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被拽上车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纸袋砸在身上，下一秒，耳边就传来季铭那充斥着不耐的声音。
“这是两个月的钱，拿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瑶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瞬间落地。她环顾了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季铭的保姆车里，除了他以外，车里还坐着他的经纪人。
而丢在她怀里的纸袋，摸起来硬鼓鼓的，想来里面放着的数目不少，不过——
“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找你。”她语气淡淡地反驳道。
因为刚淋过雨，季铭的头发还有些湿。
到底是年轻，卸了妆后的脸看起来唇红齿白，颇为朝气，只不过因为身上穿着是朋克风的私服，倒给人几分放荡不羁的感觉。
听了纪瑶的话后，季铭脸上浮现嘲讽的笑。
“这话说给鬼听呢，整个影视城这么多剧组，你哪个不去，偏偏来我待的地方，不就是替那女人跟我要钱吗？”
“她是你妈。”纪瑶的声音冷了下来，“不管你怎么想，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话可不能这么说，纪小姐。”一旁的经纪人听不下，忍不住出声道，“方素华女士跟阿铭不过是领养母子的关系，早在十年前，方女士对阿铭就已经形成弃养，不管不顾了这么多年，如今她出事，阿铭也不过是看在过往的情分对她进行照顾，但那不是他应该做的。”
“行了，旭哥，不用和她说那么多。”季铭不愿想起以前的事，说完就看向纪瑶，“你让那个女人尽管放心，该给的我会一分不差地还给她，不会失约。”
纪瑶忍不住蹙了蹙眉，她其实很想说，比起每个月十万十万的给，他还不如抽空回去看方姨一面，她如今都已经变成那副样子了……
可纪瑶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方姨也说了，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拒绝，也不要提出要求。
所以纪瑶只能把话压下去，默然地把纸袋收了起来。
但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的好。”
然而季铭听了却嗤笑一声，“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我去看她，怎么，你失忆了？忘了她变成残废是谁的错？”
残废两个字让纪瑶脸色微变，仿佛心上压着重石，让她险些喘不过气。她没再说话，而是直接下车走了。
没走多久，就听到引擎启动的声音，不一会，保姆车便从身边飞速驶过，随后消失在夜色中，决绝又利落。
纪瑶不禁叹了口气。
她现在住的房子离市区并不远，两室两厅的户型，虽然贵了些，但胜在环境好，治安又不错，而且还很清静。
刚一进门，纪瑶就闻到厨房里传来了熟悉的香味，不一会帘布被掀开，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女人端着盘刚出炉的煎饺费力地移了出来。
见到纪瑶，女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瑶瑶回来啦。”她一边说一边挪着轮椅把盘子放到餐桌上，“知道你今天早收工，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西葫芦鸡蛋饺，快点洗手坐下来吃吧。”
“好。”纪瑶初初很不习惯这种视如家人一般的对待，总觉得又是泡沫一样的假象，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加上时间一长，她也就慢慢接受了这种关心。
甚至，在她原本孤寂的心里不知什么时候也亮起了一盏灯，让她感受到了回到家不再是一片冰冷而是有人等着她的温暖。
是真真切切的，就在她身边。
见家里只有方素华一人，纪瑶下意识问：“陈妈呢？”
陈妈是纪瑶请来照顾方素华的钟点工，因为她坐着轮椅，很多时候都不方便，所以她不放心方素华一个人在家待着。
“哦，陈妈她孙子出了点事，我就让她先回去了。”方素华解释完又道，“你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不会乱来的。”
方素华是个典型的南方人，说话轻轻柔柔，又很温婉，总是一副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平静模样。
从认识到现在，纪瑶就没见过她大声说话，哪怕在知道自己下半辈子都得靠着轮椅才能生活时，她都没有生气，而是很平静的接受了现实，甚至还安慰纪瑶不要难过。
某种程度上，纪瑶其实和她有些相似，只不过她比纪瑶看起来要好相处得多。
因为知道她要回来，所以方素华也还没吃饭，除了饺子以外，她还准备了几道纪瑶爱吃的家常菜。
方素华有一双巧手，无论什么食物经过她的手出来，都会变得特别美味。饶是纪瑶这样对吃食没有讲究的人，也在这几年里被她养刁了胃口。
吃完饭，纪瑶把季铭给的那袋钱拿了出来，方素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委屈你了，瑶瑶。”她带着歉意道，“阿铭那孩子又为难你了吧？”
“没有。”纪瑶摇了摇头，她能看出方姨对季铭的关心，可他们之间曾发生了什么她却是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方姨并不想提起。
所以她也不会问。
方素华把季铭给的钱全都存起来了，一共六十万。他说当初养他的那几年就按两百万算，等还清了这笔钱，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关系。
方素华知道，季铭恨透了她。
恨她给了他家的希望，又在转眼间将他抛下，所以时隔十年再见时，他对她只有满满的怨恨。
这是方素华应得的。
所以她不会强求也不会拒绝，只要能让他放心。
至于那些钱……
方素华是不会动的。
因为，她没资格。
车祸的后遗症让方素华的身体变得很不好，一到晚上就特别容易头晕。洗完澡后，纪瑶扶着她躺下，准备关灯时，就听方素华突然问了一句。
“瑶瑶，你明天是要去店里了吗？”
纪瑶盖被子的动作一顿，“嗯，到时间了。”
“好，记得不要太辛苦。”方素华说到这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店回不来也没关系，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会累垮的。”
“我知道，我不会的。”纪瑶说完就把灯关了，“早点休息，方姨。”
方素华轻轻地嗯了一声，很快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给方素华的脸庞添了几分恬静，如果没有看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心的话，纪瑶一定会以为她睡得很香。
现在想想，她今晚的确是没有资格要求季铭。
因为，方素华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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