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什维克最关心的就是物资,而代表团团长季诺耶维奇最关心的就是军官,杨锐这边一同意接受俄**事培训生同时答应派遣军官团,第二天正式商谈的时候,他就让人拟定了两份名单:一份是俄国派出的受训名单,上面密密麻麻,什么军种都有,人数大概有两百余人;另一份则是希望中国派遣的军官类别,从陆军到空军,人数要求也不少于一百人。
贝寿同和范安当天下午就来面见杨锐了。接受俄**事培训生总参很担心战术外泄,而派遣军官团则涉及到思想问题,总政担心派去的军官万一信了麦克思主义该怎么办?
两个人都担心自己的份内事,而杨锐看到军官团团长写的居然是齐清源,顿时很诧异的问:“怎么派清源去,不是烈祖的吗?”
“先生,对方开口就要以镇还有清源,烈祖那边……”贝寿同道,“他毕竟把西伯利亚军团给歼灭了嘛,俄国人对他心理不太舒服。以镇在京城常常需要露脸,和各国驻外武官也熟悉,他去不合适,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清源了。”
贝寿同说着,杨锐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对此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看着范安问道:“这一百多人去了俄国,一定会被俄国人拉拢讨好的,而且大家又是革命党,再有……”杨锐停顿了一下,因为复兴军本身就是‘穷人的队伍’,这就和红军有天生的亲切感,他就担心这些人一受蛊惑,然后就信仰麦克思主义了。
“你还是说说总政都有哪些措施吧?”杨锐道。
“思想工作只能通过思想教育来进行巩固,在出国之前派遣去俄国的每个人我们都会进行一定的思想教育。以以前的总结来看,麦克思思想主要有两点最为鼓动人心:其一是世界大同,其二则是剥削和剩余价值。前者让人听了之后放弃国别种族之见,为所谓的世界大同奉献一切并引以为豪;后者则让人听了义愤填膺,以为世界处处都是不公,而自己正是被剥削的那一群。宣扬不公以激起义愤仇恨,培植仇恨进而引发革命,这是政治工作的老办法了。”范安研究麦克思主义好多年了,这次军官团一事还真是找对了人。
“嗯,你说的很有意思,接着说下去。”杨锐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范安思想工作做的扎实,他的军衔也应该升一升了。
“对于红俄可能进行的思想蛊惑,我们将从这几个方面防微杜渐,其一,所有的翻译都将自带,没有懂汉语的红俄朝夕相处,他们想蛊惑也无从下手。”范安一说第一条,杨锐就笑了,他点头接着他继续说下去。
“其二,在派去的军官中,无社会经验者不派遣、不重视家庭亲情不派遣、爱舞文弄墨者不派遣、愤世嫉俗者不派遣、以拯救天下为己任者不派;”说道这里范安缓了口气,他道:“其实派遣文盲去是最安全的,军中的陶大勇少将之类最为合适。”
“哈哈……”杨锐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话千万不能传到大勇耳朵里,好吧。这些隔绝之类的办法就不要说了,我想知道你将如何反驳那两种鼓动人心的思想。”
“世界大同之思想只能是以理服人,以情感人。”范安道:“布尔什维克真的同意世界大同,那就应该多给我们一些地,我国有人口四亿多人,面积才一千四百多万平方公里;而俄国人口才一亿左右,面积却有近两千万平方公里。布尔什维克真要提倡世界大同,那就不要我们打到察里津才肯交还我国那些被沙俄侵占之失地了。故而,其所谓的世界大同只是一种要他国国民放弃自身权利、为俄国无私奉献之说辞。
这是以理服人,而以情感人就是在临行之前军官团所有成员将去瞻仰洛阳二里头夏墟、安阳殷墟以及黄帝陵。我中华文明源自于此,经数千年而不绝,这一次我会能力挽狂澜于即到、扶大厦之将倾,全靠数千年文明积攒才能团结民众,再造华夏。真要世界大同了,那这几千年文明便将湮灭全信了麦克思主义。
先生有句话叫‘做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又说‘未有各民族灿烂之文明,世界文明如何能繁荣多样?’既如此,民族将长存不绝,既然民族长存不绝,那民族和民族之间利益争端便会接连不断,这也就是说不可能有有世界大同。”
听着范安将自己的话搬了出来,杨锐忽然想自己盗用后世的那些东西差不多可以出一本杨锐语录了,他这边恶趣味想着,范安的陈述却还没有完。
“剥削剩余价值之说,礼部曾做过不少研究,其辩驳有二,那便是麦克思主义的进步观点不适合我国,有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再有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而后再进步到资本社会,最后到**社会。这个总结不管是放在我国还是放在西欧都极为错误。
我国自然有原始社会,但绝没有奴隶社会,夏商周之际殉葬之人多为他族战俘,而不是像西欧那般自由买卖奴隶,秦朝之后更无封建,从那时起就一直是郡县制度。所以断断不是什么社会进步并一直进步到**之说。同样西欧也是如此,古罗马时期就有行省,类似于我国的郡县制,但罗马为蛮族所灭后,忽然便从郡县制退回到封建制。”
胡侃到这里,范安又说道:“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言,拉丁文之Prince,在古罗马时期只是‘首相、首辅’的意思,但蛮族覆灭罗马后,这些人野性使然,根本不知道古罗马官职是类似我们国的流官制,非要霸占这个位置好父传子、子传孙,从此以后Prince就不再是首相而变为君王、王子;同理,Duke在古罗马是总督的意思,但蛮族不想下台,于是Duke就变成了公爵;而古罗马时期的Marquis只是巡抚,可蛮人不想下台,于是就变成侯爵、还有伯爵Count……”
范安所说的只是以前杨锐批驳废除汉字、实行拉丁字母的一篇文章,不想却让他们在此找到了否定社会必定进步的工具,这是好事,不过他不想范安太繁琐了,是以打断。
“……,古罗马能从郡县制退回到封建制并一直延续到今天,就说明历史不是想麦克思主义说的那样是一直进步的,真要是一直进步那为何西欧会倒退到封建制?
至于之前说的剩余价值,太炎先生说这其实是劳心劳力者不分。于军队而言,就是将军和士兵毫无差别,既然将军和士兵毫无差别,那为何将军是将军,士兵仅仅是士兵?古人云,三军易得,一将难求。一场仗打胜了,到底是将军指挥得力,还是士兵拼死所致,料想军官们一定会赞成胜利在于将军指出了正确的方向,不然便是南辕北辙,逾行逾远了……”
花了不少时间,范安终于将话说完了,虽然其中有不少牵强的地方,但确实能给派去的军官打预防针。杨锐点点头后道:“就按照你说的这些进行思想教育吧。一定要记住,每个人的头脑就是舆论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一旦等敌人占领,那再想夺回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不必太纠结真的假的,谎话说十遍没人信,但说上一千遍一万遍大家自然就会信了。
另外,情报局那边收集了不少布尔什维克革命时期的暴行,比如解散立宪会议后对者游行时的屠杀、机关枪征粮队、契卡枪毙怠工者、关押白俄军官后以释放为名蹂躏糟蹋他们的妻子,等等待等,这些不少都是假的,可我们不说谁又知道呢?!真要有人脑子犯抽,可以给他单独放映观看。会信麦克思主义的人一般都是好人,同时深信整个世界不能存一丝罪恶之人。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看看吧,最大的恶其实就是布尔什维克自己。”
“明白了,先生。”范安脸上都是喜意。其实他不明白为何先生会对此麦克思主义这么忌讳,在他看来这和中华文化根本就格格不入,特别是那阶级斗争之说更是有违世人认知,无法在中国、特别是无法在农村生根。
杨锐不明白范安的心思,但他觉得范安那些的办法是能保住军官团不受麦克思主义渗透的,是以让他回去后而单独留下贝寿同。他道:“我总觉得清源那边不对劲啊?”
“不对劲?”贝寿同微微惊讶了一下又极力回复了正常,他道:“或许是因为啸山、梓新之事吧。”沪上贪污一案牵连极广,因为刚好和学生冲击总理府一案同一时间审理,所以大理寺判的不轻不重,两案都有死刑。这也就是说,当初和杨锐前往南非的那四十三个青年又死了两个。当然,不管从什么立场、以什么理由,光在采购军事物资中牟利这一条,就够这两人死上十次,可最终判决下来所有人都极为震撼,其中与费毓桂交好的齐清源更是如此,据闻他曾抱怨不公,但只是传闻而已。
“沪上还真是花花世界啊。”想到居然会掉进钱眼里的费毓桂,杨锐倒现在都觉得难以理解。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钱真的很重要吗?
“先生,不能派清源去俄国吗?”贝寿同问道。
“他自己的意思如何?”杨锐反问。费毓桂处决那天,齐清源的辞职报告刚好到了杨锐案上,可这被他压了回去。总后出了这样的事,全军已震动,远征军那边是压到凡尔登停战才通报团以上军官的,齐清源再一辞职,那震动将会更大。
“清源是想去的。”贝寿同道。“他可能是闲了太久没有仗打闲得慌吧。”
“好啊,那就让去吧。”杨锐终于点了头。“还有,其他的军官你先列个表,交由政治部审查,之后也要开会,什么能教、什么不能教,要说明白。其实红俄的敌人也就是那些只会争强斗勇的哥萨克而已,一般的步炮协同、步车协同就够他们对付了。单兵战术、班排战术根本就用不上,还有空地协同、机械化战争模式完全没必要提。”
“明白了,先生,我会这样交代下去的。”贝寿同道。
“务必和大家说清楚,我们援助俄国就相当于武侠小说里的七伤拳,这完全是朝着欧洲去的,虽然教会了他们我们会受伤,但欧洲的洋人伤更重。但只要能达到伤害欧洲洋人的目的,一些会给我们带来伤害的战术能不教就不教。这不是人情友谊之类的事情,这是以后我们要拿命来买账的事情。他们若是和俄国人做了真朋友教了不该教的东西,那这将全军将士置于何地?”杨锐很是严肃的说道。
教会老毛子简直就是火中取栗,可除了这般火中取栗还能有什么对抗美帝上等人的办法?为了拉拢日本以结成海陆同盟,四十万平方公里、近两亿亩耕地、无数森林矿产都丢了;为了将邪恶的红色帝国推入欧洲,以造成资本主义的恐慌,从而使得其减轻对亚洲的敌对和压制。真能达到这个目的,多牺牲几十万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想到此杨锐又收敛之前的严肃,道:“你去之前的时候可以这么说,可真要这些人越界了,那调回来就是了,教了就教了,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要争气,技术发展这么快,单靠保密是没办法保持军事优势的。”
“我明白了,先生。”贝寿同说道,他忽然笑了起来,只觉得小气的时候杨锐像守财奴一般吝啬,而真的认真起来,那种异于常人的自信和一切皆在掌握的神态让人无比信服。“先生,去之前清源的军衔要不要提一提?这样规格也高一些。”
复兴军军衔最高的就是中将,放眼世界各国,这是极为罕见的,再考虑到欧洲战后战事日少,因此先把中将提升为上将,数年后再升为元帅的建议有不少人提过。开国之初没有授元帅,不说军中,就是国人也不太满意,在一些人看来,没几个元帅军队就不完整一般。
“好吧,你先拟定一份名单上来吧,还有一些上校,该升少将的也该升了,不要怕升的人多。”杨锐叮嘱着。事情说完他又拿出一份工部的报告,问道:“欧洲战事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工部现在瞻前顾后,不知道哪天该停止造船。停早了,会有损失,停晚了,也会有损失,现在就看总参的判断了,德国人到底还能撑多久?”
协约国何时能够获胜也是贝寿同时常考虑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首先一个,德军现在远未到元气大伤的时候,最少他精锐的那些师还保留着战斗力,只要这些师还有战斗力,那么单纯的从军事上看,面对懂得反装甲战的德军,协约国要想从巴黎一直打到柏林,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非中美远征军加起来能有两百五十万,这样加上英法的一百多万,四百万军队不顾伤亡碾压德国两百万人,方有打破德军防线的可能。再有一个办法就是保持封锁,不断削弱德国的工业能力,同时饿死一部分德国人,如此势必会使德国造成内乱,一旦内乱那就德国战败的时候。只是德国人在挨饿,英国人也在挨饿,虽然地中海航线长期肃清已较为安全,可出了大西洋还是一样的危险,万一德国内乱之前英国先内乱怎么办?特别是爱尔兰独立问题,如今越闹越大,而德国却没有爱尔兰。
“先生,总参谋部的判断是如果德国最高统帅部在明年春天发动大规模进攻,同时布尔什维克怂恿德国社会民主党发起暴乱,德国撑不过明年夏天。”贝寿同道。
“那他的那些盟国呢?比如土耳其?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天吗?”杨锐想到的不止是德国,事实上同盟国四个国家中最薄弱的就是土耳其。
“德军派了部队前往近东帮助土耳其人抵挡英国人,另外据说还带去了两百多两雷诺轻型战车。这对土耳其人刺激很大,想来反装甲战术也全部教授给了他们。”贝寿同道。“现在欧洲各交战国最大的问题就是民众的反战情绪越来越严重,英法军队基本上已不再进攻,即便进攻也只是辅助性的,倒是美国人感觉自己训练好了,正在积极的筹备进攻,可他们的大炮和装甲师并不齐全,这些要明年四月份才能逐渐配备完全。”
“这么说,胜利完全决定在我们和美国人手里了。”杨锐下意识的道。
“是的,先生,完全是这样。英法联军早就打不动了,国内的物资也全靠美国贷款购买,再由我们和日本的商船队运入国内勉强维持国民生计。”贝寿同道:“而美军正绕过好望角从地中海运入欧洲,一个月大概能有十数万人,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大概过年的时候美军总人数将超过一百万,明年如果不再发生流感话,清明前后就能有一百五十万人。
五国上个月成立了联合指挥部,大家一致推举法军前参谋长福煦元帅担任联军总司令,他听闻我们和俄国已经停战,便请求我们趁冬季再派遣五十万人前往法国作战。明年春天如果不发生流感,那么联军将发动迅猛进攻,在秋天之前彻底击败德军。”
“再派五十万人?”杨锐笑了起来。“这样加起来光军队就有一百万了,加上随军民工,总的有一百三十四万人了。你是怎么答复他的?”
“我认为对德国最有效的办法是封锁,而不是增加多少兵力。”贝寿同道:“并且我强调前面五十万人我国已花费三十多亿华元军费,再派五十万军队并坚持到战争结束,军费最少要八十亿不止,我国难以承受这么大数额的军费支出。”
“嗯,是这个意思。”杨锐点头,参战除了入伙,军费方面其实是为了将白银都花出去。真要动用外汇储备,却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的。“其实我们出了不少力了,”杨锐笑着,大言不惭:“要不是我们,巴黎战败后他们兵败如山倒,说不定德国现在就赢了。”
“是这意思。”贝寿同也笑着点头,不过他从心里就明白,远征军其实什么屁事也没做,纯粹去搞平衡的,可不说说又知道呢。“可中亚这边稳定了,他们……”
“中亚的问题,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而已,虽和布尔什维克实质上停战,但对外我们并不会承认和他们签有和约,他们真要拿中亚这边说事,就这么应付吧。”再次派兵欧洲,这是万万不可能的,而且这事情很早就定下了结论,他说罢再道:“我们不派兵,全靠美国人增兵,战事真的要到冬天才结束?”
“如果美国人一直增兵,秋天前在法国的美**队就能达到两百万,这时候美国大量造的商船也下水了,而德军越封锁越虚弱,即便布尔什维克对其提供物资援助,但长途运输的损耗和不充足的运量,运到了德国也将难以为继。以现在美国增兵的情况看,冬天是德国的大限;如果夏天德国再遭受战役性的失利,失败可能会来得更早一些,也许秋天战争就结束了。”贝寿同道。
“美国人有那么多战车吗?现在这东西就我们和英国再造吧?”杨锐问。
“美国国内有一个大规模制造战车的计划,样车已通过了测试,是一种只有三吨左右的福特战车,它没有大炮,只有机枪,但是数量是惊人的,据闻福特公司承诺正式生产后,每天将下线一百辆此类战车……”贝寿同道,脸上露出极为吃惊的神色。
“这就是美国啊。”杨锐心中也是一叹,想着明年春后欧洲漫山遍野的福特战车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