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神情纠结,低着头用低落的声音说道:“她常说稚子无辜,两家长辈的恩怨不应该延续在我们身上,说要与我做姐妹。是我蠢,信了她的话。”
猛然抬头她双手紧握,一脸坚定,“以前的事情是我蠢被她利用,以后不会了。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她想要踩着咱们上位,女儿绝对不会如她所愿的。额娘,既然她要来,索性咱们把族里的夫人们都请来。”
又是低落的声音说道:“若让她带着人来,谁知道出去又要怎么编排咱们。”
伊青禾虽不是专业的演员,可此时把一个被伤透心却看开了、逐渐变得坚强的姑娘演绎的淋漓尽致。她声音低落,屋子里的人也随着她低落;她一脸坚强,屋子里的人看了心疼的都要碎了,更加恨挑事的伊恬。
觉禅氏恨声说道:“我儿说的没错,她们那一家子从根儿上就是烂的,如今又傍上了太子,更是张狂。对了,额娘还没问你,她跟太子怎么回事?”
按理讲皇上既然把她女儿赐婚给大阿哥,那他们整个家族就都是大阿哥的人,万不可能发生这种,两个女儿分别赐给对头的事情。
别看大阿哥与太子年纪都不大,因为两人的身份问题已经隐隐在别苗头。说白了,她女儿就是这皇权之下的牺牲品。
皇上重视太子,自然要打压大阿哥,所以就给大阿哥聘了自己女儿做嫡福晋。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家,觉得女儿配不上。而是这不合常理。
大户人家娶妻都有讲究,嫡出肯定要高出庶出,长子又有不同,哪怕这个长子是庶出,他的妻子人选也要比其他非嫡出的高。
皇阿哥们选嫡福晋看的并不仅仅是岳家的官位,还有他整个氏族内的佐领,确切的说是看这个福晋身后有多少的权势人脉。
瓜尔佳氏原本是满洲旗,后来入了汉军,她家在正白旗不说佐领,都统、副都统都有好几个。不巧,伊尔根觉罗氏家一个都没有。
可偏偏是这样出身的自家,被皇上赐给了大阿哥。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明白这是皇上在打压大阿哥一脉。
皇上皇阿哥十几个,如今还好说,等到后面皇阿哥都大婚,就她女儿出身最低,很难保证大阿哥心里不会有想法。
她女儿已经如此艰难了,伊恬还给她添堵,觉禅氏只要想起来心肝就疼。
选秀回来女儿神色就不太好,她什么都没问出来,如今见女儿神情还不错,她旧事重提。
伊青禾抿唇,从记忆里翻出前几日的事,缓缓道来:“其实女儿也十分困惑,只知道忽然有一天她被太子亲自送回了储绣宫,太子还让嬷嬷们多照看着。”
储绣宫就是所有待选秀女们住的地方。
伊青禾是从一品大员的女儿,与伊恬并不住一间房。原身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落选,表现并不积极,对这个堂妹更不会多加关注。
她也是后来听同住一屋的人说酸话,才知道伊恬居然跑去了花园子,结果遇见了太子。太子喜好美人,伊恬的长相又比较明艳,被看上也不是难理解的事情。
宫里的嬷嬷都是人精,太子都不用把话说得很明白,就知道什么意思。
皇上对太子出了名的有求必应,不过是一个女人,太子开口他自然不会反对。
“哼,果真跟她娘和祖母一样,都是狐媚子。”科尔坤不好说,觉禅氏没那么多的顾忌。她说就说还狠狠地瞪了科尔坤一眼,瞪的科尔坤只能赔笑。
伊青禾不知道,伊恬的祖母当年笼络了老爷子害的她祖母郁郁而终还不算,后来还把注意打在科尔坤身上。觉禅氏成婚三年只生了一个儿子,她打着关心科尔坤的名义想把娘家侄女塞给他做妾。
别说科尔坤因为自己额娘的事情对妾室厌恶,就算他纳妾,也不会选仇人的侄女。
明给不行,对方居然来阴的。还好科尔坤没上当,将计就计把那女人送到他好弟弟葛尔汗的床上。两个人成就好事,那女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若她还执意把人往科尔坤身边塞,再蠢的人也能明白她的险恶用心。
伊青禾或许不懂,觉禅氏却不意外伊恬会用手段。只不过伊恬比她额娘聪明,居然选了天底下第二有权势的男人。
握着伊青禾的手拍了拍,觉禅氏当即就决定让人给族人们传话,把她们都请过来。
觉禅氏的面子可比隔壁大得多,等伊恬跟在额娘身后过来,尚书府早就热闹起来。
“伯娘安,姐姐安,原以为又跟前几次一样扑个空,没想到姐姐居然出来了,妹妹还以为姐姐要羞到出嫁都不出门子呢。”
明明做了那么恶毒的事情,伊恬就跟没事人一样,张口姐姐,闭口伯娘喊的亲热。
伊青禾羞涩一笑,用力憋红了脸,她小声的说道:“我是比不得妹妹的,皇子大婚就是繁琐麻烦,我自是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哪里能像妹妹这般不用再加备嫁,整日串门子。”
她说的真挚眼神清澈腼腆,一时间众人竟然不能分辨出她是在讽刺伊恬只是个妾、还是真的羡慕。
伊恬一张脸涨得通红,被伊青禾激起来的气不上不下在心里徘徊。
这个蠢货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仔细盯着伊青禾的脸,尤其是在她脖颈间徘徊,那里一片白皙,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应该啊。
前日说了什么话她自己最清楚,按照她对伊青禾的了解,对方回头就应该一根绳子吊死了才对。如今怎么看着不像呢。
伊恬神色变幻,她忽然上前拉住伊青禾额手,“姐姐,妹妹就知道咱们缘分不是旁人能比的。谁人能跟你我一样,一辈子的姐妹加妯娌。瞧瞧姐姐头上这个发簪都跟妹妹的像极了。”
伊青禾头上有根淡紫色的发簪,伊恬的头上也有一根紫色的簪子,不过她的颜色比较深。把这种明明款式不同、颜色也不是很相同的簪子说成一样,伊青禾也佩服她的脑子。
她不只是说,还伸出手准备去拿。
没忽略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恶意,结合她从原身那里弄来的记忆,伊青禾怎么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慌张的往后退,左边的肩膀故意送到她手上,刺啦一下身上的衣服被勾开,脖子和半边肩膀露了出来。
“啊,”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衫,伊青禾的脸上带着哭腔,“我自问没有得罪过妹妹,为何,妹妹为何要如此羞辱与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她就想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大家在大家的眼睛里就是伊恬故意找话题去扒人家的衣服。虽说后院都是女人,可这样实在太过,也难怪人家会想不开。
“当真放肆,你一个太子庶福晋妄图与嫡福晋称妯娌在先,如今居然大胆到当众扒人衣裳,谁给你的胆子?葛尔汗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齐什布的夫人怒喝。
齐什布乃当朝内阁学士、礼部侍郎,他的夫人万分注重礼仪。伊恬干的这事儿在她眼里简直不能忍受,她知道葛尔汗一家与这边有龌龊,平日里宴会见两家尚可,从未当众闹出不愉快来。心里想着葛尔汗还没糊涂到家。
如今看来这哪里是还没糊涂到家,是人家科尔坤一家子一直在隐忍。当着她们的面都敢去扒未来大福晋的衣裳,背地里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还有那出口的狂言,‘妯娌’这话也是她一个庶福晋能说的,她这是看不起大阿哥还是野心勃勃看不上太子福晋?
越想越生气,齐什布夫人对葛尔汗夫人说道:“我知她不是你亲生,可基本的礼仪你都不上心吗?她这话传出去你们府上能好,哥儿能好?”
齐什布夫人三连问,问的葛尔汗夫人眼泪掉下来,到了这时候她也不怕丢人,拿帕子擦擦眼,“我们府上什么情况你们不清楚?我不管别人还把我当成眼中钉呢,人家可是我们老爷心上人表妹生的娇娇女,我这个黄脸婆管得着?”
葛尔汗夫人心里也哭,怪她当初不听人劝,又被葛尔汗花言巧语迷了眼,自以为找到了良人。那曾想她娘家出事后,葛尔汗就像是变了个人。不,应该是他本就是这种人,如今不过是恢复了本性而已。
青梅竹马的表妹姨娘,她上头还有人家亲姑姑婆婆,若不是怕她死了,孙子要守孝怕耽误前程,这群黑心肝的早就弄死她了。
“你,”齐什布夫人见她哭的伤心也不好在说什么,她摔着衣袖,算了,还是等她回去把这事儿跟当家的说说,让齐什布亲自去找葛尔汗吧。
齐什布为二品,是整个伊尔根觉罗家唯二的高官,他也是天子近臣,深的皇上信任。若是连他都不站在葛尔汗身后,呵呵
就算将来伊恬能把太子哄得团团转,背后没有家世支持,她照样玩不转。
道理,伊青禾懂,伊恬?伊恬似乎并不懂。
她板着脸看向还闹着要撞墙的伊青禾,“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是她陷害我。”还撞墙呢,真想死谁拦得住,她们一拉一扯分明就是演戏。
觉禅氏气的浑身发抖,“陷害你?你算什么东西,我女儿用得着这样陷害你?”觉禅氏自小受到的教育是不跟小辈多计较,有失分寸。如今她若不是被拽着,早就上去给伊恬几巴掌了。
她红着眼眶,对齐什布夫人等歉意的笑笑:“本来今日是想跟各位话家常,如今实在是抱歉。我们两家的恩怨大家都清楚,以往为了咱们伊尔根觉罗的荣耀,我们老爷是打破牙齿和血吞,心里恨得要命也不跟他们计较。”
恶狠狠的瞪着葛尔汗夫人等人,她咬牙说道:“可是今日你们也看到了,这口气我若是咽下去,还配做人额娘吗?若是大阿哥知道了,又会怎样看待我的青禾?”
两个人被指婚,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单独说是小姑娘的玩笑,一个搞不好还真有可能让人钻空子。
齐什布夫人神情严肃,“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伊恬到底已经被指婚了,就像你说的,太子的面子必须给。这件事闹大了对大阿哥也不好。”
觉禅氏点头,“伊恬我不会动,但总要有人为此付出点代价。”母代女受过不过分吧?
齐什布夫人也知道今日的事儿必须让觉禅氏出气,人家姑娘也真是冤枉,还有大阿哥,这些都要考虑。
觉禅氏要去找隔壁晦气,其他人也不好多待都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没人,伊青禾才停下哭喊,她抬手擦擦脸,没想到这具身体泪腺如此发达,她想哭眼泪就能出来。
“小姐您?”书香震惊的看着伊青禾,伊青禾前后反差太大,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你以为我真的想寻死?我有这么傻?”刚才哭喊的用力,此时嗓音也就有些沙哑。“你让人悄悄把阿玛喊回来,那家人不要脸的很,可别让额娘吃亏。”
既然占据了原身的身体,那她的父母就是自己的父母,星际的人都知道伊青禾护犊子,她手底下的人若是谁被欺负了,她能打到人家老家去。
如今她不适合出面,只能把科尔坤叫来撑场子。
就算对方那个‘老夫人’出面又如何,她可是逼死了科尔坤的亲额娘,科尔坤不给她面子谁都不能说什么。
至于闹大,伊青禾巴不得闹大呢?
不过这件事最终也没能如她的意闹大,葛尔汗在女色上糊涂人也没本事,却不傻。知道是自己女儿理亏,任由觉禅氏夹枪带棒的骂,就是不还嘴。甚至他额娘想要闹腾都被他给压了回去。
“大哥,”
“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科尔坤对着葛尔汗冷冷的说道。从小到大两个人的关系就不好,葛尔汗更是很少叫他大哥,每次这样称呼都是他理亏想要占便宜的时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女儿受了委屈,你家想这样过去,绝无可能。”
葛尔汗深吸一口气,“那你想怎样?”叫大哥既然不能得到好处,他索性不叫,开始跟科尔坤谈判。
“五万两银子,我保证这件事不会从我家任何人的嘴里说出去。”
“我呸,科尔坤你做梦,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葛尔汗的额娘听到这话破口大骂。
觉禅氏挡在两人中间,她目光清冷,“这些年你们抢了我们可不止五万两,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是在做梦?”当初分家。老爷子偏心,好东西都给了葛尔汗,明明那些东西应该是科尔坤的。里面甚至还有科尔坤额娘留下的金银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