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了小孩子,跟原来很不一样,最起码,许棣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有些焦头烂额。
李悦溪已经从西厢房搬到了卧室,她跟两个小孩子睡在床上,许棣坚持睡在临窗的炕上,李悦溪奶水不错,坚持自己喂奶,半夜里许棣都要亲自起来,帮着李悦溪给两个孩子喂奶。
陈兆慈倒是没有说什么,作为孩子的父亲,孩子的母亲孕育两个生命的时候,他不能承担孩子母亲所要承受的那些,那么,养育孩子的时候,许棣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能够缺席。
但是路嬷嬷不这么认为啊,路嬷嬷在很多人家做过教习嬷嬷,不论是家世高的还是家世低一些的,甚至那些普通人家,家中夫人做月子的时候,家中的男子晚上在一个屋子里陪着的。
路嬷嬷想要让许棣搬出来,哪怕是在卧室对面书房那边的榻上睡呢,总好过晚上起来一两次啊。
许棣没有依着路嬷嬷,坚持自己跟李悦溪晚上在一个房间里,虽然累,但是几天下来,许棣习惯了觉得也还好。
京城侯府,还未接到许棣报喜的信,倒是先知道了许棣对周家下手的事情。
侯爷把自己关在书房,琢磨了一晚上,最后觉得,既然许棣已经把事情做下了,那么,为今之计,只能是站在许棣这一边,侯爷自然是明白,许棣不是个冲动的人,但凡是他出手,一定是有他出手的原因。
周家的事情慢慢的发酵,一直到初夏时节,在一次大朝会的时候,许棣被人上了折子。
许棣审讯周家的奏折已经到了京中,因为其中牵扯到刑部跟户部,两部的主官看过奏折之后,觉得许棣有些小题大做了,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地方都有发生,左右那土地是周家的,周家只要是不少了交给朝廷的赋税就是了,管他地是从哪里来的呢?
许棣的这件事情是一位御史提起来的,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弹劾蓬莱县令许棣。
许棣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才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过这一场一直被人津津乐道的大朝会的。
那位御史提起弹劾之后,接着就有人上本,复议御史的弹劾。
永宁侯爷是要上大朝会的,而且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听了这些人的话,身边有关系好的很是关切的看着他,永宁侯倒是一脸的平静。
大家对于许棣的做法,众说纷纭,一直到三皇子站出来,对梁承帝说:“启禀圣上,周家每年给朝廷缴纳的赋税不少,而且听说周家一直乐善好施,儿臣以为,如果周家被这样的对待,是不是会令很多跟周家一般的人家寒心呢?”
二皇子倒是冷笑一声,说:“三皇弟,话不能这么说,许大人不是在奏折上写的很清楚吗,那周家侵占天地,逼人卖儿卖女,这样的人难道还要给他表彰吗?”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三皇子被二皇子这样怼,脸上很是过不去,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说:“二皇兄,话不能这么说的,还是要看一下周家对咱们大梁做出什么样的贡献啊。”
两位皇子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永宁侯看了看端坐在皇位上的梁承帝,一直一脸平静的看着朝堂上诸位你来我往的说话。
一直说了好久,谁都说不服了谁,倒是有一个人提出来,说永宁侯是许棣的祖父,他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
看站在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永宁侯笑了笑,说:“许棣是我的孙儿,可他首先是大梁的官员,既然吃着朝廷的俸禄,那就要好好的办好自己的差事,当好自己的父母官,他做的事情自然有圣上,有大理寺,有督察院的诸位同僚评判,我是不能随意说什么是非功过的。”
梁承帝微微的点了点头,永宁侯对着梁承帝行了一礼,说:“圣上,许棣既然已经是朝廷的命官,他首先要做的是忠君爱国,然后是爱护自己之下的黎民,至于我这个做祖父的,却是不能随意的对他的做法指手画脚。”
梁承帝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翻开来,说:“这是许棣许大人给朕单独上的折子,上面有几句话,朕想跟诸位共勉。许棣在上面说,国以民为本,民事食为天,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也是关系国富民强的最重要的环节。蓬莱的周家,在十多年之前,为了取得百姓手里的土地,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侵占土地几十倾,那些受害的老百姓,有的全家逃亡外地,有的家破人亡,还有被逼着卖儿卖女的,朕想问一下诸位臣工,这样的惨剧,为何会发生在大梁?”
朝堂上的众人听到梁承帝这句话,都深深的弯下腰,梁承帝的怒火已经被点了起来,背着手在御座前面走了两个来回,伸出手指着下面站着的三皇子跟二皇子,说:“你们成日里在这京城之中,从来没有见过流离失所的老百姓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地,更不知道民不聊生饿殍遍地是怎样的惨境,大梁建国百十余年,抵抗外辱,休养生息,好不容易弄出来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昂,偏偏有人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好,好,既然他有胆伸手,朕就能伸出刀把他手给剁了。”
梁承帝坐下来,喝道:“督察院季雪弈。”
季雪弈是御史,听令赶紧站了出来,梁承帝说:“你去,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给朕查出来,不管牵扯到谁,一查到底,朕此次赐你尚方宝剑,朕许你先斩后奏。”
躺下站着的人面面相觑,季雪弈硬着头皮接了旨。
散了朝会,永宁侯往外走,走到皇宫门口,三皇子喊住他,皮笑肉不笑的说:“永宁侯爷,贵府大公子着实是个能干的人呀。”
永宁侯一脸平静的给三皇子行了礼,说:“三皇子谬赞了。”
三皇子冷笑两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侯爷帮忙把这句话带给令孙才是啊。”
看着大摇大摆扬长而去的三皇子,永宁侯的眸色深了几分,心里已经明白,这是已经查到三皇子的头上来了,估计后面很多事情不能善了。
本来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早晚得把脸撕破了,永宁侯现在心里也踏实很多,早晚的事情,其实没有害怕的必要,大不了你死我活就是了。
永宁侯一甩袖子,大步的往自己的马车那边走,坐马车回家之后,永宁侯把几个幕僚请到书房,一直到了三更十分,几个幕僚才各自回去安歇。
永宁侯很明白,三皇子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是泄愤,或者是找回场子,总是会出手对付许家的,不管是许家在朝堂上面的布置抑或是许家的一些铺子,做好了准备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京城之中,因为这个大朝会一时之间风起云涌,蓬莱天高皇帝远的倒是非常的宁静。
许棣每日里去县衙点卯,回家就帮着李悦溪带孩子,因着佟主簿的岳母,现在大家都知道许大人是个极爱护妻子的人。
郑伯源现在已经带着人出了几趟海了,还在一个海岛上剿了一窝海匪,逮回来之后,倒是让这附近的老百姓很是欣喜,大家都是渔民,成日里驾船出海,遇到海匪如果不归顺,往往就是死路一条,现在肃清附近海域的海匪,大家可以放心大胆的出海捕鱼了。
郑伯源最远的一趟到了对面辽东最南边的一个码头,跟那边驻守的长官见过面之后,约定了日后常来常往,一起i练兵,这才驾船回来。
郑伯源有一次从海上归来,接着就来到后衙,找许棣说话。
许棣已经下了衙,正在逗弄着两个孩子玩呢,听到郑伯源来了,有些恋恋不舍的去了前院的书房。
郑伯源闻到许棣身上的奶味,笑着说:“人家都说许县令是个疼爱妻子,疼爱孩子的男人,看来所言不虚呢。”
许棣摆了摆手,说:“这个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人家姑娘跟了咱,大老远的从北边来到这里,我不疼她指望谁疼她?我们日后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呢,至于孩子,那可是我的孩子,我的生命的延续,我不珍视还指望谁珍视?”
郑伯源听了这些话,脑海这里过了几遍,又在嘴边滚了两遍,竟然觉得万分的有道理。
许棣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点了点头,心说,我得给你树立一个好的榜样啊,我得让你知道,疼爱老婆孩子天经地义的,可不能学那些大男子作风,日后让你的老婆跟着多操心,让你的孩子跟着你不受宠爱。
许棣等到郑伯源把这些事情消化了,问他:“你这次出海,可是有什么发现没有?”
郑伯源脸色一正,说:“我这次呀,回来的路上遇上一艘出来打探消息的倭人的船,抓了几个,我那队里有精通倭寇人的话的,仔细的审问过之后,他们说曾经有大梁的人跟他们首领接触过,不过具体的谈了些什么,他们都是一些小兵卒,倒是不清楚。”
许棣听了,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说:“看来,还真是有内贼呢,这事情你先别跟别人说啊,让你的人也注意保密,咱们还是得想办法把大梁的这个内贼给揪出来才成啊。”
郑伯源摇了摇头,说:“真个很难,那倭寇,四海为家,想要抓住他们很难。”
确实是很难,大海茫茫,想要找到人,真的是很不容易,但是现在,不容易也得想法子给办呀,要不然,成天就像一把刀,悬在头上,谁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呢?
许棣想了想,说:“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肃清这一片海域上的倭寇,我想,那京城之中跟倭寇联系的人,做不过是要从登州或者是辽东那边出海的,既然如此,那就守好了出海的码头,看到底是谁去不就行了吗?”
郑伯源叹了口气,说:“舅兄啊,你说的简单,做起来你知道有多难吗?那出海的船,都是当地的渔民,谁知道什么时候出去?”
许棣点了点头,说:“咱们这边我是有把握的,至于别的地方,我就没有把握了,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样,咱们可以把人逼着从蓬莱这边出海啊。”
郑伯源听了,笑了出来,说:“舅兄,你这是开玩笑的吧,你怎么还能逼着人家从咱们这边出海呢?”
许棣笑了笑,说:“我不行,但是你行啊,你只要把那些倭寇困在一个地方,我想,那出海找倭寇的头领,跟倭寇的头领谈判的人,逼着没办法了总得委屈求全不是?”
郑伯源倒是听出几分滋味,说:“你且说说,怎么办才好?”
许棣点了点头,说:“现在已经四月份了吧,听说到了六月份,海上会经常有刮台风,他们一定会在最近有一次会面,倭寇长的跟咱们差别很大,安全起见一定会是京城之中的人去海上跟倭寇谈判,你来看,围绕渤海,如果你把这一片给封起来,是不是只有咱们这边跟辽东那边出海之后才能很顺利的跟倭寇接头?”
郑伯源看着许棣指着的那一大片区域,叹了口气,说:“舅兄,这个做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啊。”
许棣说:“也没有让你们一直待着不动啊,让你们的人开着船动起来,让倭寇不敢过来,不就成了吗?”
郑伯源还是觉得许棣有些异想天开,许棣叹了口气,说:“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我能保证我这一亩三分地铁桶一般,我不能保证别的地方也如我这里一般啊,但凡是有了陌生人来到我这边,海边那些渔村,谁家有几条渔船,谁家什么时候出海,什么时候从海上回来,我这里都有记录。”
郑伯源点了点头,说:“舅兄,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但愿老天爷能站在我们这一边,让我们把人给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