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之年,全国的举子汇聚京城,京城的客栈一般都是满员的,还有些条件不是很好的,舍不得住在客栈,就会在城郊的寺庙借宿。
许杳带着两个丫鬟,坐车去京城最大的皮货店。
许杳从辽东回来,带了好些的皮子,辽东靠近金人的地界,金人一般都是用皮草御寒,所以靠近金人的辽东府也算是盛产皮货。
许杳带回来的皮货,要么是小件的,要么就是大件的,而且狐狸皮居多,她找人问过的,狼皮做的护膝是最好的。
皮货店格式各样的皮货都有,店小二听了许杳的要求之后,让许杳在店里稍等,他去后面的仓库帮许杳找几块合适的狼皮过来,许杳带着两个丫鬟站在皮货店的门口等着。
远远的听到街上传来喧闹的声音,许杳伸着脖子往外看,就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歪歪斜斜的往自己这边跑来,后面还有人高声在喊:“马惊了,马惊了,大家小心啊!”
许杳在辽东,跟着大姐夫认真的练习过骑射,自然是知道如何御马,看到街上慌乱躲避的行人,还有路边摆摊卖东西的摊贩,许杳把身上披风的系带一把解开,解下身上的披风,一把甩给身后的丫鬟,就往街上冲,吓的身后两个丫鬟一阵惊呼,想要抓住自家姑娘,却没有抓住,只得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许杳心里估量着马车跑到自己身边,要如何去抓住马缰绳。
看着马车快要接近自己了,许杳转过身,一边回头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马车,一边准备小跑着,待到马车过来,就跳到马车上去抓住马缰绳。
马车快要到自己身边了,许杳集中注意力,刚要准备跳到马车上,就看到自己身边一个人影一下子跳到马车上,一把抓住缰绳。
马因为缰绳被人抓住了,很是焦躁,前蹄高高的抬起来,许杳这才看到,对面一个小孩子没有跑到路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看着马车还有马,连哭都不会哭了,就这么趴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快要落到自己身上的马蹄。
许杳几步跑过去,一把抱住孩子,连滚带爬的滚到一边,好险那马蹄子还差一点就踩到许杳的身上,许杳吓的脸都白了,抱着孩子呆呆的看着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马。
下午的太阳,光线柔和,许杳抱着孩子,抬头就看到那个站在车辕上,使劲拉着马缰绳,把马拉住的身影,是个很年轻的人,穿着一件鸦青色的袍子,剑眉星目,这会紧紧的抿着嘴唇,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许杳的两个丫鬟看到自己姑娘的行为,已经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待到马被人制服了,这才哭着跑过去,把已经小声的哭起来的孩子从许杳的身子底下扶起来,然后小心的把自家姑娘给扶起来。
许杳这个时候才觉得浑身疼,刚才在地上又滚又爬,饶是身上穿着厚衣服,可是情急之下,哪里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道,两只手也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这一个变故,让街上的人都围了过来,那个孩子跟着家中母亲出来逛街的,孩子的母亲这个时候才跑过来,抱着孩子哭了起来,许杳见了,让两个丫鬟扶着自己赶紧去皮货店,许杳深知,这个时候,不是自己能够露脸的时候。
孩子的娘自然是看到许杳怎么样救了自己的孩子,跟在许杳的身后,一个劲的道谢,许杳对着一个丫鬟使了个颜色,那个丫鬟赶紧拦着那对母子,说:“这位夫人,实在不必如此,孩子吓着了,您还是赶紧带着孩子回去找人看看吧。”
夫人再三的道谢之后,还要问许杳府上何处,想要改日登门拜访,丫鬟坚持没有告诉她,一个劲的劝着她带着孩子去看大夫。
皮货店的伙计已经从后院的仓库里找了几块品相很好的狼皮出来,看到许杳灰头土脸的从外面进来,吃了一惊,扶着许杳进来的丫鬟说:“烦请小哥给我们家姑娘打一盆热水过来,我帮着我们家姑娘洗洗手。”
小二赶紧去后面打热水,掌柜自然是看到许杳做的事情了,看到许杳手上的伤,说:“姑娘高义,我这里还有些伤好的刀创药,姑娘要不嫌弃就先用一些吧。”
许杳从小就没有受过这样的伤,这会直觉得手上火辣辣的,身上到处都疼,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要回家,好好的梳洗之后,躺在床上歇一歇。
丫鬟赶紧用热水给许杳把手洗了,然后撒上掌柜的提供的刀创药,掌柜的还作主,许杳买的那两块狼皮给打了一个八折,等到店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许家的马车过来皮货店门口接人,许杳上了马车就准备要回家。
马车还未动,就听到外面有人说:“姑娘且请留步。”
许杳靠着车厢坐着,没有动,倒是一个丫鬟掀开帘子,从车厢上跳了下去,问道:“这位公子有何事?”
那个听起来很是年轻的声音说:“姑娘侠义心肠,在下济南府高青县人林致宁,佩服之至。”
丫鬟对着来人行了一礼,说:“林公子客气,我们家姑娘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要赶着回家,就不跟公子客气了。”
许杳这会精神疲惫,精神高度紧张之后,一下子放松下来,直觉得浑身难受,好在外面又寒暄了几句,丫鬟就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开动,许杳索性靠着车厢车壁,闭上眼睛。
从皮货店到永宁侯府,往日里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现在京城里因为有很多外地赶考的,街上人多了起来,马车走的就慢了些,待到回到侯府,已经是傍晚时分。
许杳下了马车,从夹壁直接回到自己的院子,打了热水洗漱了之后,又给手上撒上刀创药,用纱布包了,厨房正好给送了饭过来。
平日里宁氏要忙自己的事情,许杳初一十五的去给老夫人请安,一日三餐有时候来了兴致就去宁氏房里陪着宁氏用,一般都是自己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也是因为这样,才让许杳心里踏实了些,许杳很清楚,如果让母亲知道自己受了伤,一定会挨骂的。
许杳躺在烧的热乎乎的炕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下午出现的那个身影,丫鬟路上跟许杳说过,从皮货店出来拦住马车自称高青县林致宁的就是拦马车的那个年轻人。
许杳早就已经及笄,对于自己的亲事,许杳其实不是很在意,她少年之时,因为错付,差点被奸人所害,这么多年过去,许杳觉得自己对于感情,已经看透了,父母给自己找一户什么样的人家,自己就嫁过去,然后跟人家好好的过日子就是了。
下午见到林致宁,许杳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一下子就活了过来,二十来岁的少年郎,长得好看,又那么勇敢,应该是很得女孩子的喜欢吧。
许杳感到难为情,把被子一下子扯到脸上,有觉得捂着脸有些热,又把被子从脸上拿下来,许杳觉得有些羞耻,已经好几年心如死水了,谁知道竟然还会有春心浮动的时刻,翻来覆去的,一晚上没有睡好。
许杳第二天醒来,就从那些幻想中走出来了。
许杳洗漱了之后,看着外面看起来明亮其实还带着几分寒气的阳光,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年少慕艾是人家没及笄的小姑娘的事情,自己这个已经及笄一年的女子,是没有思慕的权力了吧。
许杳的手受了伤,就一直躲着宁氏,好在宁氏这几天实在是忙,许杳让人过去跟宁氏说她在忙着给许棣做护膝,宁氏也就没有让她过去请安。
许杳那伤口,两三天才结了痂,实在是等不及了,裁剪了那两块狼皮之后,一针一线的缝了起来。
许杳的护膝还没有做完,陈兆慈带着一帮孩子回来了。
陈兆慈这一行人,队伍还是挺庞大的,不仅仅是家中的几个孩子,还有许栀培养的孩子,光是载人的马车就有十几辆,因为不是老人就是妇孺半大的孩子,许荛怎么都不放心,请了辽东那边的一个镖局护送到京城。
许棣早早的就去城外的驿站等着了,接到人之后,陈兆慈嗔怪的说:“你在家里等着就是,过来做什么。”
许棣看到亲人,开心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轻轻的拍了拍许柏的肩膀,说:“我心里高兴,坐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下去,还不如到这边等着你们呢,这样等着你们回来,我心里踏实。”
许柏站在许棣身边,跟他比了比身高,说:“大哥,你看我长高了多少?”
许棣难得的没有嘲讽自己的弟弟,很认真的跟他比了比,说:“你这一年多长得还真不少呢,看来勤加锻炼还是有好处的,你可要坚持下去啊。”
许柏笑着应下来,许棣给吴慕岳行了礼之后,说:“舅爷,祖父在前面十里亭等着您老人家。”
吴慕岳是永宁侯也的舅舅,吴慕岳回来,永宁侯也自然是要过来迎接的,不过城中之人一般就在城外十里处一个叫做十里亭的地方等着,那里原本只是一个送别的亭子,因为人来人往的多了,后来加了很多的茶馆酒馆客栈,送别之人在此处话别,有时候还能够吃顿饭,喝顿酒,有那洒脱不羁的,喝多了索性就去旁边的客栈睡一晚,改日再走。
许棣不耐烦在那边等着,带着两个人骑马来了距离十里亭有二十多里路远的驿站。
许棣陪着,一路往京城而去,在十里亭见到侯爷,自然又是一番契阔,之后大家赶紧行路,往京城家中而来。
进了城之后,许栀就安排自己的管事把那些孩子送到东城自己陪嫁的宅子里面,自己则是跟着陈兆慈回了永宁侯府。
侯府众人已经早早的就在家中等着了。
老夫人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指挥着房里的几个丫鬟,一会换这件衣裳,一会试着戴另外一件首饰,总觉得不论是穿戴什么,都好像是少了一些什么,最后还是沈嬷嬷帮着给定下来的衣裳跟首饰,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难免不济,这会太兴奋,劳累了,待到家中孩子们回来了,说不了几句话就疲惫。
沈嬷嬷安抚着老夫人,吃了早饭之后好好的歇着睡了一小觉,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把老夫人喊起来,穿戴好了端坐在临窗的炕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