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马车上放着的东西,许杳笑着对白蜜说:“看看,咱们俩猜的真是准呢。”
送信的管事把身上带着的用蜡封口的信给了许杳,许杳拿过来,靠着马车的车辕就拆了信封开始看起来,看过之后,心里沉思良久,转身拿着信就去了前院。
林致宁肃清了后院之后,就忙着准备春耕的事情,他们家土地多,虽然有佃户给耕种,但是种什么,怎么种,林致宁每年开春前后都要做个规划,这几年工部做了很多新式的肥料,用过的都说肥料好用,林致宁买回来一些之后,先在小块的地里面试验过,确实是能够提高产量的,所以,最近他在琢磨是不是要将这种肥料在自己的土地里面大面积的推广开来,如果这样的话,那又是一大笔的银子,值不值得这么做,林致宁有些犹疑。
看到许杳拿着一封信过来,林致宁赶紧站起来,扶着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说:“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许杳把手里的信递给林致宁,说:“我那九妹妹,想要让林致静去一趟吕州,我过来问一下你的意思。”
林致宁拿过信看了看,笑着说:“正好我要去找致静堂弟商量事情呢,我过去问一下他的意见,他要愿意去,咱们送他去就是了。”
许催促着说:“你赶紧去,他定下来去了就随着九妹妹过来送信的管事一起走,这事情还是得早日解决才是,他年纪也不下了,这个时候先把亲事定下来,定下亲事又不耽误他科考。”
林致宁笑着应下来,交代许杳身边伺候的服侍许杳去后院歇着,自己起身带着送信的管事就去了隔壁的宅子。
隔壁林致静家中住的宅子,是个五进的院落,北方的宅院建造的疏朗大气,很是周正的宅子,前院后院分的很清楚,因为家中人员简单,除了林致静母子,就是几个粗使的婆子,看门的老奴,几个在内宅伺候的丫鬟。
林致静正在前院的书房读书呢,身体好了之后,他就开始手不释卷,林致静已经考虑过了,想要让自己母子不能被人欺负了去,那就得有功名在身才行,既然有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呢?
听到林致宁来了,林致静赶紧去门口迎接,林致宁把管事的给介绍了一下,林致静听说是从吕州来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林致宁笑着说:“致静堂弟,咱们先进屋里吧,看看信上写的是什么。”
林致静将管事的请到倒座歇息,自己则是跟林致宁去了书房。
待到看了信上的内容,林致静沉默良久,一直到林致宁问他:“致静堂弟,你是个什么想法?”
林致静有些惨淡的说:“致宁堂兄,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够配得上郑家姑娘啊。”
林致宁低声呵斥道:“你糊涂啊,你只想到你自己,你怎么就不想一下,郑家姑娘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一直未曾婚配,别人会不会说什么闲话?那些对她有不良企图之人会不会趁机污蔑郑家姑娘甚至是对郑家姑娘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致静堂弟,我也不瞒着你,年前腊月里,六皇子跟七皇子斗法,两个人就拿着郑家姑娘做的筏子,一个年轻姑娘家,从城外一直追到城里,那还是京城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准备弄一出英雄救美的闹剧出来,逼着郑家姑娘非得去给六皇子做侧妃不可,致静堂弟,这里面是因为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了才是啊。”
林致静一下子站起来,抖着身子低声喊道:“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林致宁冷笑两声,说:“他们为什么不敢?郑家姑娘未曾婚配,手里又有来钱的门路,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你说,如果她跟圣上的皇子之间,让圣上选圣上会选谁?那一定是选皇子啊,还有可能圣上会想,好水不流外人田呢,这么好的姑娘家,能够嫁到皇家,还正好呢。”
林致静颓然的坐下来,林致宁耐心的劝道:“致静堂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家中的田产铺子,惹红了多少人的眼?为了这点子东西,林家那些人就跟疯狗一般过来撕咬,如果不是你,这家中的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境地呢,现在好了,你能把这个家给撑起来,还能有精力接着参加科举,我的意思是,你赶紧跟郑家姑娘把亲事给定下来,不仅仅是为了郑家姑娘,更是为了你,定亲之后,你请许家的人保举你去泰山书院读书,那个是许家女婿开办的书院,许家很多姻亲之家的孩子在那边读书,我那大舅哥,就是许家的那位状元郎,就是从这家书院出来的。”
林致静怎么没有听说过泰山书院呢,当初许棣一考成名,他曾经就读的泰山书院就成了许多学子趋之若鹜的地方,不过因为书院的规矩严格,很多人受不了自己照顾自己生活这样的规定,更受不了书院清苦的生活,读了没多久就退学出来了。
很多人仔细的研究过泰山书院的教学制度,别的不说,就每年要学堂的学子去附近的一些县衙帮着人家做事这一样就让许多人感慨良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些话真不是说说就是了。
科举,考秀才之前靠的就是读书背诵,将那些需要背诵的古籍背诵的滚瓜烂熟,就有可能考中秀才,但是到了后面的乡试会试殿试,考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多的是现实生活中一些问题的阐述,如果没有亲自去经历过这些事情,就凭着书本上的东西,写出来哪里有什么深度?
科举阅卷的都是一些曾经在地方上任职多年的人,考题中那些问题的看法自然是跟一般人不同的,如果能够将这些问题的阐述跟阅卷的老师产生共鸣,还愁没个好成绩吗?
这是林致静最为推崇泰山书院的地方,站不到那些为官多年的人的高度,那就站在他们曾经站过的地方,虽然这个时候想问题还是有些稚嫩,但是却是能够摸到那些阅卷的官员的思想的边界,虽然有些稚嫩,却是能够获得一定的好感。
林致静很想去泰山书院读书,但是却苦于没有门路,想要进去,不仅仅是要参加书院的考试,更是要带着别人的举荐信才可以,毕竟,如果品行不是很好的人,书院也不会接收。
林致静陷入沉思,林致宁看着这个依旧是消瘦挺拔的青年,心里叹了口气,真正的林致静其实已经早就去世了,是在宗承平来到高青之后没多久去世的,在见过宗承平之后,林致静很是欣然的闭上了眼睛,他在这高青县住了十几年,哪里能不清楚林氏族人的丑恶嘴脸?如果自己就这么病死了,那些族人一定会像是见了狗屎的苍蝇一样围上来的,母亲身体也不是很好,真到了那个时候,还能有活路吗?
林致静的母亲虽然也心痛于儿子的早逝,但是想到儿子全然是为了自己才做了这样的选择,她更是相信林致宁的眼光,好在两个年轻人的年龄差不多,身高差不多,样貌上差了一些,但是林致静多年缠绵于病榻,身材瘦削,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更是没怎么见过外人,所以,就让宗承平这样顶替了林致静的身份,最起码林氏宗族是没有什么人能够识破的。
白蜜陪着宗承平在家中养伤的时候,林致静的母亲忙前忙后的,林致静去世的时候,林致宁派了人偷着将棺椁送到了济南府附近一个庙里寄存,等到日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下葬。
良久,林致静对林致宁说:“致宁堂兄,我听你的,我这就收拾行李准备去吕州,只是我走了,家中的老母亲还得拜托堂兄多多的照看才是。”
林致宁赶紧说:“这个是自然的,我这就随你去后院见过婶娘,将事情跟她讲清楚了才是。”
听到林致静将要去吕州见一位姑娘,林致静的母亲沉吟良久,说:“致静,我这里有一个镯子,是你的祖母在我嫁过来的之后送给我的,说日后要将这个镯子传给她的孙媳妇,你一并带着去了,将东西送给人家姑娘,东西不怎么值钱,就是为了留个念想,让人家姑娘别嫌弃。”
林致静赶紧双手接过那个雕着缠枝花的红木盒子,跪下来给林致静的母亲磕了头,说:“儿子多谢母亲的体恤,还请母亲放心,儿子日后定当会位母亲挣来一份诰命。”
林致静的母亲笑着摆了摆手,待到林致静走出自己的房间,从窗户里面看着挺拔青隽的背影出了院门口,这才捂着嘴,轻轻的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