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荛的信,路上走的并不快,就跟平日里一般,送信的压着性子到了淼州,也是巧了,梧州的工事完成了,吕州的训练步入正轨,许棣想着淼州的政务,前几日回来了。
送信的看到许棣在淼州,心里直呼万幸,按着许荛的交代,跟许棣将事情说了一遍,待到许棣把信都看完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这个时候,许棣才发现,自己虽然计谋百出,自诩站在历史的肩膀上,见多识广,但是跟王修媛比起来,缺了人家的隐忍,更缺了人家的那份坚韧不拔的心性,最重要的是,王修媛是个非常擅于借力打力的人。
许棣也没有耽搁,给卫朗去了信,现在自己跟卫朗就是京城防卫西南的第一道防线,这一道防线如果有什么差池,不仅仅是京城的局势危矣,就连雁门关到吕州这一防线,也会很危急,许棣认为,虽然大燕已经退了兵,但是并不能保证,在西南大军有所动作的时候,大燕不i会趁机度过界河,最重要的是,许棣不知道,王修媛他们是不是跟大燕之间有什么协议,如果有,梧州吕州一线,就真的是大燕案板上的鱼肉了,真要给了大燕一个反扑的机会,这一线只会沦为大燕挥舞屠刀的屠宰场。
越想越是心惊,当务之急,就是集齐了人马,一定要将西南大军死死的摁在西南,许棣咬了咬牙,交代人去吕州把郑伯源请过来,吕州界河一线的防务,经过精心的修缮,易守难攻,只要吕州卫所内部没有叛徒,想要守住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许棣突然之间对于吕州卫所的人产生了怀疑,王修媛能够这样一步一步的筹谋了几十年,她身后站着的是整个王家,不管是王家的嫡枝还是旁支,在大皇子母子成为过去到时候,王家会不会举全力推着这一对母子上位?
王修媛在宫中苦熬了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那么,西南大军就会是王修媛一张最重要的底牌,许棣现在觉得,大梁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竟然因为一个不是很显眼的妇人,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内乱频发的地方,不能说大梁的君王不作为,更不能说大梁的朝廷没有能力,只能说,咬人的狗不叫唤。
从淼州到吕州,再到梧州,最后到雁门关,有一条隐秘的专门的送信的通道,这是后来许棣跟卫朗,带着一帮幕僚煞费苦心才想出来的一个法子,信在这条通道上,能够节省一半的时间,所以,原本快马加鞭需要三天才送到雁门关的心,不到两天的时间就送到了卫朗的手中。
卫朗看过之后,大惊失色,他跟许棣是一样的想法,也就是这个时候,卫朗才有一种觉悟,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一定不要小看了妇人,更不要小看了饱读诗书颇有文采的女子,这样的人,有可能是整个事件最大的幕后黑手。
卫朗不敢耽搁,将特战队的精锐尽数分批派往了吕州,许棣跟卫朗说过,他要在吕州调兵遣将,将西南大军尽数拦截在出西南的路上。
许棣在家没待几日就要准备再去吕州,看到他收拾行李,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抱着许棣的腿,李悦溪笑着拉着他们,说:“你们爹爹这是要去做正事呢,待到你们爹爹做完了事情就会回来的,听话,我看方才白芍做了糯米糕,你们去尝一尝甜不甜,好不好?”
朵朵撅着嘴巴,不高兴的说:“爹爹回来的时候说了,要在家里待到过年的,可是现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到过年的时候呢,娘亲,我不想让爹爹走。”
李悦溪有些抱歉的看了看许棣,许棣笑着把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抱起来,说:“爹爹那边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呢,爹爹给你们保证,事情做完了,就回来陪着你们好不好?”
朵朵摇了摇头,果果说:“上次爹爹也是这样说的,可是爹爹都没有按时回来,爹爹,我跟姐姐想要跟着您去吕州,白芍说姑姑跟嬷嬷都在吕州呢。”
许棣听了,笑着说:“哎哟,原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呢,既如此,悦溪,你去收拾东西,咱们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吕州。”
李悦溪惊讶的说:“相公,你去是为了公事的,我们娘仨跟着一起同去,不会影响你做事情吗?”
许棣也是一时兴起才想到了,现在西南情况复杂,万一他们知道自己在吕州集结人准备阻挡他们,王家人要把自己的家人抓起来要挟怎么办?
淼州现在虽然治安比较好,有心算无心,这样的险许棣不想冒,许棣觉得还是把自己的妻儿放到离自己近的地方照顾才放心。
又想到吕州那边许栀身边有那些内卫,再加上自己这边李家出来的这些侍卫,许棣越想越正确,催促李悦溪道:“你赶紧去收拾你们娘仨的行礼,咱们一起去吕州,你去了正好跟小九还有嬷嬷作伴,我也能放心。”
听到最后,李悦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李悦溪跟着许棣走了这么多的地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心里明白,这是又要准备起战事了。
李悦溪从小就在西河县城长大,在那边见惯了生死,也是因为这样,当自己的亲人将要面临危险的时候,李悦溪心里非常的害怕,她不想前一日还一起说话一起吃饭的亲人,下一次再见到的时候,就是冷冰冰的尸首,那种彻底的失去的感觉,让她非常的难过。
但是这些许棣的责任,李悦溪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难过,招呼白芍跟自己收拾行李,不知道要在吕州待多长时间,李悦溪只能将娘仨的四季衣裳尽数的打包在一起,也顾不上分类了,用几个大包袱装起来,白芍见了,赶紧拦着,说:“哎哟,大奶奶,您这样怎么能行呢,这样到了吕州,这些衣裳还能拿出来穿吗?都该皱了。”
李悦溪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心情想这些衣裳是不是能够接着就穿了,对白芍说:“白芍,你去把自己的行李打点一下,这次去吕州,咱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呢,马上就要进腊月门了,说不得还得在吕州跟咱们九姑奶奶一起过年,你那些过年的衣裳也一起捎着。”
白芍听了心里高兴,她跟许栀身边伺候的白英关系好,两个人因为要伺候自己的主子,不经常见面,这下要去吕州,还要跟白英在一起住着,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对李悦溪说:“大奶奶,这些衣裳您先放着,我去把自己的行李放好了就过来给您整理,既然咱们有可能在吕州过年,是不是要给九姑奶奶带着咱们淼州的特产过去呢?”
李悦溪有些慌乱的心这才安稳下来,确实啊,大老远的去了,怎么能不带点礼物呢?李悦溪平复好了心情,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了,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经常心浮气躁的,就好像是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碰到点往日里让自己心里不舒服的事情,恨不能大吵大嚷的闹起来,出了心里的那股子郁气才好呢。
李悦溪索性放下手里的衣裳,去了外面,让管事的去街上采买一些淼州的特产,去了前院,看到许棣带着两个孩子正在教着他们认识字,扶着门框站着看了好一会,才觉得方才自己的脾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许棣抬头看到李悦溪,笑着对她说:“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过来坐下歇一歇,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啊?”
李悦溪知道,许棣这是因为很突然的就让自己带着孩子跟着他一起去吕州心里不好意思呢,赶紧说道:“没有没有,相公,咱们既然在吕州要待挺长时间的,我吩咐管事去街上采买些东西回来咱们带着去,只是九妹妹院子小,咱们这么多人去了不好安排住宿。”
许棣想到许栀跟郑伯源住的那个小院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说:“这个无妨,又不是住很长时间,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你把家里的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再有那些不好携带的,好好的找个地方藏起来,悦溪,我跟你说实话,西南有异动,而淼州在西南跟京城之间,我不知道他们要去京城会不会从,淼州经过,可咱们都离开了,这个院子里万一被人摸进来怎么办?”
李悦溪吓得脸都白了,许棣赶紧放下还坐在自己腿上的两个孩子,走过来扶着李悦溪到椅子上坐下来,说:“你看你,不跟你说吧,你喜欢乱琢磨,跟你说了吧,你又吓成这个样子,万事有我在呢,你带着孩子在吕州跟小九还有嬷嬷待在家里就是,我不把你们放在身边,总是不放心。”
李悦溪悠悠的说:“可是淼州的百姓怎么办呢?”
许棣笑了笑,说:“西南大军也是大梁的百姓啊,就是皇位换了人做,不还是要大梁百姓奉养吗?这只是拍戏之间的争斗,跟百姓没什么关系的,我已经交代过章大人,到时候就闭门不出,西南大军最终是要到京城去的,不会在路上多加停留。”
李悦溪这才算是放了心,看到书房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整理,就对两个孩子说:“咱们都要跟着爹爹去吕州姑姑家中呢,你们两个去把自己的行李整理一下好不好?要带着哪件衣裳,哪件玩具,白芍有些不明白呢。”
两个孩子答应一声,拉着手就往后院走,李悦溪完了挽袖子,说:“我帮你把书房里面的东西整理一下吧。”
许棣赶紧拉着,说:“不用不用,这里面的东西我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该带走的已经放到箱子里面,这些都是不用装起来的,就这么放着吧。”
李悦溪惊讶的看着那些还放在桌上的纸张,说:“相公,这些东西都不准备收起来吗?”
许棣不是很在意的点了点头,从一边拿起一本书,这本书是讲治水的,都是许棣已经看过的,看到李悦溪不解的目光,笑了笑,说:“这里面的书籍,待会章大人会带着人过来整理,然后耨都搬到府衙的后院,那边还有好些在这边学习的年轻人呢,放到那边,他们可以随时翻阅。”
李悦溪不再说话,一家人忙活了一天,终是将家中事务打点停当,然后从淼河码头坐了船,逆流而上,去往吕州。
李悦溪不是没有坐过船,但是这次,船开了没多久,她就开始吐,脸色煞白,一直到了吕州的码头,上了马车之后,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路,李悦溪一直睡着,许棣心里着急的不行,他仔细回想,就想起来这几日李悦溪的脸色不好看,原以为她是因为要打点行装,操心家中的事情累的,可是原来李悦溪并不晕船的啊,许棣盼着马车快些走,到了吕州,让白术给好好的看一看。
一直到马车停在吕州城许栀的院子门口,李悦溪都没有醒过来,许棣把她从马车里抱起来,站在门口的许栀见了,吓了一大跳,赶紧带着把人给安置在已经烧好了炕的后院里,让白术给诊脉。
白术诊了半天,后面许栀许棣路嬷嬷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着白术诊了一次又一次,许栀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小声的问道:“白术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白术背上已经出了汗,有些着急的说:“我摸着是滑脉,可是又不是很确定,姑娘,要不然咱们去街上请一位老大夫过来看一下吧?”
听到滑脉,路嬷嬷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龙凤胎都好几岁了,是时候再添个孩子了。
许棣看着李悦溪瘦了很多的脸,一个劲的皱眉头,他原以为李悦溪脸色不好是因为太过劳累,谁知道是有可能怀孕了,想到前两日李悦溪在家里忙的恨不能飞起来的样子,许棣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许栀已经去外面派人去街上请吕州最有名的那位老大夫过来了,李悦溪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自己躺在炕上,赶紧想要起来,路嬷嬷赶紧拦着,说:“悦溪啊,你别起来,躺着好好的歇一歇,想吃什么告诉嬷嬷,嬷嬷去给你做去。”
李悦溪惊讶的看着周围的景致,对许棣说:“相公,咱们这是到了吗?”
朵朵已经脱了鞋子爬到炕上去了,拉着李悦溪的手,说:“娘亲,咱们早就到了,娘亲一直睡一直睡,还是爹爹把娘亲给抱过来的呢,娘亲,你昨晚上没有睡觉吗?”
李悦溪红着脸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许棣帮着解了围,说:“朵朵,你娘亲这是累的,你娘亲啊,帮着爹爹收拾行李,还要帮着你跟弟弟收拾行李,都忙了两天呢,累坏了才一直睡的。”
朵朵点了点头,说:“那我跟弟弟的东西我们自己整理好不好?”
李嬷嬷把朵朵从李悦溪的身边抱过来,笑着说:“这不是有嬷嬷,还有白英白芍,哪里用的着你跟弟弟干活呢?你们呀,还小呢,等到稍微大些了,再干活好不好?”
万一李悦溪怀上了,小孩子不懂事,没有个轻重的碰着李悦溪的肚子怎么办?
老大夫来的很快,给李悦溪诊脉之后,就给许棣道喜,倒是把李悦溪闹得有些脸红,路嬷嬷看大家都围在房间里,撵着都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许棣跟李悦溪。
许棣拉着李悦溪的手,笑着说:“真没有想到,咱们家又要添个小家伙呢。”
李悦溪用手摸了摸依旧是平坦紧致的小腹,她也没有想到,竟然又怀上了,自打生了龙凤胎,都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再开怀,李悦溪嘴上不说,心里是有些着急的,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怀上了,怪不得最近很多事情都跟原来不一样,原来爱吃的觉得吃着没有什么味道,原来看着挺高兴的事情现在一看就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方才老大夫说已经快要两个月了,最近李悦溪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担心一直在外面的许棣,还有快要进腊月了,还得给京城的亲戚们,自己娘家这边的亲戚们准备年节礼,就连每个月都要来的好朋友没有按时到来都没有察觉到,李悦溪摸了摸依旧是平坦的小腹,觉得自己真是够粗心的,又一想,从淼州到吕州,这一路上又是坐船又是坐马车的,肚子里的孩子跟着自己真的是遭了罪了。
李悦溪高兴之余,又想到现在的局势拉着许棣的手,担心的说:“相公,这个时候有孩子,会不会拖累你?”
许棣笑着拍了拍李悦溪的手,柔声道:“不管是什么时候,孩子来的都是刚刚好,你别担心,这边有小九还有嬷嬷照顾你,我就在城外的卫所,你安心的养好身体就好。”
待到将李悦溪娘仨个安顿好了,许棣就急匆匆的去了城外的卫所。
卫所现在已经扩建了,原来只是几间低矮的小房子,后来因为要抵御河对岸的大燕,许棣就临时搭建了一些帐篷,前些日子,梧州那边的基建建的如火如荼,许棣就派了几个工匠过来,搭建了一个砖窑之后,让几个建房子的老师傅带着卫所的人,建了偌大的一片营房,比照着正规兵营的规模,宿舍区,训练区,不仅如此,许棣还在卫所的一个角落建了养殖区,种植区,专门请了人过来养猪养鸡种菜,为地就是让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能够吃的饱吃的好,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吕州卫的将士们,精神面貌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棣站在兵营的入口,看着眼前一大片的建筑,耳边是营地里面训练的呼喝之声,这样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啊,是许棣一点一滴的建起来的,是许棣多年的向往,更是许棣为之奋斗的方向,可是,现在却又面临将要被人破坏的境地,许棣心里充满了愤懑,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权利的争斗是避免不了的事情,但是,却不能让这些无辜的人成为那些人争斗的炮灰。
冬日的傍晚很是阴冷,许棣穿着一件厚厚的大氅,却因为心里的愤怒,觉得整个人都是火热的,他心里盘算待会将要派那些斥候前往西南,更在心里思量,有没有可能和平的将西南大军的问题给解决掉,想到这个可能,许棣不由得开始思索曾经打探到的王家的那些事情。
营门口有值班的,看到许棣站在大门前一脸沉思的样子,赶紧过来,许棣问道:“可是有人来过营地?”
守门的赶紧道:“许大人,中午时分马鸣马大人来了。”
许棣听了,赶紧往在兵营大门口附近的办公室走去。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除了角落的几张桌子,就是房间正中间那一个大大的沙盘,这个沙盘,从雁门关一直到梧州,吕州,往南一直到西南地区,是许棣凭着自己的记忆做出来的,日常训练的时候,会有一些校尉过来用这个沙盘进行模拟演练,将从兵书上学到的一些兵法进行演练,许棣甚至动了建一所军校的想法,只是现在还没有机会将这个想法跟梁承帝提起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