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好,胤禛踏入到馨竹院的脚步轻快,今日里朝堂上康熙那神情他看得分明,更是下朝之后同胤禛长谈,话语之中的意思是自己已老,需要贤明太子共举盛世。胤禛多年经营的人脉不是弘盼可比,晚间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圣上在拟旨意。康熙的身体,胤禛也是清楚,上次便得到最长不过半年的寿数,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极其有可能,康熙熬不过这样的冬天。想到今后坐在那位置的就是自己,心中有些飘飘然,脚下的步伐也越发轻快了。
进入到了院中,李筠婷打头带着弘盼还有那拉氏给胤禛请安。
弘盼原本以为阿玛会去嫡福晋的院子,此时垂首眉头微挑,那拉氏的心里有些紧张,弘盼曾经对那拉氏说过自己的阿玛,性子不易琢磨,隐藏很深。那拉氏也知道朝堂上的动向,如果说不是隐藏的深,怎能成为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你们两个也在这里?”胤禛说道。
弘盼开口说道:“晚上无事,额娘棋下得好,我和她过来陪额娘下棋。”胤禛从书房出来了之后径自到了馨竹院,现在一副要歇息在这里的样子,弘盼也就开口告辞,胤禛并没有多留,那拉氏跟着蹲了福礼,也退下了。
李筠婷跟着胤禛进了内屋,胤禛伸展手臂示意李筠婷上前替他更衣。胤禛以前低头的时候看着的是乌压压的发髻,现在发髻也带了霜华,原本因为即将得到皇位的心一下被泼了凉水,眼前的女子韶华不再,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爷?”李筠婷感受到了胤禛气息一瞬间的不稳,此时臂弯挂着皮肤,开口道。
“无事。”胤禛的目光落在棋盘上,苏木腿一弯准备上前收拾了棋局,胤禛摇摇手,“退下吧,我和侧福晋下棋,不需要旁人服侍。”
“是。”吱呀声响起,伺候的人鱼贯而出,房中只留了李筠婷同胤禛两人。
胤禛拉着李筠婷的手,之前他总是忙忙碌碌为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谋划,就连在后院之中也从未放松过,现在牵着李筠婷的手,一如当年的手软,拇指滑过她的手心,最终同她十指交握。
“爷……”李筠婷眉头蹙起,再次开口。
胤禛摇摇头,“喊我的名字。我今天心情很好。”胤禛说道,“而且今后这个名字,恐怕除了茜儿,也无人敢叫。”话语说的霸气,目光却一片柔情。
李筠婷眼见着胤禛身上蛟欲化龙,气运升腾,知道话语里的意思,开口说道:“胤禛。”
“见到你的时候便是这样,宠辱不惊。”胤禛笑着说道,“若是我说,茜儿你可知道我话语里的意思,你做后院之中的嫡福晋可好?”
“王爷说笑了。”李筠婷使用巧劲儿从胤禛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做个侧福晋,我已经十分满足。”
李筠婷的手从胤禛的手中抽出,胤禛心中一顿,虽然李筠婷是自己的侧福晋,若是她想走,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拦住她。这个念头太过于荒谬,让胤禛一下就回过神来,能够让李氏离开的也只有死亡,她不会离开。
“茜儿,我并没有说笑。”胤禛的手拂过她的脸颊,乌拉那拉氏已无可能再有孕,自从弘晖去了之后,十分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寿数有限,年氏他早就已经腻味。李筠婷虽然是汉军旗,却生了弘盼这样的儿子,李筠婷居于后位,弘盼今后即位更加名正言顺。
“我知道王爷没有说笑,我做不了嫡福晋。”康熙的铁腕政策四处征战,让大清看似平和,实际上满汉之间暗流涌动,这些问题在胤禛即位得不到有效的解决,而弘盼那里则不一样,他身上本就留着汉人的血,思想上更是开阔。胤禛现在只是冲动之言,若是真等到他即位了,让她来做皇后,也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胤禛是十足的利益驱上,不然也不会为了年羹尧对年氏忍气吞声,又怎会选择这样的道路。
胤禛的心中可以说难免有些失望,眼前的女子在他的心中总是不一样的,韶华时候,她美丽清冷,他从未见过比她更美的人,她不争宠,疲倦的时候能够在她这里一场好眠,她生了一个极其出色的孩子,弘盼,在原太子被废弘晖死后,表现出惊人的才华,让自己在康熙的面前比他的那些好兄弟更为突出。他的声音有些冰冷,“侧福晋,你知道你拒绝了什么吗?”
李筠婷笑了出来,上前蹲了个福礼,说道:“这段日子,门客云集,弘盼还有您每天都回来的很晚,福晋也是时常外出应酬,我当然知道我拒绝了什么,我从来都不看重这个。”
“难道你愿意万事看着别人的眼色行事,时常记得他的喜好行事,他发怒的时候是雷霆之怒,就算是冲着别人发火,也要小心殃及自身,更有被人在他面前上自己的眼药,无法分辨莫名被责罚。不仅是我经历过,你也是经历过,还记得乌拉那拉氏把你送到那个别院,你当真一点儿怨言也没有?”胤禛冷笑着说道,前面的话语说的是李筠婷,也是他自己看着康熙的意思行事。他渴望权势便是因为如此,想要万事自己做主。
“想要站在多高的位置,就要担起多大的责任,我……没有王爷的雄心壮志。”李筠婷说道。
胤禛知道这是李筠婷内心的想法,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李筠婷答应了,在将来乌拉那拉氏逝去后,她会是皇后。落座到棋盘边的座椅,“这棋局颇有些味道,黑子是弘盼的?”
得到了李筠婷的肯定回答之后,胤禛看着黑色棋谱的棋路,越看越心惊,黑色的棋子仿佛变成了气势汹汹的奔腾骏马,嘶鸣一声或是马上的骑兵□□在手气如长虹厮杀在前,或是同白色骑兵周旋,保卫城池。
“你的棋一直很好。”胤禛说道,掌握棋子的李筠婷,宛若手中有了千军万马的将军,永远理智,战无不胜。“弘盼的棋艺也不错。”胤禛捻起一枚棋子,想要替弘盼下完这盘棋子,竟是发现无法落子,他的棋艺已经比不过弘盼了,此时投子入壶,说道:“原本是想着替他下完这一局,竟是下不出他这般的气势如虹,果然少年人意气风发。”弘盼的优秀让他骄傲又带着些惆怅。
“若是王爷有兴致,重新来一局便是。”
胤禛说道:“不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让我的侧福晋取悦我。”声音带着情动的沙哑。
帐幔上人影交缠,其内被掀红浪,大约是因为离那个位置更近,从欢1好之中得到的好处要比之前多了越三成,等到做了九五之尊,恐怕还会增长。柔软的手臂勾住了胤禛的脖颈,男子的喘息声加重,一夜缠绵。
第二日朝堂上,康熙宣告了胤禛是太子的消息,众人跪了一地,这个消息并不让人意外,胤禛站在康熙的身边,那双手背上是浅褐色老年斑的右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俯视众人跪了一地,身边的康熙再次咳嗽起来。“皇阿玛。”眼眸深处流露出自然的关切。
看着这个神情,康熙的心中一暖,是啊,他还有什么不满意,胤禛将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现在也是一个合格的儿子,康熙拍了拍他的手背,“等会,你留下来,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
胤禛面上平静,心中却对于康熙接下来的谈话有些紧张。
康熙像是天底下所有的好父亲一样,说起了家常,乌拉那拉氏贤德得体,弘盼聪慧,康熙说话说得很慢,胤禛小心应答着,并没有因为康熙问得只是家庭的琐碎小事,就掉以轻心。康熙看着胤禛的样子,笑了笑,心中有些许愧疚,他记得以前小四并不是这样的,曾经的小四要直爽得多,颇像现在的十四阿哥,只是他的一句“喜怒不定”让胤禛变了样。
“你说弘盼小时候的事情,让我想起了保成。”康熙开口提到了废太子,“我曾经对保成也是报以重望的,可惜他到最后走了弯路。”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固,作为现任的太子,胤禛对于康熙提到了废太子,有些意外,幸好,关于废太子他也揣摩过。话语之中同康熙怀念胤礽的过去,也不忘提醒康熙,那废太子终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要知道废太子做了不少的措施,圣上如此已经是宅心仁厚。说这些,是因为胤禛一点儿也不想放出被圈了的废太子,有当年康熙的承诺,胤禛的“嫡”到底比不上胤礽的更正统,故而此时胤禛不着痕迹一边同康熙说起了废太子的好,也提醒废太子曾经的狼子野心。
康熙听着胤禛的话,挥手让他告退,“先住在先前的王府,等到过些日子,重修毓秀宫,再行祭天。”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太子的服饰,还有胤禛后院中的人的服侍,各种的礼仪规格,恐怕这些日子礼部上下的人都要做这件事情。
胤禛应声退下,如果康熙已经去了,他登上了这个宝座,在剪除所有废太子羽翼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再次放出被圈禁的废太子!
新立太子是四阿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首先飞到了后宫人的耳中,德妃虽然不喜胤禛这个儿子,只是也知道现在十四阿哥还太年轻,性格浮躁说话也是直来直往,若是康熙的身子能再熬上几年,或许十四阿哥还有些希望,现在的他完全比不上四阿哥胤禛。
“娘娘放宽心,总归是兄弟两人,打骨连着肉,十四阿哥同弘盼也很好。都说圣上是看上了弘盼呢。”德妃身边的嬷嬷如此说道。
“圣上或许看重弘盼,若是老四他没本事,又岂能给了他太子之位?”德妃淡淡地说道,“老四的性子不好,也幸好我总归是她额娘,今后总能照看一二。”胤禛的性子让她有些发愁,这时候几乎感谢早些年时候同胤禛的侧福晋李筠婷还有些交情。
如果说德妃还能够想通胤禛做了太子,后宫之中的文嫔听到了这个消息,甩了手中的杯子。
“你说什么?”李汝兰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
钮祜禄氏此时正坐在李汝兰的身边,从未见过好姐妹如此,有些诧异地说道:“姐姐是最聪明不过的,太子却有贤德之名。”话语之中含蓄的意思是,先前康熙就认准了胤禛,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姐姐竟然没有猜到?
李汝兰看着钮祜禄氏,脸色有些扭曲,屏退了下人之后,拉着钮祜禄氏的衣摆,“好妹妹,给我解解惑。”说起了钮祜禄氏生的并不漂亮也不大得宠,李汝兰想着自己把她留到了宫中,让她失去了做太后的机会,便刻意和钮祜禄氏交好,钮祜禄氏不得圣上的宠爱,自然旁的人是踩着她的,文嫔温柔美丽,又有两个儿子傍身,若是文嫔早几年进来未尝不能晋升到妃。这样以来,钮祜禄氏也就接受了李汝兰的好意,一二而去,两人便以姐妹相称。更为巧合的是,李汝兰内里是个现代人,性子凉薄考虑事情总是绕着自己,那钮祜禄氏也是如此,若不是也不至于养出乾隆这样的性子,圣上垂垂老矣,两人在后宫之中皆不算是得宠,白日里相处在一块儿自得自乐,加之性子相似,便更为亲密了。
钮祜禄氏微嗔说道:“姐姐常说,若是想要在后宫过得好,也要耳聪目明,姐姐当时教我的道理,怎的自误,自个儿忘了。”
李汝兰说道:“阿弥陀佛,我一直想着圣上或许会顾念当年和太子的父子之情,许是废太子再次得势。”
钮祜禄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汝兰显然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圣上金口一言,既然废了太子,怎会再立?”
李汝兰扯了扯唇角,两废两立可是历史上的真实,怎的现在变成了胤禛做太子?“我只是这个想法,毕竟当年圣上同太子亲密,曾听说太子开蒙都是圣上手把手教太子识字。”
“既然是在天家,又岂能多期待?”钮祜禄氏听到李汝兰如此说,也是感慨,“没有想到姐姐如此天真。”
李汝兰勉强扯了下唇角,内心有些焦急,怎么就变了,如果胤禛做了这个太子,是不是会被废了?这样想着,忍不住就开口说了。
钮祜禄氏连忙捂住了李汝兰的嘴,“好姐姐,这可说不得。”想到了李汝兰的姐妹还是胤禛的侧福晋,那李氏的孩童正是弘盼,颇得圣上的恩宠,且钮祜禄氏记得弘盼同李汝兰也颇有交情,此时压低了声音说道:“圣上龙体欠安,太子有天命之兆。”
李汝兰身子一震,“你说得是真的?”
“嗯。”钮祜禄氏说道,“你也知道圣上这些日子龙体欠安,恐怕真的就是现在的太子了。”
李汝兰心中心中一松,她送过去的锦囊或许当时的情况,却不适用于现在的,如果按照钮祜禄说得,那康熙大限将至,到时候胤禛仍是会黄袍加身,而且不必如同后世那般被人编排出篡改圣旨,这样一想,心中复有欢喜起来。
钮祜禄氏不知道李汝兰在高兴什么,也跟着笑了笑。
两人的话题默契地从太子这个话题上转开,说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