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 有十几辆板车拉着货物从河渠方向而来。
村民们都瞧傻眼了,“这是收粮队吗?怎么买这么多粮食还来咱们村啊?”
“屁个收粮队?你见过哪个收粮队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那你说他们是来干啥的?”
“那我哪知道。兴许又是来找满堂的呢。”
这些日子, 他们村只要发生大事必定跟满堂有关, 他们都习惯了。
果然,等这些人靠近,村民们上前打招呼, “你们找谁啊?”
庄头笑道, “我找林满堂。”
他倒是不用这些人带路,去年他带着十个小伙子来过。
有那热心的村民伸手一指, “满堂家就在右手边第一家。”
庄头冲对方拱手道谢。
有村民见他好说话, 就好奇问, “你们车上拉的什么呀?是粮食吗?”
庄头点头, “对, 我们来给东家送粮食。”
村民们都听傻了, “啊?谁是你东家?满堂吗?”
不等庄头回答,另一人忙问,“是满堂吧?他赁多少亩地给你们啊?”
有人好奇追问, “满堂啥时候有的地啊?他不是只有十五亩地吗?”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庄头心里一抖, 他该不会说错话了吧?东家会不会怪他多嘴多舌啊?
担心说多错多, 庄头一个也没回答, 赶紧招呼其他人拉着板车跟上。
村民们见问不到有用消息, 也都跟在后头看热闹。
当李秀琴打开院门就看到不少人站在她家门外。
庄头一脸心虚, “东家,我好像说错话了。”
李秀琴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现在也不怕村民们嫉妒了, 毕竟大家日子马上就要好过了。
李秀琴叫了林满堂出来。
林满堂冲村里人点点头, 然后神色自若让庄户们将粮食抬进院子,检查、称重、入库。等全部做完,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刚开始只是几个村民,后来全村人都知道了。
林福全得知此事,跑过来帮忙。
等粮食入库,林满堂送走庄户,这才有空回答村民们的问题。
“满堂?你啥时候有的地啊?”
林满堂将自己之前做出双滑犁,前前县令送了他两百亩地的事说了。
村民们齐齐咂舌,“两百亩说送就给送了?这双滑犁居然这么值钱?”
许成祖听不下去了,一个个都傻了不成,这东西能用钱来衡量吗?“哎呀,你们懂什么。双滑犁不值钱,是这东西能让县令升官。你没看到那县令后来升官了吗?听说是调到府城当同知了。官员上头没人,想升一级比登天还难。你们懂啥呀。”
村民们确实不懂,他们祖祖辈辈就是地里刨食吃的乡下人,进城都没有几回,自然也没什么见识。
现在听许成祖这么一说,又觉得满堂亏了,“怪不得那县令这么大方呢。原来人家捞的好处更多。”
有人激动拍大腿,“他娘的,这一个个都是人精啊。”
有人嗤笑,“要我说这县令就不错,起码人家舍得花钱。不像那个龚福海,不仅要捞好处,还想一文钱都不花。更可气的是他还要整死你。”
有人呸了一口,“提他作甚。那就是个心肝坏了的狗官,得亏他被皇上撸了,要不然咱们新陵日子又要难过了。”
众人说说笑笑,有羡慕的,有真心为林满堂家高兴的,唯独没有嫉妒的。
只因养猪法,是满堂无私贡献出来的,做人要讲良心,不能啥好处都想捞。
送走村民们,小庄村继续平淡无奇过下去。
进了腊月,天一日日冷下去,现在地里已经没什么猪草,家家户户只能用麦麸、稻糠、豆粕等等喂猪。小庄村村民们又开始聚在村头唠嗑。
徐方今年提前了半个月来买猪。
去年那一百多头猪早就卖完了,这次定了一千头猪,他就想趁着年关卖个好价钱。
一千头猪,每个板车上面装三头,也得要三百多辆板车。
这么多板车一块出现,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了。
小庄村的猪引起不少八卦。
先是林满堂的闺女被龚福海抓去就为了得到他的养猪法,后来光禄寺下来采买,引起不小轰动。现在又来了这么多板车。
村民们就想知道小庄村的猪到底有多好,竟然有人大老远跑过来运。
林满堂和徐方带来的账房先生两个人负责记账,林福全和徐方那边的小二负责抬称,林广源和徐方那边的采买负责看称。其他人负责捆猪。
双方监管,绝对公平。
一千多头猪,九十七只羊,两头牛,从早上开始一直称到天黑才终于称完。
林满堂将自己记的账交给女儿。今年跟去年不同,今年的猪太多,他担心出错,就让闺女来算。
林晓接过账本,从头到尾念了一遍,也没见她拨算盘,直接提笔就写。
堂屋另一边,账房先生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林福全见小侄女这么快就算完了,有些不敢相信,小声寻问,“晓晓?你已经算完了吗?”
林晓点头。
林福全看了眼对面,还是不敢相信,“你要不要再算一遍啊?”
虽然他一直知道小侄女聪明,但是也不至于聪明到这份上吧?居然比那么大年纪的老账房先生算得都快。
徐方捧着茶杯,原先还在细细品尝,听到林福全的话,看了过来。
刚刚他看到林满堂将账本交给十岁小丫头的时候,也觉得这事挺稀奇。
可他想到之前在府城书肆看的书,他又释然了。
小小年纪就能写书,可见先天聪慧异于常人。
但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算得这么快,只念了一遍就能心算。
徐方身后的下人们也都看了过来,有人表情管理不到位,直接将嘲讽写在脸上,好像在嘲笑小姑娘年纪小,口气却这么大。
林满堂也不在意,这些人没见过学霸,见识短浅,这么肤浅,很正常。
等账房先生好不容易算完,告诉徐方数目。
林晓这边也报了一个数目,双方并不一致。
徐方这边的人唏嘘,“哈,我就知道她算错了。怎么可能只念一遍就能记算出来。神仙都做不到吧?”
林晓板着小脸,挑了挑眉,“我没有算错。不信你们再算一遍。”
之前他们已经将本子都对过,每一笔记的数目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两人中肯定有人算错了。
徐方这边的下人都不可置信了,这小丫头年纪很小,口气倒挺大。居然敢这么跟他们说话。
徐方是个好脾气的人,抬了抬手,制止下人的无理,冲账房先生笑道,“劳烦先生再算一遍。”
掌柜脾气这么好,账房先生心里再气,也不敢做次,只能苦哈哈再算一次。
等他算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徐方看他脸色就明白了,还真是他们这边算错了。
偏偏有那不会看脸色的人连连催促账房先生,“多少啊?快报给他们听。让他们也重算一次。”
账房先生抹了下额头上的汗,重报一次。
周围一片寂静。
林福全记性不太好,胳膊碰了碰旁边的人,“哎?这数好像跟他刚刚他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吧?”
他旁边站着林广源,他嗓门大,“不一样。但是跟晓晓报的一样。”他鼻端憋不住哼笑了一声。
徐方身后的下人们齐齐红了脸,这笑声带着三分讥讽、四分讥笑,让人听了又羞又恼,都是成年人,谁不要面子啊。
徐方冲林满堂拱手,“令千金果然聪慧过人。在府城看到她写的书,我之前还不敢相信,这下见到真人,才知道徐某就如那井底之蛙,见识浅薄至极。”
林满堂倒是很喜欢徐方的为人。人家性情坦坦荡荡,不卑不亢,说话做事都让人舒服。
林满堂摆了摆手,“徐掌柜谬赞了。”
一千多头猪,需要四五千两,徐方带来两箱银子。
林满堂这边点过后。
徐方还特地给了林晓一份见面礼,“令千金聪慧可爱,将来必定不凡,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送两刀纸给令千金吧?”
念了这么久的书,林晓见过不少纸,其中最贵的就是宣纸,听说可以千年不腐烂,这纸很像她在书肆见过的宣纸。在前世这纸并不贵,可在古代,这纸却是价值不菲。她不敢拿主意,只能看向亲爹。
作为一个生意人,林满堂远比林晓知晓这纸有多难得,贵倒是其次,关键是有钱也买不到,这宣纸肯定是徐方费尽心思才弄来的,他张了张嘴,“这也太贵重了?”
徐方摆手,“我现在也不读书了,好东西要送到对的人手中才能物尽其用。只希望令千金以后用这纸写出更好的文章。”
林满堂拍拍女儿后背。
林晓上前拱手,“多谢徐叔慷慨相赠。”
徐方哈哈大笑。
林满堂要留他吃饭,徐方赶着回去,带着下人离开了。
他们走后,一直站在院外的其他村村民探头往里瞅,“啊?这就走了?卖了多少钱啊?”
没有人回答他们,财不外露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林昌盛冲大伙挥了挥手,“各家出一个代表进来开会,其他人都守在外面。外村人赶紧回去吧。”
其他村村民还想再看,可小庄村村民们在边上虎视眈眈盯着他们,这些人只能悻悻而回。
堂屋里,摆了十几个条凳,各家当家人两两坐在一个条凳上。
这副情形和一年前何其相似。
上次他们看的是另外四家发钱,这次他们也有份。这就有了双份欢喜。
小庄村除了文先生家和周木生家,其他家都养了至少四十头以上的猪。
王高家猪养得不多,但他养了八十多头羊,收获不比别家差。
这次分钱,最少的人家分到一百七十六两银子。最多的人家分到两百二十七两银子。
一年就赚了这么多钱,大伙今年总算能过个肥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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