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郗是个很实在的人,这一点虞言卿很有信心。所以对于虞言卿来说,爷爷去世以后,她最信任的人莫过于裴音郗了,毕竟她顶着她太太的名头,管理着她所有的资产。
虞言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相信一个婚前并没有太深入了解的人。她只是这么,自然而然地给了裴音郗最大的放心。
这对她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了吧,要知道,因为常年生活和工作在战乱、军阀横行或最贫困最危险的地区,虞言卿的警觉性很高,不喜欢任何人靠近,不喜欢任何人碰触,也难以完全信赖任何人。
这让她素有冰山之称,难以靠近。这点从她的基金会每年付出巨额的款项用于组建安保力量保护她的安全就可见一斑。
而回到安全和平的国内时,裴音郗对她的实在在于,事无巨细皆坦坦荡荡毫无隐瞒,无论是她个人的还是公司里的。哪怕是离婚,她都提供了一份非常详细的财务清单,上面关于她名下的资产,巨细靡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隐瞒。
因此虞言卿要调阅出这套房产的资料一点都不费劲。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套小公寓,裴音郗通过名下成立的公司购入持有,同个地方有好几套,一点不特别。不过有一点特别的是,这套小公寓是所有裴音郗购入的房产中,离她现在住的房子最近的一套。
威廉在平板电脑上调出几张图片递给虞言卿,“这是小夫人早上帮忙搬家时的照片。”
虞言卿神色冷冰,没接过来,只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张照片。裴音郗和水柳提着东西走进大楼门口的照片,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轻松愉快。就像是上一次,在研究所的走廊上,看见她们相处时的那种熟稔、轻松的气氛。
裴音郗是对她实在,可是或许她也有对她不实在的时候。那就是水柳。
上次在研究所见过她们在一起,她不在意裴音郗的交际情况,所以也没把她们认识的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她是不是过于笃定裴音郗对她的忠诚了?
裴音郗和水柳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现在还在为水柳搬家。
什么鬼,她们这虽然签了字,但是还没离婚呢。这个闷罐子竟然买了套房子,给别的小姑娘安置小家庭?!这是故意要膈应死她的吧。
她想起那天向汝乔委婉地对她说,裴音郗提出离婚的原因除了她口中可笑的“x生活不和谐”的理由,还有别的原因。
她当时还在想呢,还有什么原因?是不是她的问题?现在看来,难不成就是这个原因,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要离婚的原因?裴音郗背着她另外找了女朋友。
啊啊,是因为她这几年从来不过问她,事事任凭她,对她太客气了,所以裴音郗产生错觉以为她是个没脾气的人吗?
“威廉,帮我备车。”虞言卿做了一件她以前从没有做过,甚至绝不会去做的事情。她要杀上门去,去会会这个水柳,还有裴音郗这个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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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裴音郗一直在虹妈妈家里忙碌。房子是精装房,买来以后配齐了家具电器,但是一直闲置,从来没有住过。真正搬进去住就会有各种各样需要修改的小地方,比如安装一些挂钩,置物架之类的。
顺手的事情,裴音郗索性去物业那里借了工具,自己动手,贴心地满足应星虹的各种要求。
于是东西搬过来以后,三个人买用品的,收拾东西的,安装架子的,各自忙碌。裴音郗拿着电钻在浴室的墙上打洞,一阵嘈杂的响声停下,她听见背后有人靠近,以为是水柳过来了,于是直接伸手到背后,朗声说:“把膨胀螺丝递给我一下。”
来人没有说话,伸过来一只手把螺丝放在她手上。那人一靠近,裴音郗闻到让她忍不住深深呼吸的香味,转过头一看,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很细,白润如玉的皮肤没有半点瑕疵,指甲呈漂亮的粉红色的手。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裴音郗很惊讶。然后忙不迭接住那颗螺丝。
“我不能到这里来?有不该让我见到的人吗?”虞言卿薄唇轻启,带着冷淡的讥诮。
“嗯,没有不能。不过这里就是普通的住宅小区,不像别的地方安保这么严格,怕有一些小报的狗仔或者线人乱偷拍你。”
裴音郗握住螺丝,然后盯着虞言卿那漂亮的手,她的手上全是钻墙钻出来的水泥灰,刚才拿螺丝的那个动作,她把虞言卿的指尖都沾上白色的灰。
虞言卿收回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听了裴音郗略带担心的言语,不领她的情,反而染上了薄怒:“你也知道会被人拍?如果我不来,被拍到的是你和外面这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在一起,更没法收场。”
啊~~她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活像个尖酸刻薄的大老婆似的。虞言卿气愤地想。她虞言卿这样的人,不是应该人生像开挂一样一帆风顺,感情像大女主剧一样全世界都爱我,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拿到的是捉奸在床的剧本!什么世界!
“莫名其妙的女人?”裴音郗的表情才是莫名其妙,“不是啊,水柳你不是认识,她和虹——”
“她你个大头鬼!你是在外面乱搞女人还敢带进公司来?还是她先进公司你再对公司里的员工下手胡来?”虞言卿突然觉得头疼。
裴音郗睁着一双墨黑透亮的眼睛,忘记了手上的灰,抓了抓头发,“不是我带她进来的。水柳和我认识,但是她进研究所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裴音郗你太过分了!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敢给我搞外遇。”虞言卿怒。还装成一副无辜大狗狗的样子,信不信我当场拿手术刀给你把人皮剥下来让你现出原形。
“咳。”裴音郗吞口水顺了顺气,外遇是什么情况。她突然明白了,难怪虞言卿这样的人会纡尊降贵到这空置的小公寓来,难怪她前所未有地出来找她,原来她以为她在和水柳搞外遇。
“我没有外遇。”裴音郗沉静的声音在这空旷崭新的浴室里有种嗡嗡响的回音效果。
“那你为什么要离婚。”虞言卿下意识地再问了一次,这个让她介怀的问题。
裴音郗觉得好笑。过去八年,除了在床.上虞言卿会骂她咬她以外,日常的相处中,她都是很平静冷淡的。像现在这样,这么有活力地生气,虞言卿这趟回来的半个月,她见到的次数比过去八年加起来还多了。
裴音郗心想,虞言卿以前在两人欢.好的时候,时常气不过地骂她变态。而她现在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她觉得虞言卿生气的样子,好好玩,看着真是……挺可爱的。
只不过,想笑,暗暗笑过了之余,又不禁觉得怅然。她以前是如此一心一意疼她,如此地恨不得奉献出自己的所有捧在她面前。
可惜,她的妻子,终究是看不到的,也,从不曾看懂。
如果虞言卿能哪怕明白半分,她也会知道,她不会做背叛她的事。
裴音郗以前疼虞言卿,绝不舍得对她说半句不字,更不可能舍得用轻佻戏谑的语气和她说话。此情此景,走到现在,婚也离了,裴音郗现在反而没顾忌了。
被误解到懊恼,反而气得无所畏惧了。裴音郗浅浅笑,迈开长腿靠近一大步,把虞言卿逼得往后退一步后腰顶到了洗手台。裴音郗用墨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进虞言卿的眼睛里,良久。
“你,问你为什么要离婚你靠那么近干什么。”虞言卿后退一步。裴音郗的眼神灼热,专注,充满了坚定,就像一只锁定猎物的豹子。以前每次她们发生亲密之前,裴音郗总爱用这种眼神看她。
裴音郗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当年你想要个帮你拿到财产管理家业并且不会管你的工具人,我图你貌美味甜能帮我快点赚到钱。到了现在,我工具人当了那么多年,爽我也爽够了,钱我也有了,就离了呗。”
听听这臭小孩说的什么话!露出真面目了吧。虞言卿咬着后槽牙冷冷地斥责:“要离婚你也注意点名声好不好。我敢说你今天这个骚操作,在我们公布离婚消息的两个小时内就会被媒体爆出来,然后你会让我成为全京都的笑话。因为老婆有了外遇所以被离婚,虞言卿变成下堂弃妇!如果弄成这样,我谢谢您,那都是拜你所赐。”
气死她了。都是裴音郗,让她从已婚妇女这个难听的词,变成了一个更难听的词——失婚妇女。不,现在又变成了比失婚妇女更难听的词,下堂弃妇!
“但是实际上我们已经离婚了。如果有报纸乱写和别人闲言碎语,我会主动澄清的。这样可以吗?”终究虞言卿不是为她来的,而是为了家族名声和面子。她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可是重点是什么呢?虞言卿自问。啊,反正她心里容不下裴音郗背着她买房子养了别的女人!违反契约精神有没有。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僵持。
本来因为搬家,人员进进出出的,大门没关,应星虹水柳母女和裴音郗在屋子里各忙各的。突然客厅洗手间里传来你来我往的争吵声,应星虹和水柳都不约而同地出来查看。
走进洗手间一看,水柳惊讶地捂嘴:“裴音郗……虞医生!”
水柳的叫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虞言卿冷冷地往门口扫了一眼。很好,她和裴音郗,一个穿得和时装模特似的,一个像是装修包工头,卡在这小小的洗手间的马桶和洗手台中间吵架,然后门口来了两个看热闹的。
画面敢不敢更尴尬!
裴音郗无奈地笑,完全忽略掉现在尴尬的场景,清清嗓子介绍说:“虹妈妈,这位就是虞言卿。水柳,你早就认识她了。嗯,她是来找我的。”
虞言卿冷冰的脸没什么表情。裴音郗在外面安置小家庭,这下倒好连别人的母亲都一起安排好了。
“是小虞来了。经常听小裴提起你,从来没见过。欢迎欢迎。”应星虹笑道。
水柳巧笑倩兮,大眼镜下闪着调皮的笑容,“你不给虞医生介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