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蘅愕然,她完全没听到过这种流言,“不是,老祖宗,我只是……”
老太太道:“好孩子,你祖母我一辈子不信鬼神,什么克妻不克妻,这都是妄言,在我看来,人的一辈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陆三郎前头那门媳妇我也见过,人是极好的,就是心思太重,本就不是长寿之相。陆三郎,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和能力都让人信得过。”
卫蘅没想到老太太会这样看重陆湛,“可是今日祖母也看到了,他们家从老夫人开始,个个儿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我如今这样,还不是自取其辱。而且,他已经有两个嫡子了,我……”
老太太叹息一声,“我看中他也是因为这一点,他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你嫁过去压力就不会太大。”老太太看了看卫蘅的肚子。如果卫蘅肚子争气,也不会落得这不田地。她当然也希望卫蘅能嫁到别的人家做元配,可是如今她的事情在上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做元配是绝无希望的。便是有想攀亲的,考虑到子嗣,也会打退堂鼓。
卫蘅脸一红,关于子嗣的事情,其实她也一直有所担心,在杭州时请过不少大夫,但没有一个人说她身体有问题的。不过这种事情也难说,摸脉也未必准,比如卫萱嫁给范用后,不到两年就怀上了。
但是有些事,卫蘅还是不愿意瞒着老太太,她红着脸低着头对老太太道:“不是我的问题。”
老太太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卫蘅不得不再次道:“我和致表哥没有圆房。”
老太太的眼睛一睁,半晌才道:“他们何家也太欺负人了。”没有圆房,却想以卫蘅无出为由休妻,简直是心肝脾肺都是黑的。
卫蘅道:“是我不同意。我……”走到这一步,何家这样对卫蘅,当然也是有理由的,但是卫蘅不后悔,若是要叫她和何致圆房,那她真是宁愿死的。
老太太拍了拍卫蘅的手,“好孩子,这话你告诉了我就行,其他人你可别说。”成过亲的妇人,如果还是处、子却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卫蘅当然知道这一点,“我谁也没说过。”
虽然不是卫蘅生不出来,但是这种事情她也无法自证,所以在说亲一事上,她的前景依然不会太乐观,甚至连卫芳都比不上。
木老夫人回到齐国公府时,还有些惆怅,谁能想到世事变化无常,最后会是这个样子。卫蘅和离归京,而杨顺却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幼子。
杨家有心将次女再嫁过来,但是木老夫人没有点头,杨家人都一个德性,心眼子针尖一样大。在老夫人看来,这上京城里的媳妇儿过日子,就没有比杨顺的日子过得更顺的了。她本就是楚氏的侄女儿,楚氏对她就不同,陆湛待她也是敬重有加,她有孕时将身边的大丫头云岚开了脸给陆湛,陆湛碰都没碰,泰半日子都独自歇在书房。
就这样,杨顺都还觉得不满意。陆湛带了兰映月去松江上任后,她就郁郁寡欢,生生地把身子给拖垮了。木老夫人对杨顺之死一点儿也不可惜,这就是个不知惜福的。
“老祖宗,三爷来给你请安了。”海棠走到木老夫人身边道。
“快让他进来。”老夫人的精神一下就好了许多。陆湛如今任大理寺少卿,因为平日衙门事情多,并不是每日都能向老太太请安。到腊月里衙门封了印,应酬反而更多,今日是好容易推了应酬留在家中的。
老夫人看着陆湛道:“你瞧你,又清瘦了,这几日没少喝酒吧?”
陆湛轻笑道:“祖母恨不能我长成个大胖子才好。”
老夫人道:“你呀你,少跟我这儿糊弄。你媳妇儿已经去了一年了,屋里也没有人照看,你就不爱惜自己了。”
陆湛道:“不是还有映月吗?”
老夫人道:“映月自然是个好的,可她管得住你吗?只会帮着你瞒我。你就是不考虑你自己,也得考虑朗哥儿哥俩,他们总得有个母亲看顾吧?”
陆湛道:“杨家不是有心将次女嫁过来吗,朗哥儿有他们姨母照看,总比外人强。”
老夫人道:“我托人打听过了,杨顺的妹妹因为是小女儿,在家里娇养惯了,她若嫁进来,今后万一有了自己的孩子,对朗哥儿他们未必就肯上心。总是及不上自己的孩子。”
陆湛道:“祖母想必心中已经有数。只要姑娘身家清白,品行良好就行了,家世不必太好,否则心就容易大。杨氏走的时候,我应承过她,一定好好待朗哥儿两兄弟。”末了,陆湛又补了一句,“我膝下有朗哥儿兄弟两个就够了,有时候子孙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上京城里为着争家产而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老夫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哦,对了,你外头那个若是真喜欢,就纳进家来吧。”
陆湛淡淡地道:“不用。只是偶尔过去。”
老夫人知道陆湛的压力大,府里人多,烦心事也多,陆湛有时候不愿意待在家里,总得有个去处,比去青楼寻那些粉头总要让人放心些。
陆湛走后,老夫人忍不住开始琢磨他的话,她这个孙儿,如今冷冷清清,对什么都不上心,瞧着脸上总带着笑,可老夫人都替他累得慌,陆湛的心思总藏在心底,欢喜也好,恼怒也罢,人前是再也看不到了。
老夫人至今犹记得,陆湛中了探花之后的那段日子,走路都带风,眼里不说话也含着笑,那时候她明明知道卫蘅的性子不适合当冢妇,但依然属意她,何尝不是因为陆湛是那样欢喜。
老夫人叹息一声,琢磨着,陆湛说他膝下只需朗哥儿兄弟两个的话,暗示了他可能不会再让继室有孕的话。但是正经娶进来的媳妇儿,怎么可以让人连孩子也不能有,这也太作孽了。
老夫人一下就想到了卫蘅,听说如果不是因为靖宁侯府势大,何家就会以“无出”之由休妻。老夫人不得不猜测,陆湛是不是在暗示,他依然属意卫蘅?
不提齐国公府的背景,就只是陆湛这个人,他娶继室,那也是有无数的待嫁闺秀愿意嫁,一个和离过的女子绝不在木老夫人她们的考虑范围内。老夫人琢磨了一下之后,就有些为难了。
老夫人这几年也看不透陆湛的心思了,不知道他心底到底还有没有卫蘅这个人。说有吧,实在有些牵强,陆湛的红颜知己可不少,外头那个听说也是绝色佳人,身世也清白。但若说没有,那陆湛刚才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偏偏,陆湛又说,继室的家世不能太好,在老夫人看来,卫蘅的家世可算得上是顶好的了,如果不是因为子嗣艰难,那提亲的人肯定踏断门槛。
木老夫人也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种事情慢不得,慢则生变。
不得不说,木老夫人的判断一点儿错也没有。
正月还没过完,就有光禄寺少卿夫人帮人上门说亲,求娶卫蘅了。
“是永和十一年的进士,他们那一批的同年如今可不得了了,陆家三爷都官至大理寺少卿了。你们家三爷也和他同一科是吧?”华夫人笑着道。
何氏坐在老太太的身边,根本不敢开口,如今卫蘅的亲事她可做不得主了,只有知情权。
不过何氏对华夫人提的这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陈谧,表字士安,庶吉士散馆后,如今任吏部考功司主事,这可是肥缺。何氏倒是不在乎钱,但是这人能混到吏部考功司,可见也是个有本事的。
老太太问道:“不知道他家里如何?”
华夫人笑着说:“这就差了点儿,他娘在他幼时就去世了,全靠他爹坐馆把他拉扯大,他爹也是举人,至今都还没有续娶。也算是书香人家吧。”
老太太听了心里就淡了几分。倒不是老太太势利,而是卫芳和卫蘅前头的亲事可都是血的教训。这挑女婿还是得去诗书大族、簪缨世家寻,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从小教养就良好,上头的长辈也能约束,就不会出现商彦升那种白眼狼,也不会出现何致那种利益为上之人。
“那他可听说了上京城关于我家珠珠儿的传言?”老太太问得很隐晦。但是华夫人一下就听明白了。
“士安也算是我一个远方侄儿,他家里还有个哥哥,已经生了儿子,陈家的香火是有继了,他知道三姑娘的事情,他说不在乎,以后大不了过继一个孩子就是。士安今年也不小了,已经二十五了,说来也不怕老太太你笑话,他一直没成亲,就是在等府上的三姑娘。”
华夫人的话让老太太和何氏都吃了一惊,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事情关乎卫蘅的闺誉,可不能不小心。
华夫人赶紧道:“瞧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是三姑娘十几岁的时候,士安在上巳节的济水畔见过三姑娘一面,可是当时他还在东山书院念书,前程未卜,和三姑娘之间有云泥之别,也不敢有他想。如今他也是厚着脸皮求我上门来为他说亲的。”
老太太和何氏听了,都松了一口气,倒是没想到卫蘅在外头还有这样一段缘分,“那也是难得了。不过,这事儿,须得和蘅姐儿的爹爹商议,过几日老身再答复夫人可好?“
华夫人笑着道:“这事本就该同卫大人商量,就是三姑那儿,也该问一问。那我就等老太太的好消息了。”
老太太让何氏送了华夫人出去,待何氏回来后,她问道:“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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