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修的其实很快,立冬的时候,已经都修好了,趁着天气还不是很冷,直接请了师傅把承尘跟外面的立柱,窗户门框都上了油漆,然后许棣就请了那位老师傅带着自己珍藏了很多年的一些名贵的木料过来打家具。
许棣已经把这个时代比较流行的家具款是给摸清楚了,然后按着自己记忆中的一些家具的样式,自己花了样子,请老师傅按着实际的尺寸,按照自己的图纸,给自己打了衣橱,书桌,书柜。
那一张拔步床,是许棣最期待的,不过因为老师傅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人,一直干到了腊月,都没有做完,因为要赶着回家过年,说好了等到来年过了正月十六再回来接着做。
许桃的婚事定在来年的二月,进了腊月之后,姚氏越来越焦躁,最后老夫人看不下去了,就把人请到自己的院子里。
老夫人一般都是盘腿坐在自己宴息处的临窗大炕上,谁来看她了,就在这边跟她说几句话,或者是陪着吃顿饭,姚氏隔三岔五的就会跟自己的几个妯娌一起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但是今天,只有姚氏一个人被老夫人请了过来,姚氏心里有些没底。
老夫人拿起守边的小茶壶,要给姚氏倒茶,姚氏赶紧拿起来茶壶,给老夫人倒了一杯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好了茶壶,这才笑着说:“祖母,还是您这里的茶香,我可得多喝两杯才是呢。”
老夫人笑呵呵的说:“待会我让沈嬷嬷给你包上二两,你带回去慢慢的喝。”
姚氏惊喜的说:“祖母,还是您疼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祖母啊。”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说:“依依,我嫁到咱们家十几年了,祖母看着你从一个姑娘家慢慢的成了孩子的母亲,祖母觉得你是几个孩子的好母亲。”
依依是姚氏的闺名,姚氏闺中唤作姚依依,不过嫁人之后,都是以姓氏称呼,就连相公许荃喊自己的时候也是喊姚氏,姚氏都习惯了,这冷不丁的被老夫人喊了做闺女时候的名字,姚氏愣了一下,接着心里非常的复杂。
人都是要成长的,成长的过程中会有遇到很多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进,很多年少时候觉得很重要的事情就会慢慢的淡去,对于姚氏来说,成亲之后,自己的闺名,已经尘封在记忆中,婆家这边唤自己姚氏,娘家那边喊自己都是大姑奶奶,就连父亲,也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喊过这个名字了。
姚氏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复杂,说:“祖母,您怎么喊我的名字啊?”
老夫人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喊你们的名字那要喊什么呢?依依,你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在祖母的眼里,你还是祖母的孩子,祖母今天请你过来,是想要问一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姚氏这才明白过来,老夫人大概是知道自己心绪不宁,昨晚上心情不好,因为伺候的丫鬟上的茶水热了,姚氏摔了一个杯子,还要让人处罚那个小丫头,幸好身边的嬷嬷拦下来,又好好的宽慰了几句,心里的那股子邪火下去了,姚氏才觉得好受了很多。
老夫人看着脸色变幻的姚氏,说:“祖母知道你因为桃丫头的婚事操了很多的心,你要有什么事情,就跟祖母讲,但凡是祖母能够帮得上的,还能不帮吗?”
姚氏眼圈红了,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说:“祖母,孙媳这几天为了咱们二姑娘的嫁妆寝食难安,当初定亲的时候,冯家门第不显,可现在冯大人已经是尚书大人了,我生怕二姑娘的嫁妆出点什么纰漏,让人家笑话了去,祖母,当初我嫁到咱们家,府里那起子小人是怎么笑话我的您也知道,我吃过的苦头,真的不愿意我的孩子再接着茬去吃一遍。”
姚氏当初嫁到侯府的时候,姚祭酒虽然已经尽力的给姚氏弄了最好的嫁妆了,但是侯门之家,婚嫁的一般都是公侯勋贵之家,姚氏的那些嫁妆实在是不好看,府里有些攀高踩低的就笑话姚氏,甚至有些奴才还为难姚氏。
姚氏那个时候作为一个刚进门的小媳妇,很多事情抹不开脸面,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要跟谁去讲,婆婆吴氏什么都不管,成日里自己关在院子里伤春悲秋,府里的事情都是大嫂帮着祖母管着,姚氏跟许荃说了,许荃一个男人,哪里有心思去琢磨这些,也是后来老夫人发现了端倪,为姚氏做了主,姚氏这才慢慢的在这府里立足。
姚氏性格本来挺开朗的,只是因为刚嫁进来,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放不开,后来,在老夫人的跟前,慢慢的放开了,再加上跟许荃感情一直很好,府里的四奶奶渐渐才被很多伺候的人认可。
这些过去的事情,姚氏从来不敢忘记,今天冷不丁的被老夫人喊着自己的闺名,又跟当年一样问自己有什么事情,姚氏心里不由得很是复杂,索性就直接把自己心里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老夫人听了姚氏的话,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依依啊,府里自然是有府里的规距,就是大姑娘,前几年出嫁的时候,也是按照府里的规距来的,多出来的那些,都是你大嫂给添上的,我当时也给大姑娘添了一些,还跟你们说过,等以后这府里的姑娘们出嫁的时候,也照着大姑娘的例子悄悄的给一笔压箱底的银子,不走公中的账目,从我的私账上面走。”
姚氏有些惭愧的说:“祖母,都是我自己没用。”
老夫人摇了摇头,说:“依依呀,你不能跟你大嫂比的,你大嫂带过来的嫁妆,这些年她又管着府里的事情,手面上自然是比你来的宽裕,孩子出嫁,嫁妆固然是重要,可是孩子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你把孩子教导好了,出嫁的时候,哪怕是带着一丁点的嫁妆,以后也会给自己过出来一份万贯家产,孩子要没有教导好了,你就是给她带着金山银山,她也会挥霍一空啊。”
姚氏不由得低下头,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钻了牛角尖了,前面那个每日里操心到咆躁的人真的不像自己呀。
老夫人说:“我知道,你是桃儿的亲娘,前面桃儿在咱们家里过了十几年,是你们两口子的心尖尖,你呀,这是害怕孩子去了婆家被人欺负了,就想着给孩子准备的面面俱到,可是这日子是孩子自己的日子呀,孩子们要怎么过自己的日子,你还能说了算吗?”
姚氏点了点头,说:“祖母,您说的是。”
看姚氏能够听得进去自己的劝,老夫人的心这才稍微的往下放了放,家大业大,特别是孩子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之后,作为家里的大家长,有些时候,说话做事情就得特别的要注意。
人都是有私心的,老夫人承认,自己这几个孙子孙媳妇里面,她最看重的就是许荛跟张兆慈,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一开始的时候,老夫人是因为许荛的身世,对许荛格外的怜惜,对别人就说是因为许荛是府里唯一的庶子,自己的姨娘又不管他,他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亲孙子,就算是大儿媳妇吴氏对她有意见,老夫人也是对许荛好,从生活一直到学业上,老夫人付出了很多的心力。
再后来,因为跟张家老太爷的关系,老夫人作主让张兆慈嫁到自己的家里,做了许荛的娘子,张兆慈是个性格挺刚硬的人,不掺和府里的是非,但是欺负到自己的头上也不轻易放过,因为这个,在府里恨不得一些下人的喜欢,但是张兆慈却是自己活得舒坦就好,老夫人没少维护这两个人。
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老夫人在一些事情上面尽量的做到能够一碗水端平了,对待另外的几个孙媳妇,老夫人都是通过她们能够接受的方式,教导她们一些事情,帮着她们慢慢的融入新的生活里面,所以,老夫人真的是府里的定海神针。
老夫人说:“你担心的事情,我清楚了,依依,人还得自己立起来才是啊,桃儿本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孩子,祖母知道你是担心孩子去了婆家,会因为自己的性格被婆家人欺负,索性就给多带着一些嫁妆,也让桃儿的婆家人看在嫁妆的份上能够善待孩子,可是,咱们的孩子,总得自己立起来才是啊,要不然,就是带着再多的嫁妆,日子也会过的艰难的啊。”
姚氏眼圈子又红了,很是诚恳的对老夫人说:“祖母,请您帮帮我吧。”
祖母说:“你先去跟桃儿好好的谈谈,看看桃儿对于自己未来的生活是个什么心思,然后咱们才能帮着安排一些可用的人手。”
姚氏答应着,看看时间不早了,辞别了老夫人之后,就去了许桃的院子里。
许桃依旧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绣嫁妆,做鞋子,嫁衣绣好了之后,绣盖头,盖头绣好了就绣枕头,这些东西都绣好了,就开始做鞋子,姚氏进了许桃的房间,就看到摆在房间窗前的一张长几上面那一双双已经做好的鞋子。
姚氏觉得这些鞋子有些扎眼,这都是自己的女儿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姚氏当年嫁进来的时候,只给老夫人还有自己的婆婆吴氏各做了一双鞋子,其余的都是府里丫鬟婆子帮着自己做的,自己的这个女儿呢,除了鞋底子不是自己纳的,那鞋面都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缝出来的。
看到姚氏过来,许桃赶紧站起来,说:“母亲,您来了,您先坐下,我去给您倒茶。”
姚氏赶紧拉着许桃,让许桃挨着自己坐下,对着跟着自己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是姚氏答心腹,伺候了好些年了,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意思,带着许桃房里的几个人出去了。
许桃有些奇怪的看着嬷嬷带着人出去,这才问姚氏:“母亲,您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女儿吗?”
姚氏说:“桃儿,母亲是想来问一下,你对你以后的日子有什么打算没有?”
许桃听了,明亮的眼睛里一下子就蒙上一层迷茫,盯着门口想了好一会,这才对着姚氏摇了摇头,说:“母亲,女儿不知道。”
姚氏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是一副慈祥的表情,说:“桃儿,转过年来,没几天你就得嫁到冯家去,以后就要跟冯家的大公子一起过日子,一起生儿育女,就像我跟你父亲带着你们姐弟几个一样,好好的过日子,这些事情,都是以后你要面对的,你得早些做打算才是呀。”
许桃摇了摇头,说:“母亲,女儿真的不清楚,总不过是嫁过去之后,看别人怎么过,我也就跟着怎么过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