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 四阿哥问出了自己纠结了半天的问题：“六弟，皇额娘没打你吗？”
据他所知, 女人最是爱美。
比如他额娘, 每天要花很多时间打扮保养，从头发丝到每一根手指头都要精致漂亮，漂亮衣裳更是她的心头所好, 身边的宫人犯别的错没关系, 可若是毁坏她的衣裳是要挨板子的。
六弟没挨打也是奇迹。
胤祜：“她那衣裳太丑！”
四阿哥瞪大了眼睛：“！！！”
胤祜平躺在那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的衣裳除了明黄, 就是深紫、暗红、藏青还有深褐色。其实嘛……她自己也不喜欢这种太老气的颜色, 却来来回回一直穿着这几个颜色。别说毁她一件衣裳, 毁她整个衣柜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不是心爱之物, 毁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说到这, 他翻了个身面向四阿哥, “她以前也很爱美的。”
四阿哥认真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没见过皇额娘穿其他颜色的衣裳。
他小声说：“我额娘也爱美。”
“四哥你呢？最爱读书吗？”
“我……我也不知道。”
“你一整天都在读书写字。”
四阿哥茫然地望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读书, 只知道好好读书能得到皇阿玛的夸奖, 皇阿玛的认可会让额娘脸上有光, 额娘也会笑得很开心。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 才道：“我好好读书, 额娘就会开心。”
胤祜瞬间无言。
宫里的孩子普遍早熟, 皇子们满了四周岁就要上学，小小年纪就知道要讨额娘开心，四阿哥是个孝顺孩子。
“佟贵妃喜欢你好好读书, 你自己有喜欢的东西吗？”
“有……”四阿哥压低了声音说：“我喜欢皇玛嬷宫里那只狮子狗。”
“喜欢就自己养一只！”
“不行。”四阿哥摇头。
三阿哥养过一只粉鼻子的小猫, 第二次带它去上书房那天，正好遇到皇阿玛去检查他们的功课，发现了那只小猫，皇阿玛气得指着三阿哥的鼻子骂他玩物丧志。
后来小猫被荣妃处理了，三阿哥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四阿哥不想有类似的经历，见弟弟一脸疑惑，就将此事说了说。
最后还不忘告诫弟弟：“在护不住心爱之物的时候，最好别养。”
免得最后被处理掉，宠物可怜，自己也伤心。
胤祜突然觉得渣爹有点冤。
“等等……皇阿玛没有不允许我们养宠物啊，钟粹宫院子里的两条鱼是我的宠物，我每天都去看它。皇阿玛生气的难道不是三哥把小猫带去上书房，怕耽误你们读书吗？”
“是这样吗？”
“你养在承乾宫肯定没事，平时让佟贵妃帮你照顾着，有空就来看看它。只要它不咬你，也不耽误你读书，谁管你养了个什么。”胤祜怂恿道：“四哥养一只吧，弟弟有空了也可以陪它玩。”
他也挺喜欢猫猫狗狗的，但是皇后不喜欢，所以他只能养鱼。
“我好好想想。”四阿哥有点心动了，又怕额娘不允许。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六弟平日想要什么，是怎么跟皇额娘说的？”
“直说啊！我不说她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靠猜吗？那多费劲！”胤祜理所当然的回了句：“佟贵妃是你额娘，你告诉她自己喜欢什么，她肯定会答应的。”说着又觉得不太对，顿了下又说：“不过……最好问问她喜不喜欢小狗，如若她不喜欢，你说了也没用。”
“直说吗？”四阿哥陷入沉思中。
他大概知道自己和额娘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两人都不愿直说，他只知道讨好额娘，从小当个循规蹈矩的乖孩子。额娘也从未对他提过任何要求，只会夸他是个乖孩子。
他就理所应当地认为额娘喜欢乖孩子，就更乖了。
他们好像走进了一个误区。
四阿哥的心突然变得火热起来，晶亮的眸子像沉淀了一条星河，既耀眼，又充满了渴望，他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兴奋：“六弟说的对，等我见了额娘，我就问她喜不喜欢小狗。”
额娘不喜欢也没关系。
不喜欢就等他长大了再养。
……
第二天下午胤祜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午睡刚醒来，紫玉就来告诉他：“惠妃娘娘又来听训了，她把九阿哥带来了，说让他陪六阿哥玩。”
“我讨厌她！！”胤祜气得躺了回来，拉过小毛毯盖在头上。
呜呜呜，这个恩将仇报的坏女人！
昨天才解救了她，这不知好歹的女人还带个哭包来祸害他。
好生气啊，难怪渣爹要她每天听训，这坏女人就是欠教训！真该找几个和尚来对她念经，烦死她！！
“六阿哥起来吧，九阿哥还在等您。”紫玉一脸的哭笑不得。
“胤祈呢？让胤祈陪他玩。”
“七阿哥去安嫔娘娘宫里了。”
“让我再躺会。”
说要躺会，没两分钟他就认命了。
在紫玉的帮助下洗漱完，神情恹恹地去见九阿哥。
九阿哥见了他倒是开心极了，甜笑着露出几颗小奶牙，“六哥！”
胤祜客气道：“九弟。”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一点的孩子玩，再加上惠妃在这里，九阿哥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缠着胤祜带他玩。
两岁多的小屁孩能玩什么？
带他出去吧，他又跟不上。
惹急了他还哭。
胤祜小手一挥，“去看鱼！”
在小看台上加了一把小板凳，强制要求九阿哥坐在小板凳上，养鱼的水缸有一米二高，缸里水深一米，两尾锦鲤可以畅快地游动，胤祜的小看台上加一把小板凳，也不会挤。
两个小孩坐在那里，九阿哥的下巴抵在水缸上，一双眼睛追着鱼跑。
鱼一动，他的眼珠子也跟着转。
好在九阿哥是个坐得住的乖孩子，除了总想捞鱼，基本上不用费心。
“六哥，鱼上来了。”
“嗯，我看到了。”
“六哥，鱼又下去了。”
“嗯……”
过了一会，两条鱼又游上来了，九阿哥忍不住去捞鱼，其中一条鱼蹦了起来，躲开了他的小爪子，落下去的时候尾巴在水面上狠狠地拍打了两下，溅了两个小孩一脸水。
遭了无妄之灾，胤祜还没说话，一旁的罪魁祸首先被吓哭了。
“哇呜呜……鱼欺负我！坏鱼！！”他一脸的水，张大嘴就哭了起来。这一哭，鼻子上的水珠就滑进了嘴里，缸里的水被太阳晒热了，还有一股难闻的腥味。
他呸了两口，又继续哭，“呜呜呜……额娘，我要额娘……”
胤祜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水珠，顺便纠正他。
“不，是你先欺负我的鱼。”
“不是我……是坏鱼欺负我……”
他眼泪鼻涕哭了一脸，就拿袖子去擦，又成了个脏小孩。
胤祜也不干了，让紫玉把他从看台上抱了下来，“走，我不跟他玩了！”
九阿哥的乳母赶紧过来哄人，“九阿哥乖，不哭不哭……”
这一哭还惊动了皇后和惠妃，胤祜说什么也不肯跟他玩了，带着小光和小荣就跑了。
紫玉附在皇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皇后看向惠妃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微妙，大热天的把自家孩子气跑了，她能看惠妃顺眼？也懒得亲自训话了，喊了两个嬷嬷来给惠妃训话。
训话时间从之前一个时辰，再加半个时辰。
惠妃顿时傻眼了。
……
胤祜又到了御花园辣手摧花，在树荫下坐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帮侍卫押着两个人匆匆走过。
他指指那边的人，“出什么事了？”
小光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听说皇上要整顿内务府。”
从这天起，宫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连续三天菜市口一直在砍头，那片土地都被血水染红了。
康熙会挑在这个时候整顿内务府，起因就是乌雅氏犯的那些事。
慎刑司最不缺折磨人的手段，乌雅氏身边的纯秀姑姑是她堂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为了求死就交代了一些秘密，除了乌雅氏犯下的事，还有家族与其他包衣家族勾结的事情。
当年，纯秀与乌雅氏俩人一起进宫，纯秀相貌心计都不如她，一直跟在她身边协助她，最开始俩人进入承乾宫当差，头三年表现得很安分，后来有了机会近佟贵妃的身。
之后就犯下一系列的恶事。
除了害人，还有一事让康熙震怒——生子秘药。
乌雅氏家族有个生子秘方，秘药可以助孕，却是以孩子的健康为代价。
药服得越多孩子身体越弱，四阿哥运气好一点，只服了一次就怀上了，刚生下来也身体羸弱，是佟贵妃日夜照顾，不知道贴了多少珍贵药材才将他的身子养好。
轮到胤祈就没那么幸运了。
之后生下的小格格比胤祈还弱，两个月就夭折。
乌雅氏踩着孩子的尸体往上爬，又一次踩了康熙的底线，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乌雅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包括嫁出去的女儿，但凡知道生子秘药的，全在一夜间被处理干净了。
乌雅氏的父兄与祖父更是被五马分尸，连个全尸都没有。
收拾完乌雅氏一族，康熙又盯了其他包衣家族，整个内务府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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