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 新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醒来，胤祜躺在被窝里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的绣墩上, 从他能自己动手穿衣那天起, 就保持着这个习惯，每天夜里让小光和小荣把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在他够得着的地方，搬到慈宁宫也不例外。
天气转凉后, 每天都不想起床。
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 才拿起衣服抖了抖，再一件件穿在身上。
听到动静, 小荣端着漱口的茶水进来。
后面跟着慈宁宫分给胤祜的小明和小亮, 俩人一人端着脸盆, 一个捧着毛巾。
等胤祜洗漱完, 小荣开口说：“小光去钟粹宫拿东西了。”
胤祜点点头：“好, 我知道了。走吧, 去给乌库妈嬷请安！”
他想去造办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下午再去也是一样。最好从造办处要个带锁的大箱子来, 到时候他的东西在锁在箱子里, 自己拿着钥匙, 东西是多是少也无人知道。
现有多少东西, 身边的人比他自己还清楚。
除了一些小打小闹的东西, 进了库房就要登记造册, 少点就会被发现。
小明和小亮是慈宁宫的人, 对太皇太后的日常作息也有些了解，这个时间太皇太后应该在花厅里用早膳，俩人在前面带路, 领着胤祜与小荣去花厅, 之后自觉地候在外面。
胤祜还没进花厅，太皇太后身边的喜嬷嬷就笑着相迎。
“六阿哥来了，太皇太后在等您。”
“嗯，嬷嬷前面带路。”
太皇太后刚起来不久，这会儿还没用早膳，特地等着胤祜。
一见小曾孙，她就在招手，“小六这么早？睡够了吗？”
“睡够了。”胤祜来到她跟前。
“睡好了就陪乌库妈嬷一起用膳。”太皇太后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看了看他一脸精神，这才点点头，“你昨日点的手抓羊肉已经做好了，尝尝够不够味。”
早上要吃的手抓羊肉，胤祜怕来不及做，昨天下午提前点好了。
他眉眼带笑，毫不犹豫地回了句：“慈宁宫厨房做的牛羊肯定好吃！”
太皇太后朝殿中的宫人挥了挥手，“去传膳吧。”
厨房已经准备好了，太皇太后每天差不多时间用早膳，今天是为了等胤祜才晚了一刻钟，所有的吃食都放在灶上温着，不过短短几分钟，一群宫女太监就提着食盒来了，把一道道吃食摆在桌上。
同一张桌上用膳，俩人的食物却是分开的。
太皇太后牙口不好，她面前全是一些软烂的食物。
胤祜那边多了道手抓羊肉，另几道食物都是好消化的儿童餐，每一道分量都不多，这是皇后昨天临走前交代过的，小孩子饭量小，可以多做几种，但分量不能多。
手抓羊肉只有小半碟，却让胤祜吃得一脸幸福。
就像后世的人吃饭的时候喜欢看吃播，胤祜被太皇太后当成吃播看了，她的胃口也被带好了，早上多吃了半碗鸡丝粥，喜得苏麻喇姑一早上就笑开了花，又接着为她布菜。
胤祜靠在椅背上，摸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小肚皮。
“我想在慈宁宫住到过年，大口吃肉的感觉太幸福了！”
“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太皇太后被逗乐了，这孩子也太好满足了。
“真的吗？等会皇阿玛来请安，他肯定会嫌我吵到乌库妈嬷了，如果他要赶我走，乌库妈嬷一定帮我说话。”胤祜一开口，就是天降一口锅丢到康熙身上。
没办法，在他心里渣爹就是这种人！
好坏都是间歇性的，好的时候特别好说话，不好的时候又很烦他。
——比如把钟粹宫当成收容所。
就很烦他。
太皇太后放下银筷，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一边许诺道：“慈宁宫是乌库妈嬷的地方，乌库妈嬷说了算，谁也不能在慈宁宫嫌弃你，也不许赶你走。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胤祜太喜欢这个护崽老太太了！
“那我们说好了！”
“说好了！”
俩人一起出动溜达，消个食。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胤祜也不跑不跳，拉着她慢慢走。
后面还跟着一群宫人。
溜达了一圈，太皇太后腿有点酸，又溜达到临溪亭歇脚。
“小六自己去玩吧，乌库妈嬷在这里坐一会。”
小孩子爱跑爱跳是天性，他这一路都在迁就她的速度，太皇太后人老成精，谁是真的喜欢她，谁又在她面前作戏，她一眼就能辨出来，皇后和她的两个孩子绝对是真心孝顺她。
她也不想拘着胤祜。
胤祜看看外边平整的青石地砖。
“我和小荣去外边抽陀螺。”
“去吧。”太皇太后笑着点头。
小荣带了两大一小三个陀螺，小的是胤祜的，大的他和小光一人一个。
小光奉命去钟粹宫拿东西了，但胤祜身边多了个小明和小亮，小荣与他们还不怎么熟悉，也是存着打好关系的心思，把小光的陀螺也带上了，一起玩最容易增进感情。
小荣偏过头问：“小明和小亮抽过陀螺吗？”
俩人都在摇头，“没玩过。”
小荣道：“我先给主子把陀螺转起来，回头再教你们。”
一个有心收买，另两人也有意融入，他们在慈宁宫虽然是个闲差，但哪有跟在六阿哥身边前途敞亮？小光和小荣又是六阿哥身边的老人了，想挤掉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融入了。
三人一拍即合。
小荣蹲在地上帮胤祜把陀螺转了起来，立马退开了。
胤祜拿着鞭子就抽了过去。
啪——
一抽，陀螺飞快地转了起来。
小明和小亮眼睛都亮了，他们进宫前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若非生活所迫，也不会净..身入宫，进宫后运气好才被慈宁宫挑走，在慈宁宫的日子好过是好过，却没有怎么玩乐过。
俩人羡慕地看着小荣。
跟在六阿哥身边不但轻松，还能跟六阿哥一起玩。
他们也盼着六阿哥回钟粹宫的时候，能把他俩给带走。
小荣感受到他们的视线，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羡慕的眼神，也没放在心上。
他拿起一个大陀螺转了起来，再狠狠地抽了两下，才把鞭子递出去。
“你们谁先试试？”
“我先来！”小明抢了先。
小荣把鞭子给了他，留意到小明紧张得额前冒了汗。
“不用怕，用力抽就是。”
小明握着鞭子还没抽下去，大陀螺就转到胤祜那边了。
他握紧了鞭子，更不敢动手了，唯恐抽到主子身上。
胤祜挥着小鞭子抽向大陀螺。
“换一个，我先玩这个大的。”
小明又跃跃欲试地盯着小陀螺，一鞭子抽下去，打在小陀螺上。
它跳了两下就不动了。
小荣再一次把陀螺转了起来，一边抽陀螺一边教他。
“你不能从上朝下抽在陀螺上，你要歪一点从侧面抽。”
小明试了几次，才明白要领。
小荣转起另一个陀螺，教小亮一起玩。
三个陀螺也没固定谁玩哪个，哪个转到胤祜面前了，他就抽哪个，三个陀螺他一个人也抽不过来。
慈宁宫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太皇太后看着也高兴。
“小六生了个好时候，玄烨和福临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启蒙了。”
苏麻喇姑听她提起先帝，又怕引起她的伤心事，赶紧转移了话题：“六阿哥来年二月就到六岁了，还能玩几个月。到时候去了阿哥所也得读书咯。”
太皇太后一张脸也柔和了下来。
“小六是个不爱读书的，你觉得他会愿意？”
“不愿意又能如何？”
太皇太后笑而不语。
皇后是个宠溺孩子的，明年二月胤祜哭一哭，指不定她就心软了。
况且，规矩说是六岁，却没指明是虚岁还是实岁。
不是没有空子可钻，看皇后宠孩子的劲头，肯定会帮他争取。
……
一老一小一个玩得开心，一个看得高兴，把康熙早上要来请安的事抛到脑后去了，康熙第一次在慈宁宫吃到闭门羹，还是喜嬷嬷告诉他，胤祜陪太皇太后溜弯去了。
康熙眉头一挑，“小六那么早？”
喜嬷嬷低头回道：“回皇上，六阿哥在慈宁宫小住，昨日就搬来了。”
康熙的第一反应就是钟粹宫不够胖儿子折腾了，跑到慈宁宫来作妖！！
他质疑道：“皇后提的？”
“回皇上，六阿哥自己提的。”
“……”
如果是别的儿子，康熙可能还不信，觉得是人教的。
但若是胖儿子，康熙就不得不信了，这小子之前总想让弟弟们都从钟粹宫搬出动，七阿哥才搬走一天，没人跟人玩了，他又耐不住寂寞搬到慈宁宫小住。
混小子，一天天的不知道安分。
康熙起身去寻人，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临溪亭那边有声音传来。
他头也不回道：“初七跟上，其他人在这等着！”
魏珠和刘太监要养伤，初七是临时顶上来的太监。
初七赶紧跟了上去，见康熙压低了脚步声，他很有眼色地放轻了动作。
胤祜抽陀螺抽得正开心，还不知道被渣爹盯上了。
康熙额前青筋直跳，这小崽子，在钟粹宫他想怎么闹腾都没关系，慈宁宫是能吵的地方？太皇太后身子骨一年弱过一年，需要静养，岂能由着他在这闹？
小荣第一个看到康熙，初七赶紧对他打手势，示意他闭嘴。
之后小明和其他人也瞅见了。
无人敢提醒一句，再加上抽陀螺本来就很吵，胤祜又玩得太投入，在他还没发现的时候，康熙已经到他身后了，一只大手突然从后方伸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臭小子！跑到慈宁宫来吵你乌库妈嬷？回钟粹宫去！”
渣爹的反应跟胤祜预想的一样。
这个黑锅他背稳了！
甩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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