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一月,一年中最冷的季节,自幼在北方长大的张庭也许习惯了了北风的呼啸,朔北的冷清。可是自幼在江南水乡长大的艳萍习惯了微风细雨阳光和煦的水乡风景,第一次领略北方的天气,那呼啸的北风吹得人瑟瑟发抖,那刺骨的严寒仿佛在侵蚀着艳萍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心灵。这一夜,艳萍辗转反侧难以成眠,默默的穿好衣服独自走出房门,走到屋外,那一刻仿佛这湛蓝的天空属于自己,这浩瀚的星空也属于自己,这皎洁的月光属于自己,就连这呼啸的北方也属于自己,至于这诺大的张家,这华贵的屋舍,这尊贵的一家人好像与自己并无多大关联。
想到这里艳萍忍不住掉下来眼泪,十七岁的年纪,本来应该无拘无束,本来应该慵懒的陪伴在父母的膝下,本来应该是青春懵懂的季节,可是艳萍此时此刻感觉到的只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父母跟着最疼自己的爷爷去了美国,就连自己的两个亲姐姐也远离家乡,家里只有独自一人陪伴着华丽的房间,锦衣玉食的生活。当然,艳萍知道大家是为了王家的明天,为了这个大家庭屹立不倒,可是艳萍此时此刻内心深处犹如一个少女(艳萍本来也是少女的年龄),江南王家,给了她无比尊重的身份,无比显赫的地位,自幼被视为王家掌上明珠的艳萍,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大家庭的凄凉,感觉到了一个少女的孤寂。这时,这个少女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不一会了,艳萍擦干自己眼泪,她忽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家乡,这里住着的不是自己的家人,哪有什么哭泣的资格,艳萍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像是在悲伤,又像是在嘲讽,嘲讽自己情绪的波动。
看到眼前女子情绪的波动,张庭心中仿佛针扎了一般,就连张庭本人也说不出缘由,看到艳萍流泪,张庭的内心忍不住颤抖起来,悄悄的走到女孩身旁静静的坐下,揉了揉女孩长发,温柔的问道,怎么还没睡,顺手将外头脱了,披到了女孩身上。艳萍眉头一皱,心里却是难以言表的温暖。笑着说到,没事哥哥,我不冷,原来北方的夜晚也是这么美啊。张庭点头,说到北方的夜虽不如江南温和旖旎,却别走几番风味。怎么了丫头想家了,这是张庭第一次称艳萍丫头,仿佛这一刻二人已经没有了隔阂。艳萍刚刚收起的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嘴上却说道,没有这里大家都对我挺好的,张庭笑到,又撒谎,心里虽好,却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乡,这样吧,过俩天我带你回家看看。艳萍心中非常感激,也可以说是感动,毕竟离开家乡第一次有人真正在乎自己的感受,第一次有人真正的把自己当成家人,就这时艳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剩下的是对这座城市的感激,是对身旁这个男孩的感激。
张庭默默的搂住艳萍的肩膀,艳萍的头静静的靠在张庭的肩上,这一刻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与二人无关,就连天上那明月星空,地上的枯草北风也显得那么的多余,张庭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从六岁开始张庭一直的忙碌,好久没有这样安逸的欣赏这样的美景了,丫头谢谢你。一句话不经意的从张庭嘴里说了出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艳萍一脸茫然,抬头看着张庭,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双眸,清秀的面孔,散落的长发,还有高贵的远山眉。张庭接着说到,丫头不要问,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艳萍点头,这时,艳萍想起了过往,想起了之前那个印象中的华夏第一才子,忍不住的问道,哥哥我是读你的书长大的,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张庭笑到,傻孩子说吧。艳萍问道哥哥我读过你的诗你的词你写到散文,论文还有杂文翻译,不知道你最喜欢什么,又最擅长什么呢?张庭认真的说到,我最喜欢的是词,最擅长的是,最得意的却是散文。艳萍点头,张庭接着解释的,我是读四书五经启蒙的,所以骨子里透着不可磨灭的儒学思想,加上自幼学习二十四史所培养出来的逻辑,所以我最擅长,至于散文,因为我觉得散文是最能考验一个作者功底的文体,形散而意不散,物散而神不散,这两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不易,第一句话是前人经验,第二句话是张庭个人所悟,有异曲同工之处,却又不尽相同。至于词,因为他最能抒发自己的内心,高山流水,景行行止。张庭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就停了下来。艳萍笑到,哥哥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张庭答到对,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艳萍此时仿佛看到了张庭眼中淡淡的哀伤,于是说到,哥哥我最喜欢柳三变的雨霖铃,哥哥你能不能写一首送给我呀。张庭点头说好,低头开始唱到。
朔风寒月,繁星空舍,初冬时节,好景佳人在侧,细观摩,眉黛肌肤,一席素发零落,耳语诉不得,逢人问,白衣胜雪,江南烟雨应歇。
怕记得,瑟瑟凄凉夜,繁星若解人意,忽明暗,怎不停歇?经年回首,难道月似冰霜空也,愿散尽千古风情,换取倾城色。
多年后,张家屋舍,后辈多感叹张庭此时天纵之才,却有次败笔,劝其撤去。张庭微微一笑,你们不会明白,这是当年的我写给当年的她的。
艳萍躺在张庭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仿佛远方有小鸟歌唱,唱到,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诗是三毛的诗,曲却是张庭的曲。张庭抱起艳萍,把艳萍放在屋内,盖好被子,依旧温柔。
第二天清早,艳萍床头出现了一张用正楷写的雨霖铃,偷偷的笑了起来,这是她到张家之后,第一次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