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看向了汽车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轨迹。
虽然时隔近两个月,但仍然能看到一些明显的痕迹,只要顺着这些痕迹往上找,万一找不到那个司机呢?
只要找不到,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个司机还没死!
而只要那个司机还没死,找到谋害我父母的真凶,就会多一份希望!
可旁边的李峰看了看我,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的一句话,也再次将我打入了无底深渊。
“还是不要抱任何希望了,那个司机已经死了,他叫曹桂,两天前就已经运回安市了,找到的时候,都臭了。”
天晓得我现在什么心情。
我的父母就这样死了?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这个事情就这样完了?
我该如何调查?
我放下自尊,问了李峰一句,“那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查到真凶?”
后来想想今天的这句话,才知道是多么的可笑,自己居然在问谋害父母的真凶,自己该如何查到真凶!
李峰淡漠地说,“公安方面已经备案了,但这个案子成为冷案的几率应该很大。”
我不知道冷案是什么意思,但大概也能猜个明白。
应该就是把一桩无法破获的案子封存起来,破案的几率几乎为零!
回到陈黑狗的家里,我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孟欣一直小心翼翼的陪着我……
陈黑狗走到我身边,把一个破塑料袋递给了我。
我问,“这是什么?”
陈黑狗说,“打开你就知道了。”
我打开看了看,竟是母亲生前用过的钱包。
里面有七百块钱。
夹层里还有我和父母的一张合影。
这张照片是在我爷爷的葬礼过后,父母和我在一个亲戚家照的。
而这张照片,也成了我今后最珍贵的东西。
它的名字叫全家福。
陈黑狗忽然问,“冬哥,你要回安市吗?”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陈黑狗顿了顿,说,“我想跟着你。”
我愣住了,反问,“为什么?”
陈黑狗说,“没有为什么啊,我早就跟我爷爷说过我要离开这里了,我想去当兵,但我爷爷死活不让我去,因为我爸就是死在了战场上……”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为了救我爷爷。”
我动容了。
哪怕陈黑狗说的轻描淡写,我也能够想象到他父亲当年为了救他爷爷而丧命的那一刻,有多么的悲壮!
更能想象陈黑狗的爷爷这些年为何活得如此艰辛。
大概不止是因为落下了终生残疾。
还因为他的命是他的儿子救的。
难怪我会觉得陈黑狗的爷爷很亲切,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吧。
我们的心里,都有同样浓烈的自责。
只是……
我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陈黑狗今年才十七岁啊。
而陈黑狗的父亲当年在战场上为了救陈黑狗的爷爷失去生命的时候,陈黑狗不应该出生的……
因为当年那场发生在南边的战争,距离今日实在太遥远了。
所以,陈黑狗岂不是……
我不敢往下想了。
因为我严重怀疑,陈黑狗和我有着类似的经历?
看向陈黑狗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我迟疑了一下,才问,“那你妈妈呢?”
陈黑狗笑了一声,似乎很轻松地就说,“因为怨我爷爷,早就改嫁了。”
我沉默了下来。
良久。
我才说,“黑狗,你别跟我去安市了,会有危险的。”
陈黑狗又笑了一声,问,“那你忘了你在住院的时候,我们已经拜过把子吗?而且除了你之外,我也没有别的朋友了!退一步讲,我也知道你现在挺难的,担心仇家会继续上门,不过……为兄弟两肋插刀嘛!我在武侠小说里看过的。”
我心里一阵感动,却凝重地问,“那你爷爷怎么办?”
陈黑狗扭头看了看外面的黄土坡,出了一会儿神,说,“其实这些年除了帮他放羊,他的任何事情我都没有管过,而且他也不让我管,放羊的话,他自己也会放。”
十七岁的陈黑狗,和二十岁的我一样,好像比同龄人都要成熟一些。
因为我们的经历都充满了苦难。
我还是摇摇头,说,“不行。你不能跟我去安市。”
陈黑狗看了看旁边的孟欣,忽然笑哈哈地说,“其实见了孟欣姐以后,我也想娶个外面的女人,白,这个理由总可以吧?”
我愣住了。
再看孟欣,脸色一片羞|红。
忽然,陈黑狗又一把将我手里的七百块钱抢了过去,说,“冬哥,你也别瞎考虑了,我不会白跟你的,你的这七百块,从今以后就归我了,算是你给我的工钱。”
我没明白陈黑狗的意思。
然后,陈黑狗很滑稽地在我面前秀了秀肌肉,得意道,“看到了吗?这是肌肉,我很厉害的,给你当保镖肯定没问题!”
我看了看陈黑狗干瘪的二头肌,失声而笑。
这大概是两个月以来,我第|一次笑……
旁边的孟欣看到如此滑稽的样子,也笑了。
之后,陈黑狗一直在坚持他的想法,我也就没再拒绝他的这份好意。
我明白,陈黑狗是那种嫉恶如仇的性情中人,他决定跟我回安市,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帮我。
这份恩,我得记着。
从今往后,陈黑狗就是我的兄弟。
只是……
在我每次想起他爷爷的时候,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很沉重。
第二天,陈黑狗和我离开了陈家村。
而陈黑狗离开陈家村的时候,却完全没有了在我面前表现的那种没心没肺。
陈黑狗站在他爷爷的面前,嚎啕大哭。
而那个叫陈康之的老人却破口大骂,
“陈黑狗,你个狼羔子别这么没出息,不走出去,难道要留在这黄土坡吃一辈子羊粪蛋子吗?”
“陈黑狗,你要是不去外面混出个人样来,就永远别回陈家村,我也不认你这个孙子!”
“陈黑狗,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我临走时,又给陈康之磕了三个响头,说道,“陈爷爷,就此拜别。”
陈康之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铿锵有力道,“娃娃,天降大难,你要珍惜,这是老天爷给你称王的机会呢,心中要有火,不要灭!”
我站起身,扭头望了望安市的方向。
眼神如狼。
此一回,是为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