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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仙华 鬼吹笛

作者:阿凝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2-02-27 00:51:54

曾独大一方的宋国,几十年安稳太平实如海市蜃楼,虚空幻象。早宋襄公在位之年,宋国国力已是不济,自泓水之战后,宋军大败,楚国跃然成为一方霸主,宋国已无力与他国较长。晋楚争夺霸主期间,未能逃脱受连命运的宋国,国土战事不休,尴尬的处境再度将宋国拖到弱势的边缘。宋国自此只得力求安存,再无缘问鼎。今主在位年间,宋国虽国土相对安稳,少有战事冲击,但显而易见的是,倘若今宋之国力就此衰頽不振,或是安于现况,以几大国扩张的强势,宋国必然也会有一日成为别人囊中之物,国土焦地也不过是迟早之事。眼下的宋国已根本不足以在这个烽火乱世之中稳驻根基,安存之愿犹如痴人说梦,绝无可能。

今国君久疾不医,倘一朝病薨,太子启君位顺理成章。然时局动荡,国之四面楚歌。又听闻不日前,宋国国中重臣华太翁方卸职,紧接着便传出多年前被宋灭国的曹国死灰复燃的消息,暗地于葵丘一带敛聚兵力,渐成气候。此信一散,霎时在国中掀起不小风波。

我不由为眼下这个宋国捏了一把汗,如今内外不安,动乱虽暂不及王都城内,然形势不容乐观。国之不存,民之何从?这道理我还是略知一些的。不过再仔细一想这一切,好像实在也并没有与我有太多关系,区区一介一非臣,二非卒,三······三连自身境况也未曾搞清楚的小女子,又遑论其他?

物极必反,宋国到如今地步,实则逃不过时势所趋罢了。

心中暗暗绘写当下局势,又将自己处境思索了一遍,着实有些迷惘。还有方才那姽婳的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瞥眼妙陶她还在一旁说个不停,执着的还在讲着她说的那个穆苏的故人,依稀又是个传奇人物。

只道是六年前,也是一个深秋的某日,宋国王都里突然来了个神秘人,无人能猜透她的来头。那日大约已近黄昏,王都作坊的街道上,形形*之人仍熙熙攘攘,商履不歇。被落日的霞辉映染成橘黄的王都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名身着异服的少女,她跨骑一只赤凤挽笛踏歌而过,悠扬的调子淌过行人耳朵,顿时吸引无数抬头观摩。少女一曲未罢骤停,侧目吟道: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罢!

传言凤出东君子国,四海翱翔,过昆仑,饮砥柱,濯羽弱水,见之天下大宁。梧桐百鸟不敢栖,只避凤凰一王也。凤者,百鸟之祖也。

见此奇景,当日整个王里一下子炸开了锅,以至于街头巷里无人不逢人便谈此事,逢人便谈,那驭凤少女究竟又会引来凤凰栖身何处。此事轰动全城的同时,自然也惊动了王宫里的主儿,宫里即刻派出专人来查探此女来历去向,熟料最后竟是在现在的司徒府邸找到了人。而这司徒府里的事,当然还有它的一段复杂往事。这司徒乃公孙纠之子,即当今国主之侄孙,王室贵族之后。彼时的司徒府邸还不叫这个名儿,宅子也不是如今这位司徒的,只恰巧那日司徒就去了府邸,恰巧凤栖庭室,又恰巧遇见这天下大宁之象,遇见了那个神仙少女。后来,这位神仙少女竟然跟随穆苏去了,于是一时间王都里流言满天,君上似乎很看重这件事情。不久后穆苏掌司徒一职,辅君议政,那宅子也便成了现在的司徒府邸。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高阁大殿一派通明。微寒的秋风一路扫过地面的枯叶,清冷寂静的府邸中闻不见一丝儿人迹,碧梧院门前的竹节风铃随风摆荡,泠泠作响。幽冷月光下,繁密的梧桐也难逃秋风洗礼,孤寂地掉着叶子。高阔的夜空中回荡着一声一声,如流水般潺潺倾泻,一阵一阵,似鲜血般汩汩而出的笛音。结合婉转悠扬,又诡秘可怖为一体的笛音,绕梁不歇,连门前的竹节风铃都恰似被其蛊惑着和歌而鸣。

妙陶一边描述着当夜的场景,一边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直打了个哆嗦,活像她亲眼见着了一般。她说的那个少女,便是穆苏错认了的那个故人,后来一举成名,成了宋国大祭司的珂罗。

我有些纳闷,妙陶似乎很是执着于同我讲跟穆苏扯上关系,我却又不认识的人的事,然而也着实被她的这一通描述给吓起了一身起皮疙瘩。我与她一道经廊回走,路过庭院,见东墙一隅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落,几名奴仆提着胆子正围在一块儿,望着树干上趴着套绳索的一名男奴,心惊胆战的模样。

“主人,你都不知道那听着有多渗人,大晚上的她吹着根人骨头做的骨笛,就在那碧梧院里头······”

她还在执着地为我讲述那个故事。

“妙陶。”我有些脑仁犯疼,赶紧喊住喋喋不休的妙陶,使了个眼风望向墙边。“他们几个,要干什么?”

妙陶微楞,打眼一瞧也不解。“看样子像是在伐树,不过没有公子允许,他们也断不敢伐府里一草一木的。可是,听说这棵树有些年头了,以前宅子的旧主人还在时便在了,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就要伐掉了呢?”

“旧主人?这宅子以前还有别的人住过吗?”

“嗯,听府里人说,这宅子是公子已过世了的母亲曾住过的地方,公子母亲乃贵族,家族人曾为我宋国能臣,只不过中道没落,又因为犯了君王大忌,才举家逃往他国了。”

碗大的老槐树,扎根在高墙之外,斜倚着墙身长进院子里,枝条竞相伸了进来,如同一名在外面的窥探者。

“这棵老槐树还是我刚来府里做事时就在的哩,转眼又长了这么大截儿了,虽然瞧着它也有些时日了,可我就从来不喜,老槐成精,这槐树生在庭院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半老厨娘一边儿搭手,一边念叨着。

“若不是近来贼人太猖獗,指不定也不会想着伐了它。唉,还是伐了好啊,省得什么时候招来不该招的东西,看着也心慌。”

另一男仆道:“是啊,以前不见提起此事,不过说来府里墙设这样高,若不是借着这树攀墙过来,大抵也不会如此容易让贼人得逞了吧。”

闻言我转头问妙陶:“最近有很多贼摸进府里吗?”

妙陶摇摇头,眼神古怪,看着我又忽而喜笑颜开道:“主人的脑袋好像变灵光了些?妙陶倒未听说有贼人闯进府来。”

我没理会她前一句话什么意思,嘴里却犯嘀咕:“贼人猖獗便想到伐树,无贼人相犯时便无伐树之事,这是何道理?妙陶你说,这树有何错,将人为的过错全都归咎于一棵树,不会觉得不妥吗?可惜树不是人,也能开口说话。”脚下步子已朝那几人走了去。

我出声早已惊动在场的几名奴仆。

“雪婴姑娘好。”对面而站的半老厨娘率先反应过来,紧接着另外两名男仆也转过身来。

“你们好。这树,却是何人命你们伐了的?”

话出口后,方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淡,并且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蠢的问题。

半老厨娘有些吞吐,“是、是公子命奴等伐掉此树······”

妙陶在身侧拉了拉我的袖子,神色有些不太好。“主人······”

“怎么了?”我看向妙陶,完全没发现异样。

周围的奴仆呼吸声都骤然屏住,安静的只剩下我的声音和树上的人声。地上的奴仆全埋怨地瞥向墙头没眼力的,无知无觉继续吆喝套绳索的奴仆。

心头顿生一种不祥之感。

身后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寒冬腊月天那冰窟窿里冒上来的寒气,生生往我的脚底,我的脊梁骨缝间钻进来。“是我。”

我转头看向穆苏,玄衣锦绣,身后跟着府里的管事老伯。

树上听见声音的奴仆,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踩滑掉了下来。

“是我让他们伐树。”

穆苏眉眼淡漠走了上来,眼光悠然扫向我,“你方才说,‘可惜树不是人,也能开口说话’?”

我眼神躲闪,“难道不是吗?它若也能说话,自是不愿任人宰割,任人砍伐了去。”我强做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义正言辞地答道。

穆苏垂眼轻笑了下,忽而目视我又问道:“我是想问你,你如何知道它不愿的,莫不是你有什么办法,能使它开口讲话?”

见他脸上轻漾笑意,我忽而有些不太适应,有些头晕目眩起来。“我、我就是知道啊!”心底没来由烦乱不已,转脸看向别处,再不肯瞧他一眼。

穆苏不言,严肃认真地看着我良久,意思像是非得我给他个合理的理由解释解释。

眼见糊弄不过去,我眼睛掠过宝宝身上,脑瓜忽而一片清明,若有其事的一本正经道:“因为树里面住着只槐树精,它修行尚浅,口不能言,但是却同这棵槐树感同身受,你们要伐树,拦腰将人家斩成两半儿,那槐树精自然百个、千个的不愿意!”说罢却心底冷笑不止,得亏了穆苏的奇闻怪录,编起故事来都不带岔的。

不料在场的人听我一通胡诌,果还就有人信了,色恐神惧,低声议论着,似在说树,又似在说我。

老管事瞪了眼众人,神色复杂地偷眼瞧了瞧跟前的穆苏,又闭口不言。

“主人,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树里头当真有妖怪啊?”妙陶突然抱起我的胳膊,瑟瑟道。

我将计就计,故意放凄惨声音继续恐吓道:“当然是真的,我亲耳听到它啊,就附在那树上,正呜呜~哭呢!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啊······”宝宝闻声,竟颇配合的嗷嗷叫,呜呜咽咽的声音好不瘆人。

穆苏静静看着我又一通一本正经的胡诌,不动声色。我有点心虚。

“雪婴姑娘的意思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责而旁贷,实在毫无担当。”沉默的穆苏再次开口。

他淡漠疏离的语调,平缓无波地述说完这一席话后,地上的三名奴仆,连带退到墙头趴着的那名男奴顿时均神色惶恐地低下了头。

我脑子蒙了那么一瞬,这是我的意思?我啥意思我怎么不知道。

身后管事见势,一贯从容的脸上,嘴角微向下垂了垂,躬身上前欠责道:“是老奴疏忽,公子,老奴管制不当,本应该多安排些府里奴仆严守职位,加强巡逻,预先考虑到有关府里安全的各方面事宜,更早些安排人伐了这棵树,以免后患。你们几个,还不快些动手?”

“是,是。”

说罢,一行人已重新操起家伙准备伐树。

其实伐个树也没什么,又不干我的事,也没什么劳什子槐树精啊李树精的,可我这没来由的心里一阵儿不舒服,也在搞懂穆苏那一席话的真正意图后,骨子里那股死磕的劲儿徒然钻出。“等等,说来说去你们还是要伐树,当真不怕这树里的精怪报复......”

穆苏凝视着我,古怪地盯着我久久不言。

“我脸上有东西吗?”我转身问妙陶,妙陶极认真地端看一阵后,连连摇头。

穆苏不理,道:“好了鱼叔,此事暂不追究,以后府里诸事妥当安排。还有,此树暂且留着,毕竟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不是吗?”

穆苏看了眼墙外老槐树,言罢又意味深长的瞅了我一眼,霎时令我莫名地生出股浑身不舒服之感来。

“随我到书房里来一趟,我有些事想问你。”

等到兽走鸟散,我不解地看向身侧妙陶:“穆苏他为何那般瞧我,难不成我此前是个做贼的?偷过府里的物件?”

妙陶呆了呆,摇摇头。

“即便偷了便又怎样?他为何总对我这般凶!若是换了别人定不是这样的吧······”我口里嘀咕着未完,猛拍大腿,又恼恨道:“呀!好不容易见着,我方才便应该好好问问他,答应我出府去的事还作不作数,怎生一糊涂就给忘了!妙陶。”

“主人。”

“一会儿千万记得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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