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
没有想到,赵荷花居然就这么扑在了我的怀里。
但转念一想。
小姑娘还是单纯。
赵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这么惊慌失措,也算是情理之中。
我叹了一声,轻轻把手放在了她的背上,柔声安慰道,“你爷爷都把手指切下来了,你爸当然能改过自新了。”
赵荷花仍旧是梨花带雨,“我不相信我爸能改,就他那性子,恐怕几天以后,就把今天的事情给忘了。”
我说,“你爸都给你爷爷下跪了,态度看着还是挺诚恳的,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犯傻了。”
赵荷花哽咽地说,“不,李叔,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爸的为人。”
我问,“他怎么了?”
赵荷花一脸伤心,说,“有段时间我爷爷把家里的钱都锁了起来,但我爸在外面借钱也要赌,最后赌输了,别人上门要钱,我爷爷不给,我爸就说,要把我妈卖了抵债,还要把我推给了债主,你说就这种丧心病狂的父亲,我还怎么相信他?”
我一脸惊讶。
怎么都没有想到,赵耀龙居然能丧心病狂到这样的地步!
我将信将疑道,“不会吧,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男人。”
赵荷花松开了我,红着眼圈说,“李叔,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爷爷,当时要不是我爷爷及时把钱拿出来,我和我妈,真的就像车子房子一样,被过户给别人了。”
我一阵目瞪口呆。
赵荷花又说,“我爸是给我爷爷下跪了,但你看我爷爷理他了吗,连理都没理!”
赵荷花说的没错。
刚刚赵耀龙给赵光发下跪,赵光发躺在床上,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赵荷花哭着说,“李叔,你都不知道我家的事情,我考上大学以后,要不是心疼我爷爷,这个家我连回都不想回来!”
我顿了顿,说,“荷花,你别哭了,你放心吧,我只要在虎塘一天,你爸就不敢再赌了,他要是还敢赌,我就把他送进监狱里去。”
赵荷花愣了愣。
这一刻,她*的心肠又是一阵不舍。
再怎么说,赵耀龙也是她的爸爸。
真要是被我送进监狱。
赵荷花会愧疚一辈子的。
我看穿了她的这种心思,轻叹一声,说,“荷花,你先别哭了,去看看你爷爷吧,他刚断了手指,今天晚上肯定很难熬的,十指连心啊,这种感觉,我太清楚了。”
说着,我抬手看了看自己残缺的小指。
赵荷花这才注意到,我残缺的小指上似乎不太对劲。
赵荷花惊呼道,“李叔,你这是……”
我笑了笑,说,“义肢,而且上面还戴了一枚戒指,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赵荷花愣住了,吃惊道,“李叔,你怎么也会缺了一根手指?”
我吐了口气,说,“几年前,出了场车祸,当时被压在车里,小手指不过血,最后就截掉了。”
赵荷花惊呆了。
我说,“好了,你去看看你爷爷吧,陪他说说话,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不然的话,这一夜他肯定是要煎熬无比了。”
赵荷花张了张小嘴儿,欲言又止。
我轻声说,“你爸好像在过道里抽烟呢,我去跟他聊聊。”
赵荷花没再说什么,离开楼梯间,奔向了赵光发所在的那间病房。
而我,则去找赵耀龙了。
如果赵荷花说的真的,那赵耀龙会不会浪子回头,还未可知。
本来,我与赵家素无瓜葛,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这件事。
但问题在于,我还是动了点恻隐之心。
举手之劳的事情,能帮则帮。
而且,若是真能让赵耀龙回头是岸,也是善事一桩。
我这人虽然不迷信。
但人们都说子女在阳间做善事,便可使死去的父母在阴间好过。
我且信了。
这辈子,父母没有享过我的一天福。
最后还因为保护我而死。
这是我心中一辈子都难以抹平的伤疤。
而走到外科病房的尽头,我并没有看到赵耀龙的身影。
不禁心生疑惑。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就听到,赵耀龙求饶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传了过来。
“美凤,我知道咱爸为我切了一根手指,你心里不好受,我也不好受啊,我这次真的改了,我发誓,我真的戒了,我以后再赌,我就不得好死,出门就被车撞死!”
这话落下,房间里又传出一个妇女的声音。
“你都说过多少次了,我再也不信你了,看我不扎死你!把你扎死以后,我也不活了!不然我对不起咱爸,咱爸让我好好管你,我却管不了,我没脸再见他!”
听到这个妇女的声音,我连忙跑了过去。
妇女是赵荷花的母亲,叫张美凤,三十多的女人。
此刻,她正在器械清洗室里,拿着一把医疗剪刀往赵耀龙的身上扎。
不过张美凤的点子有点背,这一剪刀下去,不但没扎到赵耀龙,而且脚下一滑,居然跌倒在地,而赵耀龙则赶紧抓住机会,压在了她的身上。
开始的时候,站在门外的我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可是随着张美凤在地上扭来扭去,赵耀龙在她的身上压着,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局面。
甚至有些滑稽。
两人还是没有发现我站在门外。
赵耀龙抓着张美凤的手腕。
张美凤猛烈地挣扎着。
张美凤压着声音威胁道,“放开我!我今天非得扎死你不可!要不你就扎死我!”
哪成想这话刚落,赵耀龙这个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男人就往张美凤的脸上亲了一口,说,“美凤,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扎死你呢!可不敢乱说啊,我作恶多端,对不起你们娘俩,受什么罪都行,你怎么能有半点事情!”
“好了好了,别闹了,我向你保证,我真的不赌了,我要是在赌,你怎么扎我都行,别说扎我,你就是拿剪子把我给断子绝孙,我也没有二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但大部分时候,很多女人还就喜欢这一口,总是招架不住男人的这张破嘴。
果不其然,张美凤逐渐安静了下来,甚至红着脸说,“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我都要被你压死了!”
赵耀龙说,“不行,你得原谅我,你原谅我了,我才起来!”
张美凤凶巴巴道,“没门!赵耀龙,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了!我要跟你离婚!离了婚以后,我就去东平,陪荷花上大学,咱爸我也带走,我们再也不管你了!”
赵耀龙说,“美凤啊,你可不能这样啊,我舍不得跟你离婚!有你在,这家才是家啊,美凤啊,你就原谅我吧,我真的改了!”
说着,赵耀龙居然两手抱住了张美凤的脑袋,朝她亲了上去。
张美凤又是一阵挣扎。
还捏住了赵耀龙的要害。
赵耀龙顿时惨白,连忙起身道,“美凤!美凤啊!撒开!撒开!疼死了!”
张美凤也跟着起来了,还骂了一句,“没用的男人,你的心思也只能花在赌牌上面了!”
但下一刻,张美凤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我。
她的脸色顿时涨红一片。
“李……李冬兄弟?你咋过来了?”
我尴尬地说,“我也是路过,呵呵,你们继续。”
张美凤难掩羞涩,连忙低着头跑了出来,经过我之后,很快就没了踪影。
至于赵耀龙,看到我以后,也是一阵脸红脖子粗,从地上爬起来道,“李兄弟,你啥时候过来了?也没点动静!”
我冷哼了一声,板着脸说,“出来,我有话问你。”
赵耀龙愣了愣。
但没等他说什么,我便转身离开。
走进了一间空病房。
赵耀龙自然也跟了进来。
我冷冷说,“把门关上。”
赵耀龙把门关上了。
我寒着脸问,“你以前拿你老婆孩子抵过债?”
赵耀龙愣住了,慌乱道,“谁,谁说的,我怎么会干出那种丧良心的事情!”
我反问,“你有良心吗?”
赵耀龙没话说了。
我说,“你也别问我是谁说的,我就问你,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赵耀龙死活不承认,“没有,绝对没有!”
我瞪眼道,“再说一遍,有没有?”
赵耀龙不敢迎视我的眼神。
我眯着眼道,“说啊,到底有没有!”
赵耀龙重重叹了口气,说,“那都是年轻时候办的事,那时候不懂事。”
我哼了一声,问,“那你现在就懂事了?”
赵耀龙低着头坐在病床旁边,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抽了一口,说,“李冬,你放心,我这回是真的改了,以后再也不赌了!”
我阴阳怪气道,“你跟我表什么决心,这是你的事情,是你们赵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耀龙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赵耀龙忍不住说,“李兄弟,我确实是改邪归正了,以后再也不赌了,我也知道,这是我们赵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但我更知道,你这人心善,你可不能不管我啊,而且你刚刚也看到了,你嫂子居然要跟我离婚,现在我爸也不理我,荷花也不信我,你得帮我想个辄啊,我以后要是没了家,成了孤魂野鬼,我真是活着也没啥意思了。”
我看了赵耀龙片刻,说,“自己作孽,还妄求别人的原谅,你也真够无耻的。”
赵耀龙叹了口气,“我这也是没办法,我都这个年纪了,要是没了家,我以后连一点奔头都没有了。”
我淡漠地说,“人心不是一下就能暖过来的,需要一点一点的暖,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诉苦,看你以后吧,你以后要是再改不了,我会把你送进监狱!”
赵耀龙看我不似说笑,顿时噤声。
随即,我也没在病房里多留,想着晚上还没吃饭,就要出去买点东西吃,但刚从医院里出去,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何玉环竟站不远处,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一身笔挺的单位制服,身段被完美的衬托出来,十分迷人。
我顿时有些疑惑。
何玉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丁大勇不是说,她要去济城那边学习吗?
但我没有往深了想,低低头就要蒙混过去。
然而,何玉环偏偏不让我混过去,很快注意就到了我,并且轻声呵斥。
“李冬,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