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木合上屋门之前,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上挂过,春寒料峭夹杂者湿漉漉的冷意,苏木扯了扯自己的褂子。
“侧福晋。”一声低一声高,苏木同时燃了角落里的几盏灯,水晶灯晶莹透亮,嫡福晋的屋子都是这般的灯,也分了几盏到馨竹院,灯火燃起,整个房间都是橘红色的温暖。
脚步声近了,李筠婷撩开帘帐。“怎么了?”刚刚在帘帐之中,掐了几个法决,便看不出外出过的痕迹,只是体内气血不顺,面上显露出苍白。
“嫡福晋要生产了,得去明月院候着。”苏木说道。
李筠婷应了一声,此时外间里门吱呀推开,苏木望去,正是柳梢推门而入。
“嫡福晋要生产了。”苏木见着柳梢来了,低声言语告诉她这个消息,此时帮李筠婷换衣裳,长发绾成单髻,只用了一根玉簪,杏花造型的花朵散在玉簪上,晶莹透亮,在橘色的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侧福晋,你脸色不太好。”柳梢温言说道。
床榻附近的灯火不明,梳妆台附近立着一盏水晶八角宫灯,映照出李筠婷苍白的脸色。
一共九道天雷,前五道用法术拦住,接下来的两道则是利用剑,最后两道天雷却是用肉身抗下,若是在芥子空间里调养几日也就好了,只是此时轮到了嫡福晋生产,刚刚又用了法决,李筠婷的脸色自然苍白。“刚刚魇着了。”李筠婷说道,声音不如平日里清脆,带着哑音,她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谈,搭着柳梢的臂膀,稳稳站起,“咱们去明月院吧,晚了可是不美。”
口腔中有淡淡的铁锈味,李筠婷便不再开口,若是再说话,难免会咳出血来。在柳梢准备的茶盏之中点入了些洗髓池的水,原本苍白的脸色带了些红晕。女子生产少说要几个时辰,等会候着的时候一化用洗髓池水中的灵力。
柳梢不知李筠婷今夜里的经历,见着用过了茶水之后,李筠婷的脸色有所好转,也就放下心来。
苏木取了伞,这一会儿却用不上,雨已经停了,站在长廊里,可以嗅到雷电过后的特殊的味道,和泥土的淡淡的腥味混在一块儿,原本精神有些萎靡,此时精神一震。
苏木见着没有再下雨,把伞递给一个二等丫鬟,前面是小丫头挑着灯笼,三人顺着小径向着明月院走去,刚刚下过雨,担心打滑,几人行得缓慢,馨竹院距离明月院并不远,李筠婷是第一个到的。不过一会儿,就见着武氏宋氏等人也到场。
嫡福晋素有贤名,此时初春的夜里颇凉加上又才下完暴雨,钱嬷嬷自然让丫鬟引着几个人在正厅里等待,此时正厅里明晃晃的,照的宛若百日一样。“奴婢刚刚吩咐小厨房的人做了糕点,大半夜的过来,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李筠婷在这里身份最高,此时开口说道:“嬷嬷考虑得周全。我知福晋素来是看重嬷嬷的,不必在此处陪着我们几个,还是陪着福晋得好。”
宋氏被嫡福晋整治过,格格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武氏了,她也温眼道:“侧福晋说得是极。”
钱嬷嬷原本就挂心乌拉那拉氏,既然这般说了,对众人行了礼,复又去了产房,此时产房里进去了几个丫鬟,端着金盆帕子一类的物件,伺候嫡福晋生产。
等到钱嬷嬷走了,果然有丫鬟送来了吃食,点心还带着暖意,除了武氏吃了一块儿,旁的人都不曾动这糕点。宋氏看着嫡福晋正厅里的摆设,因着嫡福晋怀孕,担心底下的人作乱,索性就免了请安,现在的摆设和之前相比增添了不少物件,宋氏心中艳羡。武氏也在打量嫡福晋正厅里的摆设,只不过不若宋氏那般显眼。
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李筠婷便闭了眼,天雷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空间中的丹药太过于逆天,才会出现如此的天雷。淡青色的灵气在体内游走,化用之前服下的洗髓池的水中的灵力,同时修复体内的暗伤,虽然没有伤着经脉,却受了皮肉之苦。
又无甚话可说,坐了一阵几个人便有些困倦,偷偷瞧着李筠婷也闭上了眼,其余的人也都眯了起来。丫鬟们抱出了软毯,铺在几人身上,免得着凉。
胤禛踏入到明月院的就有人唱喏,原本在打瞌睡的几人,都抖擞了精神和胤禛请安。李筠婷之前也是闭目养神,让体脉之中近乎枯竭的灵力游走。虽然比不上在空间里的效用,也聊胜于无。半夜时间的疗养,行动说话可以说是自如,不像昨晚那般多说几句便觉得嗓子带着痒意。
胤禛来了,几个人也都清醒,这会儿便听到嫡福晋一声高一声低的呻-吟,间或听得到嬷嬷说用力。这生产到了关键时间,许是产道已经打开,正让乌拉那拉氏用力好生下孩儿。
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丫鬟澜沧蹲了个福礼,细细回答胤禛的问题,昨夜里有人知会了苏培盛,但胤禛睡得香甜,便没有告知胤禛,等到胤禛醒了知道嫡福晋的状况,梳洗过后便来了明月院问乌拉那拉氏的状况。
“昨夜里,都辛苦了。”胤禛开口说道。
几人自然说不辛苦云云,胤禛的目光落在了李筠婷的身上,胤禛进来的时候便见着李筠婷脸色苍白,想到定然是昨夜里嫡福晋开始阵痛便把她喊了过来的缘故,乌发伴着略带着苍白的脸颊,薄唇是浅樱色,比平素多了几分不胜娇羞的风流之意。此时忍不住开口,“侧福晋的脸色不大好。”
李筠婷说道:“妾贪睡了些,等会睡个回笼觉便好。”
明月院尽是乌拉那拉氏的人,胤禛再看了李筠婷一眼,说道:“若是有什么消息,再让人知会我。”便是要去上朝了。
接着一屋子的人到了院门口,蹲福礼送胤禛去上朝。
胤禛离开了之后,产房里的呼痛声不断,让几个人也无睡意,这时候也不去正厅里候着,而是在长廊里丫鬟搬了几个软凳,让人候着。
等了半个时辰,只听得产房里的动静越发大。
乌拉那拉氏只觉得下-身发疼。
“嫡福晋,已经可以见着头了,用力。”
“我……”乌拉那拉氏软软哼着,声音细若游丝。
钱嬷嬷之前让人准备了老参,此时切成片放在乌拉那拉氏的舌根下,说道:“嫡福晋最艰难的已经过去了,您再使使劲儿,一口气把孩子生下来。”
乌拉那拉氏点点头,再用力,婴儿一点点生出。再过了一刻钟,身下蓦然一松,接着听到了婴儿的哭泣声,“是个小阿哥呢。”钱嬷嬷喜不自禁,“长得俊秀,和四阿哥生得像呢。”乌拉那拉氏听到是男孩儿,脸色也露出一个笑容,开口说话却没什么力气,还是钱嬷嬷机灵,抱着小阿哥到了乌拉那拉氏面前,让她打量。
产房外候着的人也都知道了喜讯,几个格格先走了,李筠婷倒是得见了红彤彤的男婴,隔着屏风对乌拉那拉氏说了一通吉利话,这才离开。
起身到廊下一看,院中石板上有被浸润的湿意,雨水将青石板洗刷得干干净净,抬首朝远方天际望去,只见金红色的霞光正徐徐披展着,又是一个艳阳天。
钱嬷嬷细小的声音传入到她的耳中,“福晋,外面红霞满天,哥儿生下来是吉兆啊。”
乌拉那拉氏精神好了些,说话声音也连贯了,“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可是我的命根子。”想到了府中有个庶长子,聪明伶俐,弘盼的生母李筠婷生的貌美知书达理,又是得宠的,一直是悬在她头顶上的利剑,现在得了儿子,心中激动,眼里带着水汽。
“这可是好事,”钱嬷嬷连忙说道,“月子里也是不能落泪的。”
“我知道,嬷嬷。”乌拉那拉氏说道,“我是心中欢喜。”
钱嬷嬷大约也是想到了弘盼,先是沉默,复又斩钉截铁地说道:“谁也比不上小阿哥的,他样貌好,又托在您肚子里,还有个好兆头。福晋,今后都是好日子了呢。”
乌拉那拉氏心中也是这般想的,点点头说道:“爷等会下朝,打发人告诉他。”
“爷知道这个消息了,定然是欢喜。”钱嬷嬷笑着说道,“刚刚已经知会人在宫门口候着,爷一出来就能知道这个好消息。您先睡一会儿,等会四阿哥回来了,我再喊您。”
“嗯。”
李筠婷回望紧闭的窗棱,踏上了青石板,刚刚生产的时候把里头的话听了个遍,笑了笑,竟像是自己再次走过一遭生产一般。心中想着也到了早餐的时候,用过了早餐索性睡个回笼觉,任谁都知道昨夜里折腾了大半宿,也不算失礼。
李筠婷的行走速度很慢,苏木托着她的手,等到了馨竹院,推开房门之后,李筠婷把目光投向了弘盼,只见儿子坐在榻上,表情似是有些无聊,一双腿一荡一荡,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见着额娘进入房间,眼睛一亮,脸上也荡起了笑容,立即从榻上跳了下来。“额娘。”脆生生的童音,让人心痒。
李筠婷心中一软,眼里也满是笑意,从弘盼的肋下抱起了弘盼。
“额娘的脸色可不好看。”弘盼捧着李筠婷的脸,皱了皱眉头。
“先是刮风下雨,后半夜候在明月院,”李筠婷说道,“没有休息好。弘盼昨夜里睡得可好?”
弘盼点点头,说道:“儿子睡得很好,若不是早晨起来见着地上湿了,都不知道昨夜里下了雨。额娘,吃过饭睡一会儿,见到你这个样子,儿子心疼呢。”说完了挣扎着从李筠婷身上下来。
听到弘盼的话,满屋的人都笑了,伍嬷嬷更是说道:“瑞哥儿大了,会心疼额娘了。还担心累着额娘。”
弘盼一本正经点点头,“儿子大了,也重了,额娘虽然身子好,抱着儿子也会沉。”
他回答的一本正经,越发惹人生笑,李筠婷弯了弯眉眼,说道:“不碍事,若是你再大些,额娘纵然是抱得动你,也不大合适。”
弘盼叹了一口气,“长大就是这点不好。”
正说笑着,有小丫头已经上了小菜,李筠婷用了几筷子,等到用茶水漱完口,
弘盼就再次催促着李筠婷早点休息,“好。”李筠婷一双手抚摸弘盼的细嫩脸颊,“我歇息去了,弘盼自己练习大字好不好?”
塞外一行,让弘盼的性子野了些,当下表情有些犹豫。
李筠婷笑着说道:“等到额娘休息好了,下午陪你踢毽子,瞧着外面的天气好。”
“昨夜里才下完雨。”伍嬷嬷的脸色不赞同。而且男孩子踢毽子,总觉得不妥。
李筠婷说道:“瞧着太阳好,到下午就干了,踢毽子只是让他活动一番。”李筠婷心中一动,想着乌拉那拉氏宝贝那小阿哥,若是等到孩子稍稍大些,自己带着弘盼去京郊庄子住一段时间,也不会拘着孩子。想到自己是侧福晋的身份,皇子侧福晋除非犯了大错,哪里有去别院的,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总归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弘盼便要去进学了。
弘盼再次催促李筠婷去休息,李筠婷便依言休憩。
洗三礼上,竟是圣上亲自赐名唤作弘晖,生产那日红霞满天,晖为君子之光,名字十分相称。
胤禛因着有了嫡长子,脸上带着笑,府邸很是欢愉。李筠婷照旧是陪着弘盼温书,或者是做游戏,让他活动身子。原本在宫里养的那只小狗老去,别人又送了一只狮子狗,李筠婷时常抱来,让弘盼和小狗儿赛跑。
弘晖的满月里,再次见着了弘晖,上次洗三礼时候还是红彤彤的一团,现在弘晖已经张开,白白嫩嫩煞是可爱。严格来说弘晖不如弘盼生得好,一双眉眼最像胤禛外,五官不如弘盼精致,只是在乌拉那拉氏的眼中,怕是谁也比不过儿子的。
十三阿哥抱着弘晖,笑着对四阿哥说道:“弘盼生得像你,这个小的也生得像你。”然后冲着弘盼说道,“这是你弟弟,要不要抱一抱。”
乌拉那拉氏生怕弘盼没有轻重,非要抱弘晖,使个眼色给钱嬷嬷,钱嬷嬷说道:“弘盼阿哥,奴婢给您净手。小孩子身体弱呢。”
弘盼摇摇头,只是凑近了并不伸手,说道:“我看看弟弟就好,我抱不住。”
乌拉那拉氏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那弘盼要快些长大,就能抱得动弟弟了。”
“我长大了,弟弟也长大了啊。”弘盼说道,“那我还是抱不动。”
十三阿哥露出白牙,笑着说道:“弘盼说的有道理。”
弘晖的满月礼在进行,而文嫔李汝兰见着了刚刚储秀宫的秀女,心中有些感慨,她见着了钮祜禄氏,十三岁的年纪年纪尚小,也不见窈窕的身段。原本她是没有放在心中的,只是知道了对方是四品典仪凌柱之女,愣在了远处。
钮祜禄氏蹲着身子,心中想着莫不是文嫔认识奴婢的家人?悄悄看着眼前袅娜身姿的文嫔,想着入宫之前了解到的资料,眼前的文嫔是汉军旗,门楣不高,但是生得好容貌兼好才华,生了两个儿子,在后宫之中站住了脚跟。
李汝兰知道今日里是乌拉那拉氏的儿子弘晖的满月礼,原本以为自己和四阿哥府上不相干,竟是没有想到能见着了钮祜禄氏,未来乾隆的生母。
若是自己能进入到四阿哥府邸,定然是要和钮祜禄氏打擂台的,虽说后世评论康熙到乾隆时期是康乾盛世,李汝兰却是最最瞧不上弘历的,整个一个败家子。
钮祜禄氏觉得身上有些发毛,不知道为何文嫔直愣愣盯着她瞧,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僵硬。
李汝兰叹了一口气,“若是有空,不妨去我那里坐坐,瞧着你便是有缘的。”
钮祜禄氏一愣,她自知容貌平凡,更无才情和身段,何以让眼前的文嫔看中?低声应了一声是。
李汝兰笑眯眯夸奖了钮祜禄氏几句,送了个镂空莲花样式的金镯子,便离开了。
“您喜欢钮祜禄氏?”李汝兰身边的丫鬟问道。
“若是可以,她能留下也好。”李汝兰淡淡地说道,这不是为了李筠婷,纯然是因为不想钮祜禄氏生下弘历,去祸害大清朝,李汝兰心中又是叹息,若是当初她去了四阿哥那里该有多好。
接下来的日子,钮祜禄氏果然去过李汝兰那里,这个年代对于能成为皇上的女人,不少人都是带着点憧憬的,尤其是李汝兰的刻意挑拨下。最后钮祜禄氏留了下来,在储秀宫和其他几个入选的一般,伺候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