开眼前的白雾。
心里面那颗好大的石头,今天终于结结实实的被敲碎掉,了无云烟。
-
从嘉晚上在晏家留宿,孟婉茹提前让人将二楼的客房打扫出来。
等到宾客被送走,晏家重新恢复安静。
饭后几人喝了些燕窝,从嘉被晏书贺拉着去小区外散步。
“那你妈妈现在是不是就不去上班了。”
晏书贺牵着她的手说:“算是吧,她在研究院忙活了大半辈子,现在功成身退也不错。院长倒是留过她,我妈说也想歇歇。”
从嘉轻轻晃了下他的胳膊:“但突然缓下来,应该会很不习惯吧。”
“所以说啊。”晏书贺刻意拉长调子,“就等着我什么时候结婚生个大胖小子,这样在家里就能有事情做了。”
“你想得还挺美。”从嘉撇嘴。
晏书贺睨她:“当然美。只是不知道咱们家那位小流氓,什么时候抽点时间跟我领个证。”
月色拉长两人的影子,从嘉不满地瞪他:“你连求婚都没有,就想跟我领个证了?这话要是让宁宁听见,别说门,你连进屋的窗子都没了。”
晏书贺忍着笑:“你这么激动?可我也没说要跟谁求婚啊。”
从嘉:“……?”
而后她直接甩开晏书贺的手,站在原地气急败坏:“晏书贺我要给你妈妈说。”
“说什么?”
“说你占了我便宜不负责,还始乱终弃,打算跟别人求婚。”
晏书贺迎着风笑得不行,伸手要来拉她:“哪有别人啊。”
从嘉当然知道没别人,但谈恋爱,本来就会莫名其妙的情绪上头。尤其是被晏书贺这样日日哄着,从嘉那些无足轻重的坏脾气也被惯了出来。
直接拍开他的手:“我不管,我等会儿回去就给阿姨说,我还要找媒体曝光你。”
“你怎么这么双标,你能逗我,还不准我逗逗你。”
晏书贺忍着笑,被她甩开也不恼,依旧好脾气地凑近:“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家小朋友跟家长告状。”
从嘉顿时更生气了:“你说我老?”
“没说。”晏书贺低头亲她,“我说你得陪着我一起老,等你八十岁一百岁走不动道了,我还这么抱着你喊你宝宝。”
“这还差不多。”
从嘉抿唇嘀嘀咕咕,耳根红透。
看着她今天眉眼间的张扬与笑意,有这样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而他多日来,想要将这人的小毛病养回去的心愿,也在这刻得到满足。
站在路边,晏书贺碰碰她的耳垂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情?”
从嘉侧头好奇地看向他。
那双明亮眼睛里,月光倾洒进去的光芒与他独一无二的倒影,让晏书贺怔住。
他顿了好久才靠近她,声音很小,像是在说秘密一样:“我好像,找回了你当年的影子。”
找回了那个情绪外漏,开心与不开心都写在脸上的小太阳。
不是错觉,晏书贺在这一刻是真切的感觉到。从嘉身上那层厚重的盔甲被他剥掉,露出的缝隙中并存着的锋利爪牙与柔软光芒,正在重见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的太阳嘉终于回来了,恭喜晏总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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