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言卿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也想起了那个小娃娃和她短暂相处一个下午的小插曲。自然也就串联起裴音郗无意中表示过的,似乎认识小时候的她的事情。
难怪裴音郗无意中提起她10岁的时候很可爱。原来裴音郗见过她!当年家里来了个小孩,只待了半天,虞言卿几乎都忘记这件事了,可是一心寻求当年真相的裴音郗,她还记得她10岁的样子。
“那个小孩是我。可是言卿,你听我说,后来……”裴音郗看见虞言卿哭了,哭得那么伤心,看她的眼神竟是那么愤恨。裴音郗莫名地心一慌。
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刚开始带着查清楚是不是虞氏夫妇害了她父亲的目的来到虞家,可是莫名地喜欢靠近虞言卿却不是计划内。
后来养父水永因为已经查到了虞家,却发现原来虞家夫妇也失踪了,用了十年才查到的线索断了,当年的事很有可能永远没办法知道真相。他的心态失衡了,开始酗酒和赌博,最后闯下大祸。
裴音郗当时只有18岁,她还没有得到四海会的支持,她恨自己能力太弱小,跪着求虞爷爷帮她也是真的。再后来虞言卿出手,她答应了虞言卿提出的利益婚姻,当时很努力地说服自己,这个利益婚姻也不是坏事。至少这能够让她更接近事情的真相,更快地查到只作为虞家的园丁查不到的线索。
可是再后来,当她那天站在婚礼现场,面对面地看见虞言卿美丽而淡然的面容,当她成为虞言卿妻子的那一刻;当她把爸爸留下来的戒指戴在虞言卿的手上那一刻,她已经认定了,虞言卿是她的妻子,无论什么,她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再后来,只不过是新婚短短的几个月,裴音郗丝毫没有抗拒,甚至着迷得主动靠近,虞言卿的身影已经占据了她心里的一切。
即便是后来因缘际会重新接下了四海会。裴音郗的目标一直是放在找出追杀她的人,还有她父亲是否还在人世这两件事上。
裴音郗扪心自问,不能说从来没有把虞言卿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可是自从虞言卿成为她的妻子,是她心中挚爱的那个人,当年的恩怨,甚至虞言卿的父母可能是害她父亲的人的猜测,早已不是她痴痴守候虞言卿的原因。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裴音郗真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怎么说,都说不清楚了。裴音郗急得跺脚:“言卿,我爱你呀,我是真的爱你。我没有骗过你,我也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故意和你结婚的……哎呀,解释不清楚了……你别哭,别哭嘛……”
裴音郗六神无主,怎么说,都感觉不对劲,虞言卿听了她说的话,脸上神色更是越来越苍白。裴音郗觉得自己正在干着急。
“你别说了。这种解释……我听不下去。”虞言卿觉得呼吸都被哽住了。“裴音郗,无论什么理由,结婚以后,这都不该是你隐瞒我八年的原因!让我如何再信任你。”
想起了裴音郗15岁那年和她第一次见面的玉兰花,想起结婚时她颤抖地用虔诚的态度吻她的样子。想起那些心疼裴音郗痴痴喜欢她的傻气,那些八年来默默相守的真情。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都是别有用心?
虞言卿想到这里,心疼得几乎承受不住。她从没有爱过一个人,从小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且她十岁父母就失踪了,她甚至连父母亲情都很寡淡,她这辈子唯一产生过强烈情绪的人只有裴音郗。
以前她说:她可能爱裴音郗,可是现在,随着心跳剧痛的心,她确定了,她爱裴音郗,她爱着这个她亲手为自己挑选,再亲手培养长大的妻子。
可是,真实的情况却那么残酷,裴音郗这十多年来在她身边的目的,细想想,如果没有爱,单纯是和怀疑是杀父仇人的孩子在一起,那多么的可怕。这种可能性,那么让人心痛。
难怪裴音郗离婚以后,她不愿意和她再婚。
对于裴音郗来说,她们之间横亘的,根本是个死结啊……
“姐姐……”裴音郗伸手拉她的手,无声地撒娇,是她最后办法了。
“放开我。”虞言卿低声道,默默地低头隐去了啜泣声。
“我不放。”
“让我走吧。”虞言卿苦笑着抬手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我需要空间。我也需要想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有我们该去向何处。”
裴音郗无话可说,只得默默放开手。此刻她眼眶里的泪珠也聚集起来,被误解,被伤害的酸楚同样让她心如刀割。虞言卿一瞬间变得抗拒她的姿态,让她无措,伤心,且懊恼。
裴音郗的脸色半隐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两个人僵持,然后彼此别开视线,默默分别。裴音郗也有她的倔强,一句话都不再说,一动不动,任由虞言卿离开,任由室内变得一片黑暗。
或许对虞言卿来说,这件事她确实做得不够光明磊落,可是她也有她的苦衷。虞言卿恼她把这件事在婚后隐瞒她八年。可是不隐瞒能怎么样?告诉她吗?那岂不是一开始就会吵得像现在这样不可开交。
裴音郗恼得,过去那么多年没有气过她,即便是最开始怀疑她是还是她父亲的虞氏夫妇的女儿的时候,也从来没舍得生过虞言卿的气。可是现在却真心觉得自己要生气了,虞言卿不相信她说爱她,不听她解释还不想理她,她要被那个气人却又占据她整个心的女人给气死了。
这一夜,身处不同地方的两人,都未能成眠。默默流泪不愿意被别人看见,那种心痛,却怎么也无法消弭。
虞言卿和裴音郗这对已经离婚的前伴侣再次吵架闹翻的事情,首先把水柳和向汝乔吓得不轻。
水柳是以前从不知道,裴音郗和自己的父亲水永最后落脚虞言卿家里,是因为他们怀疑虞言卿的父母虞扬夫妇导致了裴亦谷的失踪。她以为裴音郗只是凑巧到了京都进了虞家,以为裴音郗只是因缘巧合成为了虞言卿的妻子。没想到竟然是一场十几年前就开始的调查。
她这次确定了,自己的父亲水永没死,而是隐匿起来成为裴音郗背后的影子,也真是又惊又喜,但是想想又是十分的无奈。因为这个五岁之后就没见过面的父亲,似乎永远有未完成的事情,回到她和妈妈身边似乎永远不是他的第一选项。
而向汝乔则是从来没看过活了三十多年,从来都是冷情淡爱,姿态高得像女王,思想洒脱得像隐士,不问世事,一心只专注医疗事业和学术的虞大小姐,竟然因为感情的事情憔悴至此。
连向汝乔都忍不住睁眼说瞎话宽慰自己的老板兼闺蜜:“我看你家小狼狗不至于是为了报复才和你结婚,才和你谈恋爱的。你就放宽心,别伤心了。谁家的仇家会这么温顺得跟狗狗似的,还任劳任怨给你赚钱带娃,还给你当工具人伺候你一夜不止一次——”
一夜不止一次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虞言卿都气笑了,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就砸她:“闭嘴吧你,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哎,”向汝乔以一个身经百战的人的身份劝她:“感情是不能追求绝对的纯粹的。你这种富家子弟应该比我见得更多,谁的感情不是磕磕碰碰一地鸡毛的?你不能因为裴音郗接近你的动机不纯,也不能因为她对你的感情带有复杂的原因,就否定你们俩之间的感情。一点瑕疵都容不得,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你要追求一份纯净无暇的完美的神仙爱情,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就不可能。我不该追求一份纯洁无暇,不掺杂一丝瑕疵的爱情吗?”虞言卿却反问。
向汝乔看着她纯净的眼睛,竟然被虞言卿一句话问得语塞——是可能的。是应该的。相比于虞言卿的坚持,她的爱情观,过于现实,也过于功利了。虞言卿是决绝,可却拥有一颗水晶般的心,绝不庸俗,寻常的旁观者怕是不容易理解吧。
向汝乔长叹,坐在虞言卿身边无声地拥了拥她的肩膀表示支持。“可是我总觉得小裴不是这样的,她不会这样对你。”
“现在也不单纯是我怎么看待她接近我动机不纯的问题。还有别的横亘在我们之间,比如说二十年前的真相。我父母带走了她父亲,最可怕的是种种证据指向我父母可能危害了裴亦谷的安全。我无法想象裴音郗是忍受了多大的煎熬才能这样待在我身边。”
“她纯粹到在我们的婚姻中没有任何其他想法,我会觉得心好痛。可是如果她抱着别的想法,我的心更痛。”虞言卿三十年来,第一次尝到这种焦灼、矛盾的滋味。不识爱情,可原来,爱情竟然也会那么的苦涩。
“你肯定不相信你父母会害人。我也不相信,你爸妈在我眼里一直是极度善良,极度有情怀的人,他们对生命有一种信仰,我不相信他们会是恶意伤害裴亦谷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让我不惜一切代价地查二十年前的事,也不会秘密安排去缅甸了。”向汝乔说。
“是的。继续安排吧。秘密的。”虞言卿捏着抽痛的额头,千头万绪已成乱麻。
她的父母,明明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违背科学伦理的研究?假设他们当时研究的病毒就是sheva病毒。那么,这个病毒一开始,是从哪里来的?
是她父母首先发现的吗?亦或是他们亲手合成的?假设裴音郗的爸爸因为四海会的背景,拥有强力的权势和黑到背景,让她父母因为病毒研究的不容于世而选择和他合作,那么最后又是为什么一瞬间就反目了呢?
另外,飞机降落的地点在越南,裴音郗多年来调查的方向一直在越南。只有虞言卿知道,或许飞机降落后,父母和裴亦谷最终的目的地,是缅甸佤邦——他们在计划书里写明,预计在那里建立实验室和工厂的地方。
那个地方,既不是她父母能控制的地区,也不是裴亦谷的势力范围,那是不是和当地的私人军阀们有联系?如果是这样,那么按理说,应该还有个除了他们双方之外的第三方。是谁?
这一切,充满了悬疑。
作者有话要说:搞事小猫来呐~
大家记得夸我哟,摸我哟,爱我哟~
顶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