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宅距秦淮河不远,施少连拖着甜酿的手弃舟上岸,沿着条清净小巷拐了两拐,走过一带粉墙黑瓦,墙根点缀些许新绿,小角门半掩着,吱呀推门,跨过石纹模糊的门槛。
根茎虬结的夹竹桃初初萌出一点春意,宅子有些年头,虽然能看出翻新的痕迹,但地上的石砖、屋檐的鸱吻、屋舍的梁木都透着陈年的气息,四下静谧安宁,不似有人住的模样,但越往内走,似乎能孩童妇孺的嬉闹笑声,凝神细听,又悄然无声。
施少连带着甜酿穿过重重圭门,一路稀疏月影跟随,树影人影窗影,到处是缭乱的影子,分不清眼前景致是真是假,她明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却有似曾相识之感,心头沉甸甸喘不过气,一重一重的门往内走,一直走到最中央的主屋,那是主人住的地方,也是女子一生的终点,在这屋子服侍夫君,主持中馈,生儿育女。
这像一个新的开始,又像是最后的归宿。
宝月正带着几个小婢女,掌着灯笼在树下烧艾草驱花圃里的四脚蛇,听见脚步声从后头来,抬头见一张熟悉的女子面孔,愣了两愣,张了张口,又惊又喜,难过又委屈喊了声:“夫人。”
其他下仆见宝月开口,也齐齐屈膝敛衽:“见过公子、夫人。”
她已经是这家里的夫人了?甜酿愣神,顿足不肯再往踏一步,被施少连揽住,环住她的身体,推着她往前去,柔声道:“早该回来了,阴错阳差好多年。”
他轻轻又长长喟叹了一声。
“对不起,小九。”他和她十指交缠,在她耳边求她,“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重头再来,你想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任凭你的心意,但凡你说的话我都听在心里,我不会强迫你,不会逼你,不会罔顾你的意愿...原谅我吧。”
男人的绵绵情话随着呵气一道灌入耳中。
他是极尽温柔的,曲意逢迎的,将她柔软的手包拢在手心,丹凤眼含情斜睇,唇角笑容温煦如暖阳,自有一段风流态度。
甜酿清亮的眼眸盯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婢女,艰难动了动唇,从那日起,她总是说不出来话来,不知是讽刺他的格外关照,还是冷笑他的为时已晚,或是有别的应对,这算不算是破镜重圆?但他们从未完整成为一体过,可彼此的身体和人生已经纠葛得太深,每动一步都是伤筋动骨,两人中间横亘的种种,是否能就此随风消逝?
她从没有这样迷茫过。
施少连没打算给她多想的机会。
他如今想明白,何须逼她认错,她从曲家之后,再踏入施家的那天,她就已经输了。
宝月奉茶给甜酿,禁不住两眼泪汪汪,只要二小姐回来,她的好日子终于盼到了,甜酿看见宝月藏不住委屈的那张脸,幽深的眼光也晃动了下,握住了宝月的衫袖。
屋子和榴园绣阁很像,却又是截然不一样的陈设,都是按照她旧时的喜好来布置,这一夜睡在新屋子里,甜酿异常忐忑不安,他抱着她说了很多情话,糅以温柔的亲吻和抚慰,鸡鸣时分她才算真正睡下,似乎只眨了眨眼,又被宝月轻声唤醒,施少连不知何时已起床离去,只剩她一人在屋内,屋檐下站了四五个仆妇,等着主母醒来。
厨房的婶子来支领银子买柴米,管园子的嬷嬷请示今年新的花苗,前院后院的琐事,大门前悬挂的灯笼,出门跑腿的下人,这家里只有一堆新来的仆役,没有一个管事的人,有太多零零碎碎的活计,都摆在眼下等着主人处置。
施少连大概是想让她忙起来,甜酿不管事,自有下人一遍一遍来询问请示,这里如今变成了完全由她来管控的家。
施少连一早就出门,先去了天香阁,湘娘子知道他带着甜酿离开,叹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伤她的心把她扔到天香阁里来。”
施少连只能摇摇头,淡淡一笑。
湘娘子喝了一口热茶:“这天香阁如今也不是我做主,你打算如何?真的交到她手里去?”
施少连颔首:“没有比这更好的化解办法。”
“好吧。”湘娘子老神在在,“这姑娘还是接了我的衣钵。”
“以后怎么打算呢?我若在,还能帮你们把婚事操办起来。”
“走到这步,嫁不嫁、娶不娶也没什么干系。”他摩挲着茶盏边缘,阖了阖眼,“先让她忙些...”
顿了顿:“若有个孩子,是不是真的有用...”
“总能好些。”湘娘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如今住哪儿?”
施少连顿住指尖,淡声道:“在竹筒巷那间杨宅里。”
湘娘子听见他说话,蹙眉,吃惊道:“你有好几处宅院,为何偏偏是那见宅子?”
施少连收声,低头呷了一口热茶。
“你到底还有多少心事是藏着的,连湘姨也不能说的么?”
“不是不说,只是时候未到。”他如是回,“兴许一切,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时机出现在两日后,潘妈妈面色慌乱、气喘吁吁冲进来找湘娘子:“有个...有个姓杨的夫人提着长棍,气势汹汹冲进来,说是要找施公子...连门口的龟奴都拦不住。”
湘夫人满是疑窦,出去看了眼,一个浓眉英气的中年贵夫人板着一张寒脸,虎虎生威闯进去,怒喝道:“你们敢拦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么!”
男人们拦着杨夫人入内,杨夫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握长棍往人身上劈去,一众饮酒作乐的客人看着有女子闯入,或是扫兴散去,或是临栏看热闹,场面有些混乱不堪,湘夫人八面玲珑,满脸堆笑上前赔礼:“不知夫人何事这样动怒,屋里请,我陪夫人喝茶...”
杨夫人也看着这华服宝钗的中年美妇,厌恶皱了皱眉,恶声恶气:“茶不必喝,我要找人,叫施之问出来。”
杨夫人一直在金陵,一边等芳儿的消息,一边差人去跟踪施少连每日行径,芳儿那边迟迟没有答复,又听说施家的好些人都被遣散了,一时寻不着人,倒是误打误撞在天香阁门前知道施少连带了一名女子入天香阁,宠爱有加。
施少连不在天香阁内,湘娘子一面派人去找施少连回来,一面安慰杨夫人:“不知夫人要找哪位?”
杨夫人把楼里的花娘都看过一遍,面色越来越青黑,湘夫人看她又要找施少连,又要寻新来的花娘,心里约莫有数,斟酌问道:“夫人要寻...小酒?”
“小玖?她在哪儿?”杨夫人霍然站起,浓眉倒竖,“你们把她藏哪儿去了?”
“不知...夫人是哪位?和小酒又是什么关系?”
等施少连赶回天香阁,看着面前神色无奈的湘娘子指着内室,微叹一声进去,朝着杨夫人不慌不忙做了个揖。
杨夫人见他进来,险些将桌上的茶盏都掀在他脚下,怒叱:“竖子无耻,你口口声声说玖儿安好,却侮辱她在这烟花之地做花娘,无耻!你把她藏到何处去了?!”
他神色没有半分羞愧之处,眉眼淡然:“晚辈知道夫人一定会找到此处来...只是她如今已不在此处。”
“那她到底在哪儿?”杨夫人几要暴怒。
施少连悠然道:“在竹筒巷的那间宅子里,那地方夫人应当也熟,算是杨夫人的式微之地。”
杨夫人猛然一震,倒抽一口气。
“你...你...你...”
“夫人查了我这么久,查来查去还查到我后院人的身上,早晚瞒不下去的。”他微笑,“请夫人见谅,我也等着这日,和夫人敞开窗子说话。”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杨夫人语无伦次,“小玖她..你和她...”
\"略知道些。\"施少连替杨夫人斟茶,“杨夫人从吴江尼姑庵带走的那具尸骸,是王妙娘夭折的女儿,夫人要找的杨玖儿,被王妙娘带入了施家。”
他狭长的丹凤眼这一刻尤其生动:“说到底,我还得谢谢夫人,没有夫人把玖儿放在农家寄养,没有夫人在尼姑庵阴错阳差,我和二妹妹也不会有今日,少连敬夫人一杯,多谢杨夫人成全。”
杨夫人胸臆闷闷,口不能言,注视着他的俊逸面容:“你早知道她是杨玖儿?原来宅子的屋主是你?”
他挑起剑眉:“是我替二妹妹买下的,做金屋藏娇之所,也是我送她的一份礼。”
“她可知道...她自己是谁?”
施少连掀开眼帘,眸色冷清,慢悠悠淡声问杨夫人:“她需要知道自己是谁?”
“她还不知道?”杨夫人微有震色,心口惴惴,“你为何不告诉她,不告诉她的真名真姓,她的身世家源,她的父母兄姊知道她还活着,在坟前见到她,在天之灵指不定有多高兴,她是玖儿,她是杨玖儿...杨家好歹是后继有人,还有人在。”
“告诉她她两岁就成了孤儿?她的母亲姐姐都服毒自尽了?她的父亲兄长都死在狱中?她的家早就被抄被砸?这个世上和她唯一有关系的就是当年那个带着她逃命的侍女?”他的声音微有寒意,“何必和早已斩断的过去联结起来...这又有什么好处?”
杨夫人目中泪意汹涌,想起当年那段心酸往事,拍桌而起,哽咽道:“我要见见她,我要去见玖儿...”
“夫人见她之后想如何把她的身世告诉她?把她当亲女儿看待补偿她?带她回钱塘照料?”他话锋一转,兀然压下眉。
“你明知道她身世悲苦,怎么可以欺辱她,瞒着她。”杨夫人恨意又起,“你贬低她成花娘,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她在你身边又焉有好日子过?”
“若不是夫人怂恿她嫁给曲池,让我和她离心,我又怎会一气之下惩戒她?说来说去也怪不到晚辈头上来。”施少连微微一笑,“我如今和妹妹已经重修旧好,是万不想人打搅我两人的清净,夫人若真想见,兴许可以让夫人看一眼,放下心来,看完之后,我派人送夫人回钱塘,以后若有机会,再让她和您相见,促膝长谈。”
“你不让玖儿见人,也不让她知晓她的身世。”杨夫人低声斥道,“你字字句句说的是对她好,可这世上哪有你这样强制又霸道的人,她总有她的意愿,她的主意,何时需要你来替她把关?”
“因为我比夫人疼惜她,她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我就是她唯一的亲人。”施少连淡然笑道,“除我之外,多一个人也不行。”
杨夫人有些错愕的看着他,觉得眼前青年的神色...不可捉摸。
他坦然迎着杨夫人的目光,十分诚恳道:“我想夫人身边也不省心,当年杨家的下人都被抄入官中,辗转入各处皇庄府衙为罪奴,只有您一人的身契被提前毁了,这才得了自由身...一个戴罪私逃的婢女携着罪臣家眷在外逍遥了几十年,还翻身成了官夫人,这种事情若被捅到应天府里去...守备大人的乌纱帽...啧啧。”
杨夫人脸色兀的一白,慢慢站起来,注视着他。
这一次会面异常的漫长,杨夫人和施少连独处了两个时辰,最后施少连微笑着出来送客,杨夫人面色暗沉如锅底,步子迈得很大,急忙出了天香阁。
施少连袖着手,十分殷勤将杨夫人送走,目视着轿子远远离去,湘娘子见他目光绵长又幽深,神色晦暗不明,叹了口气,问他:“这个夫人说她姓杨...我瞧她说话的语气...小酒...到底是谁?”
隔了许久,他才回话。
“大理寺寺卿杨简,当年获罪抄家的时候,最小的孩子不在府内,被杨家的婢女带着逃走了,辗转到了施家。”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湘姨,是不是很巧?”
湘娘子瞪圆双眼,倒抽了一口气:“你们...”
“我时时在想...她怎么会走到我身边来,老天爷想延续这段恩怨,还是想化解?”他喃喃自语,“如果当年两家和睦如初,如果我姓周,我会不会挑中这个杨家的小女儿,娶她为妻?”
“造化弄人,同窗眷友变成官场死敌,她父亲斩了我生父,杨家又因这桩旧案被朝廷诛死,上一辈的恩怨断得干净...却阴差阳错留下我们两人。”他捻捻指尖,“我们两人是捆绑在一起,同生共死,谁也逃不开...”
湘娘子半天回不过神来:“这老天,到底是长眼还是不长眼?”
“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他胸有成竹,目光漫漫,“她命中注定是我的。”
芳儿送去刘大人府上那日,后院已经清净了好些日子,她这几日被施少连拘在后院寸步难行,一早就有两个婆子拿来衣裳来替她装扮,知道要走,镜子里的目光格外空洞。
刘家派来的轿子就停在外头,她不肯上轿,要见施少连一面。
施少连正留刘府过来的一个管事喝茶,听说她要见,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去后院见人,芳儿见了他,平静问道:“我听见外头的动静...你们都要搬走”
“搬去哪儿?”
“妹妹有喜,我也自然有喜。”他微笑,“走吧,我送妹妹出家门,祝妹妹恩宠加身,平步青云。”
芳儿多看了他两眼,冷笑了两声,道了声恭喜,掀开帘子进去。
一席软轿静悄悄抬出施家,轿帘晃悠,轿内的佳人也晃晃悠悠。
施府的门缓缓阖上。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女人的恨意是如此的薄弱,和蚂蚁的齿牙一样微不足道。
蔻蔻每日晌午都要歇午觉,睡醒之后,总是囔着要出门,杜若通常拿出两文钱给婢女,让婢女领着孩子出去玩一会。
也不走远,出了况家,拐过两条巷子就有几间吃食店,买些汤圆馄饨之类的小食,刚从油锅里炸出的馓子,撒些熟芝麻,香喷喷,金黄黄,酥脆脆,路过的人都禁不住馋虫鸣叫。
两文钱只是给蔻蔻解馋用,店主人看蔻蔻可爱,一双葡萄般的眼滴溜溜盯着油锅,每次都多给几根馓子,三岁的小童,不知怎的总是惦记着要吃,小肚子圆滚滚撑着襦裙,几要把小衣裳撑破。
吃过东西,婢女牵着蔻蔻往家去,出门到归家约莫也就半个时辰,这几日却有些晚了,问起来,婢女总说:“天气暖和了,蔻蔻在路边捅地上的蚁洞,多玩了一会。”
杜若不以为意。
后来杜若带着蔻蔻去巷子里买肉糜,左右店家笑盈盈跟蔻蔻招呼:“好些日子不见蔻蔻来买吃食,脸儿怎生又圆啦?”
蔻蔻抿着唇,躲在娘亲身后有些不好意思。
杜若听见店主人说话,禁不住一愣,才晓得婢女和蔻蔻每日归家说的是假话,待到归家,板起脸训斥婢女:“你这些日子,都带孩子去了何处?”
小婢女起初还支支吾吾,实在躲不过杜若的盘问,怯生生道:“况大官人...带着蔻蔻去附近酒楼吃好东西。”
原来是况苑,这些日子趁着婢女独自带着蔻蔻出门,领着两人去吃好东西,还教蔻蔻回来应对娘亲的话。
杜若听得火冒三丈,摁着蔻蔻在腿上,在圆滚滚的小屁股上狠狠拍了几下,又拿量衣的尺要抽她的手心,嗔怒:“你这不省心的孩子,年纪小小就开始撒谎,能随随便便跟不认识的人走么?若是个坏人怎么办?”
“我认识况叔叔,况叔叔给我吃过冰糖葫芦。”蔻蔻眼里憋着一包泪,扁着嘴,“况叔叔不是坏人,他给我买酥酪、肉脯杏干、核桃肉、菊花饼、烤乳鸽...都是好吃的...”
“只有况叔叔对我好。”蔻蔻手心红通通,委委屈屈抹泪,“比舅舅和爹爹都好。”
杜若听见女儿说话,心头百味陈杂,浑身力气全数抽尽,怔怔立在当地,目光空洞看着蔻蔻。
蔻蔻长大了,她的问题越来越多:“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舅舅家?”
“为什么我们不和爹爹祖母住在一起?”
“为什么别人的爹爹那么好...蔻蔻的爹爹却从来不跟蔻蔻说话。”
院子里是蔻蔻呜呜哇哇的哭声。
她忍不住心软:“蔻蔻乖。”杜若抱起女儿坐在膝头,揉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柔声哽咽,“都是娘亲的错,娘亲对不起你。”
隔日午后,杜若亲自带着睡醒的蔻蔻出门,后角门往外走几步,杜若正抱手倚在拐角处等蔻蔻,见一大一小的脚步声过来,抬起眼来,见是板着脸的杜若领着扭扭捏捏的蔻蔻,脸上的会心微笑转为讪讪笑容,局促摸了摸鼻尖。
“你整日拿着吃食诱惑孩子,到底想怎样?”
“我也只是看她伶俐可爱。”他解释,“最近这阵在附近有个活,离得不远,知道她爱吃东西,给她捎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她和你非亲非故,大可不必如此。”她语气确实不悦,“她年龄还小,不该胡乱吃你给的那些,你没养过孩子,不会照顾,有些吃食她克化不动,最后反倒害了她。”
“我知道。”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每次我也只给她吃一两口。”
还冒着热气的白米糕,方方正正一小块,煎得外脆里绵,沾着甜津津的绿豆粉,捻一块进蔻蔻嘴里,好吃得蔻蔻眯起了眼,捂着嘴鼓起腮帮子笑。
杜若看着孩子的灿烂笑容,沉着脸,走开了两步。
胖嘟嘟的小女童坐在巷口石墩上,身材高大的男人半蹲着,将油纸包递在孩子面前,专注看她吃东西。
东西三口两口就被蔻蔻吃完,往常这时候,蔻蔻还要和况苑玩一会,今日娘亲在旁,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走吧,蔻蔻。”杜若喊孩子,“回家去。”
况苑眨眨眼,示意蔻蔻去找娘亲,蔻蔻捂住肉嘟嘟软弹弹的脸庞,摇了摇头,况苑慢慢点了点头,蔻蔻眯着眼笑:“况叔叔,下回再见。”蹦蹦跳跳朝杜若跑去,“娘亲,我来了。”
她带着孩子往家去,背对着况苑,最后道:“求你了...让人知道,谁都好过不了。”
杜若听见身后一声轻轻叹息。
跨入了家门,蔻蔻迫不及待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眼巴巴递到杜若面前来:“娘亲,还剩一块,是叔叔让蔻蔻留给娘亲的。”
蔻蔻举着白米糕,努力踮起脚来喂杜若:“娘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