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素向来思维男性化,正想反驳,这时林獬对她摆摆手让她不要再说,然后说道:“竟成所说,细想之下都是有道理的,只是诸君都听不进去的,大家都是热血在革命,不是头脑在革命。我看,这条纲领还是要改改的。”
杨锐细想他的话,都是热血在革命而不是头脑在革命,越想越觉得有理,按照历史的描述,辛亥前的革命者都是勇者,却都不是智者。真正的智者在改良派这边,他们看到了中国的问题所在,也认识到了革命之危害,所以才反对革命,提倡改良。虽然这智者和勇者的斗争最终的结果是证明了智者是对的,可是整个中国的局势还是按照勇者的意志转移了,最后变的一发不可收拾。杨锐的纲领其实是两面不讨好的纲领,双方都是不买账的。按照迈克.波特的竞争理念,是最难受的夹在中间型的。
穿越者、穿越者,你有什么本事啊?在时代的浪潮里,你就是一块木头,哪怕你知道结局很多事情你也无法改变。杨锐心里哀叹,已经没有心事再说下去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谢晓石说道:“先生前次所说报馆之事,我现在请白水先生来了,先生正在早稻田大学学习新闻,我想这事情还是可以拜托白水先生的。”
杨锐道还没有想到这块,当下说道:“少泉兄,这事情还是要你相助啊。你对我之革命主张也很是清楚的了,虽然现在大家都是用热血在革命,但是我相信今后总是会有用头脑革命的人,而且还会越来越多。”杨锐说完,起身向他深深一揖。
林獬谦虚之后也就是受了,说道:“竟成这报我可以帮忙,只是这主张还是得改改为好,”见杨锐固执的摇头,叹了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对的,常理上是这样的,可是人家不听啊。”
杨锐想了想,沉声道:“少泉兄,你不能因为要去迎合就改变自己啊。改是要改,但是只是改口号,精神不能动啊。”
林獬无奈,其实按照他的性格也是很直接的,直说真话不稀罕说假话。只是念在同事一场,好意劝慰,见杨锐不听从,就只好作罢,说道:“那报纸前期的销量就危险了。”
杨锐知道他的好心,说道:“少泉兄别为我考虑这么多了,我决心革命死都不怕,还在乎钱。只要有一个人看,我就会把这报纸办下去。”
林獬指指杨锐,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和枚叔兄一样的犟啊。”
杨锐却知道他一定是要骂什么没有骂出来,又是对他一揖说道:“少泉兄,谢谢了。这几日有空可以来和自勋商量细节上的事情。”
林獬点点头,就和妹妹几个一起告辞了,杨锐送完他们,一下子就躺在地板上了。直到虞自勋他们几个回来吗,他今天一天都是看印刷机了。回来就喊道:“竟成,我今天找了五家,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这价钱也不贵,只要两百多日元……”说完之后见不答话,以为他在睡觉,上前看去却见他似乎在神游太虚,两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看,自己也看看天花板没有看到什么啊。用脚碰了碰他,问道:“竟成,怎么了?”
杨锐还是神游状态,有气无力的回答说:“神游啊。”
虞自勋顿时乐了,又问道:“今天会馆的大会开的如何?”
见说道今天的事情,杨锐有了些精神,坐起身来,说道:“被我搞砸了。”
“搞砸了?”虞自勋很是吃惊:“这这怎么搞砸了?”
杨锐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自勋啊,你为什么要跟我革命啊,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啊。”
虞自勋不以为然的笑笑,说道:“我觉得你能相信啊。你做了那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要革命就要跟着你一起啊,再说这满清也太没用了。在国内不知道,出来久了就越看越清楚,这满清啊,气数已尽了……”
听了他前面的话,杨锐就没心事听后面的了,他和钟观光都是因为相信自己才跟自己革命的,不是因为自己推崇的理念多么先进的关系,钟观光甚至连纲领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决定一起革命了。看来,除了纲领的正确性,自身是不是可以被相信也是大家取舍的重要条件,难怪那么多领袖喜欢神话自己,一神话就被相信了。
虞自勋又见他走神了,把他拍醒了,问道:“你怎么了啊?”
杨锐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虞自勋很是奇怪,气氛的说道:“那些蠢人怎么会如此糊涂,谁说汉人做了江山就一定能治理好中国?再说,谁的江山不是一步步打下来的。那有一下子江山就拿下来的。全是一群蠢人。”
杨锐听了他这话,感觉说的很有道理啊,怎么自己就这么笨呢,哪怕是排满革命也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来啊。自己还是不够灵活啊!这有限革命本来就是所有革命的过程描述,有谁是一下子全中国开打的?真是其蠢无比啊。这纲领得改,这有限革命,就改作武装革命,这样之前的争执就没有了,剩下的就是集权和共和的争端了。
想通了这个问题心情大好,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有点饿了,拉着虞自勋就出去吃东西,出去就找了个黄包车,找了家高档的馆子。进去之后点了一桌子吃的,虞自勋是刚吃了东西回来,只是喝喝清酒,杨锐却是狼吞虎咽,吃相没有半点斯文可言,鱼片、刺身、寿司统统的往嘴里塞,就是这清酒没有二锅头够味。
虞自勋又说到东京这边的革命安排,他年底就要去德国了,工作上接手的人已经找好,可革命的却是没有,说到这个问题杨锐也是头疼,现在就只有三个人,发展新成员又是不断受到挫折,无奈的说道:“这个你就别想了,想也没有用,报馆就交给林獬先生管着,革命的事情我想后面一定会有办法的。”虞自勋也知道现状不容乐观,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接下来的几日,杨锐只是在隔日的军国民教育会成立的正式大会上露脸之外,就是在所租院子里和林獬谈论报馆的事情了。报纸没有沿用会派名称而是叫做《中华时报》。主要的内容是揭示满清的昏庸**之外,还介绍日本明治维新之所以成功的原因,国外的共和国及君主立宪国的政治体制情况等等,这些的内容无非一个主题:即满清无道,必当革命;富强中国,必要集权。
报纸在内容板块上,除了政治宣传任务的国际新闻外,还分了国内新闻和留学新闻这两块。国内新闻就是刊登国内的即时新闻,这些新闻将由设在沪上的大功率无线电台发射过来,让留日学生可以很好的了解国内的种种信息,林獬还不知道有无线电这东西,在杨锐反复解释之后,顿时信心大增,平时日本的报纸都是通过有线电报传递消息,因为费用昂贵,是以都是挑重点发,言语寥寥,现在报馆有专门的无电点台,不须费用,只要人手足够,什么消息不能传过来,有这个支撑这报纸必火,林獬都有出日文版的想法了。关于无线电的设立,在技术上是没有问题的,电子管发射机不行那就用火花发射机,反正工厂会有发电厂,功率要多大就定多大,日本这边先设接受机,等后面电子管发射机成熟了再设发射机。
至于留学新闻则是留学生内部的新闻了,学生的情况,学校、专业的情况,主要是介绍留学的内部情况,以让留学生可以更好的了解当地信息。而这些信息的来源,除了在日文报纸上摘抄和留学自己撰稿之外,还专门请了个日本人当记者,四处探查和留学有关的新闻。整个报社分采编、印刷、发行广告三个部门,林林总总一共有十二三人,每月费用要一两百块,因为要突出无线电报的时效性,是以不是采用月刊,而是周刊,同时为了扩大销售量报价只定为日币一角,这样不算广告每周最少要卖出五百份才能维系,这个目标还是有点难的,留学生虽然都在东京,但是住的都是分散。
杨锐却不在乎每个月一百多块的亏损,他要的是占有率,这时留学生也就一千多人最多,是以决定前三个月免费赠送,然后再开始销售的变态招数,同时还宣布报馆除了日常费用和设备折旧外,所有盈利都将捐于留学生会馆名下的一个复兴中华的基金,这个基金会除了给优秀学生发奖学金之外,还时不时组织留学生参观日本的方方面面,比如甲午一战日本的纪念馆、日本的大工厂、大船厂等等,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报纸负责宣传、基金则负责活动,杨锐是想从上到下对留学生施加影响。林獬见老板如此豪爽也不反对,甚至是高兴,有哪个总编不喜欢自己报纸人人手上都有一份,现在报纸留名、基金扬名何乐不为,至于挣钱那是董事会考虑的事情。
谢晓石在旁边听的很是迷糊,问道:“先生。这报馆维系都很艰难,哪有钱发奖学金啊。”
杨锐笑笑,说道:“前期如果没钱我们可以发奖状或者奖杯就好,不必要发奖学金,也不要搞什么颁奖仪式,但是最重要的是要找个高档的酒店一起聚餐联络感情,至于各类活动,可以大家各自出钱,基金负责指挥组织,安排好整个计划就好。来日本留学的,大家家境都不错,就是公费留学生每个月的补贴也不少。”
谢晓石不懂得后世大学学生会的套路,顿时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一一记下留待后日实行了。
在东京一直待到5月14日,诸事交代完毕,并且预留了两千块钱给报馆周转,这才和军国民教育会选出的两个代表登船一起返沪。这两个代表一个是汤槱、一个是钮永建,两人都是青年会的成员,临行前还在留学生会馆举行了高规格的送别会,期望两位代表可以完成大家的宏愿——被朝廷批准后回国从军北上抗俄。对他们的做法之前杨锐是怕他们吃清廷的亏,被抓被杀什么的,后面发现其实他们心里还是另外有的目的——想借此机会掌握一支军队,以便日后为革命所用,这种行为说的好听是曲线救国,说的难听是以爱国为名裹挟大家一起去革命。为此杨锐对他们不再劝阻,井水不犯河水吧,而他们两人通过前几日杨锐的宣讲,也是看清了这个革命妥协派的真面目,对其敬而远之,杨锐见此也不以为意,只是缩在舱里完善自己的革命思想。这次日本之行虽然没有拉到同党,可是收获却不小,除了布局日本之外,就是对自己的革命思想也历练了,这对以后发展会员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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