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
所谓谋定而后动。卖一件物品,分析商品定位,抓准客户心理和需求,找准时机下手,这便是基本的生意之谋。”
华国十四多亿人,带货行业里她敢称第一,怎么可能单单就凭运气?
谢婉凝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搭在腿前,闲适而又有条不紊:
“卖货的谋略,同样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如今五月是琼州旱季,长途跋涉而来的船只,若对琼州气候不了解,很容易造成储备水不足。
而地利,琼州三郡中,临振郡为最南之郡,到达此处港口的,除了官运船补给船之外,我想大多都是远道而来。
因为图近的船队,大多会选择从岭南出发,到达琼州最北的珠崖郡。所以到达临振郡的大商船,应当有不少都是从江南来的。那边是迎梅季正多雨,就会忽略储备水源。
而至于人和嘛,才是赌的我那一分运气。”
这年头又没有gps导航,这么多远道来的商船,就算十中之一在茫茫大海上偏航个十来天,储备水也定然不足。
秦苍听完,越看自家干女儿,越是眼前发亮:
“那万一你运气格外不好,今日就是没碰到缺水的商船呢?”
“我真要脸黑到那个地步,我打算先抢你了你儿子的钱袋。不对,”
谢婉凝终于想起眼前的是她干爹,很快礼貌改口:
“礼节性的要求弟弟送点钱给姐姐作为做生意的本金,应该不过分吧?”
秦苍:……
你这真的礼貌吗?
自动忽略了干女儿打劫他傻儿子的话,秦苍才能艰难的坚持聊下去:
“没想到你一个闺阁女儿家,居然还喜欢读兵法。”
“女儿当自强,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兵法?”
“那倒也是。”
倒是他狭隘了。
“不过说到书啊,不是干爹我吹,汗牛充栋经史子集,可都在你干爹我的脑子里。
你还喜欢什么书?说出来干爹给你指点指点。”
“有一本母猪的产后护理,我一直没看完,不知道干爹你会不会背?”
秦苍:???
他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书名!
看秦苍这瞪大眼的模样,大概是现在还没有这种科普类书籍。
谢婉凝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不再废话:
“如何做椰子酒和椰子油,我把这些法子全都写下来,干爹你就可以找人做椰子作坊,算是我送给干爹的见面礼。”
谢婉凝干脆利落的拿起纸笔就开始写,秦苍在一旁看着,又宝贝又感动,恨不能眼泪汪汪地表示一下:
“婉凝啊,爹真的是太感动了!你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干女儿,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女儿!
你既然有功,我将你们一家的重刑犯改成贱籍,这样你们一家就都能出狱了。”
“贱籍?”
谢婉凝执笔的手一顿。
大盛朝庶民之下再往下排,是贱籍、奴籍和刑犯。
犯人当然是毫无身份和自由可言,圈在监狱里,还得每天做苦役。而奴隶自然是随主家,要签卖身契的。
贱籍,就是放出来的刑犯或者是被主家还了自由的奴隶。
户口上写了贱籍的,有了人身自由,但是依然是连庶民都不如的社会底层。
贱籍人不能有田地房屋等私产,除了要交正常的税赋外,每半个月还要再额外交人头税,如果交不起,便要拉去做劳役。
知道这事是不太地道,秦苍叹口气,无奈道:
“你也知道这条线不好动,本朝从来没有犯人奴隶能从贱籍改成平民的先例。
我就算是一方郡守,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那林韶丽呢?”
“哼,她的事本官定会严查,是哪个衙役在背后帮她动的手,本官定不会饶恕!
林韶丽的父亲是临振郡通判,只低我半级,我明日会敲打他一番,让他管好他家女儿。”
秦苍说完这话,一抬头便对上了自家干女儿那凉凉的目光,他顿时后背都是一冷,赶紧补充:
“不是干爹我不想帮你,他林家背后有人啊!
林家最近搭上了姓陆的,陆姓背后又是二皇子的大树。要没有确凿杀头的罪证,干爹我可拧不过他们的腿。”
林氏背后,会是陆子安吗?
可是陆子安已经将他们全家发配,照理说到了这个地步,像他这样恃才傲物的人不屑于再动手。
看来这林韶丽还得先留着。
见谢婉凝半天不说话,秦苍心中一凉,只觉得自己要失去这个新女儿。
于是他立马弥补:
“不过你放心,只要有爹在,她林韶丽定然不敢再动你!”
听完后,谢婉凝似笑非笑,挑挑眉转身就走。
“ 哎话还没说完呢,女儿你去哪?”
“我觉得你这个干爹不大行,所以打算给自己再找一个爹。
琼州三个郡守一个刺史,总归能找到合心意的干爹。”
秦苍:……
这是挑柿子呢?
“哎哎哎,乖女儿你回来啊!”
看着谢婉凝无情冷漠的走远,根本不听他的深情呼喊,秦苍咬了咬牙,道:
“这样,改贱籍的事我虽然做不了主,但我去帮你问问能做主的那位,总行了吧?”
那位?
谢婉凝顿住,点了点头:
“也行吧。麻烦干爹了。”
见到保住了新认的好女儿,秦苍这才松了口气。他摊在椅子上,看着又回来继续写配方的谢婉凝,只觉心累。
养闺女,都是像在养祖宗的吗?
果然,秦苍还没腹诽完,就看着他家新祖宗放下笔后,立马又毫不留恋的起身:
“郡县大牢在哪?我要去接我爹娘。”
…
海浪哗啦啦的冲着岩石,天色已然暗沉下来,白日热闹的码头一片寂静,唯余一行人下船靠岸。
为首的青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月白色的华服更衬的人公子如玉。
云逸昭站在已经无人的椰子摊子前,还能闻到几缕白日的那椰子清香味,便低低笑了。
真的让她做到了。
云逸昭眉目间忽然带起几分轻松之色:
“汤田,接下来半日不歇,速去整合水军,在消息外漏之前,孤与东夷南越定有一战。”
这么快?
汤田暗暗心惊,忍不住开口劝:
“可殿下您现在余毒未清伤势未愈,而这海上作战不比北境,遇到触礁海浪就糟了。
殿下若是有个万一...”
“孤若出事,那不正好?”
什么?
汤田心中一惊,不解抬头,却见殿下已然不再多说,反而是拿起摊子前半个废弃的椰子。
云逸昭用匕首将椰肉划开,随后将一片椰肉嚼进口中。
味道很轻,却也很甜。
“谢婉凝,但愿你能证明,孤今日所做一切,都值得。”
“殿下,临振郡郡守秦苍求见。”
云逸昭从恍然间回神,他回过身来,已然换成了一副威严口吻:
“告诉秦郡守,他所问的孤已知晓。
贱籍庶民不通籍,然而琼州本不富庶,孤特为体察,从今日起,但凡贱籍者,交五十两银便可改为庶民。”
“是!”
下属领命而去,一旁的汤田却暗暗品出些门到来。
殿下这招实在是妙啊!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一视同仁,她谢婉凝能不能摆脱贱籍,端靠的是自己,自然也不会成为出头鸟。
殿下和谢婉凝,都不会被内阁注意到。
真不愧是殿下,一如既往的…表面温和。
汤田正在心里暗暗腹诽殿下心机,便听着殿下忽然开口。
“你说,如谢婉凝这般的,孤该如何将她收于麾下为孤所用?”
“这…”
汤田想了想白日看到的那貌美女子,不太以为意:
“一个女子而已,有殿下垂青,她自然该感激涕零为殿下效忠才是。”
汤田说完,就见自家殿下似乎不是很想理他。
作为殿下的侍卫,想要涨工钱那自然得及殿下所及,解殿下所解。
于是汤田立马贴心道:
“属下这就去打问。”
一盏茶后,汤田气喘吁吁骑马赶回,立刻开口:
“殿下,卑职问到了,这位谢姑娘正在迫切地四处认干爹,不如您收她做个义——”
“义女”二字还未出口,汤田脑子这才转了过来,立刻改口:
“殿下,正所谓投其所好,属下还打问道,这谢姑娘因为有一本书找不到而甚觉可惜。”
“哦?是何书?
琼州条件简陋,孤可托人替她寻来。”
“叫…啊对!叫母猪的产后护理!”
汤田此时自认为出了个妙计,正一脸喜滋滋的等表扬,却见着殿下一甩袖子从他面前走过,只飘飘传来了一句:
“孤觉得,你需要跳进海里洗洗脑。”
汤田:…!!!
不是啊,殿下,人家姑娘就想有个干爹顺便看个母猪的产后护理,这跟他脑子进水有什么关系啊?
…
县衙牢房里,原本当是充斥着一派酸臭汗味的牢房,此时竟然传来了一阵连饭馆都没有的椰子和鸡肉香。
简直飘香十里到犯规!
犯人们正吃着窝窝头,闻着这反差的香味,各个都快哭了出来。
他们一边吸着口水,一边眼巴巴羡慕地望向被单独关起来的谢家三人。
这什么运气啊!为了给他们分鸡肉还把他们三人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
贼直娘的,他们坐牢前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然而,谢家三口却是愁眉苦脸。
椰子鸡香气十足,衣服也被换上了清清爽爽的新衣服,谢爹却是喝一口汤,叹一口气。
谢母愁容满面,而谢小妹,此时吃着吃着,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爹娘,我们是不是改死刑!要上断头台了呜呜呜!”
就连六岁的谢小妹,以前都在戏本子里看过这出。
重刑犯换了衣服还给吃肉,还是满满一大锅鸡肉!
这明显就是要砍头的先奏!
谢母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给谢小妹擦了擦眼泪说道:
“别多想,有的吃咱就赶紧吃吧。”
妻子和女儿皆是默默的掉眼泪,谢阳伯此时握紧了拳头,终是没忍住,一拳打在木栏杆上,愤愤说道:
“明明是流刑,现在却私自改成了死刑!这个天杀的秦苍,不就是之前和他结了个仇,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秦苍,新仇旧恨,我谢阳伯就是做了断头鬼,也和你势不两立!”
作者有话要说:亲爹:我和他秦苍不共戴天!
婉凝:爹,我认了秦苍做干爹,惊喜不?
提醒一下各位小可爱,不是海边人的话,椰子其实很难搞的,容易弄伤手的要注意啊!实在想买椰子要让店家给开呀。
我这里看到我们这边电商买菜的椰子降价了,看着心动但不敢买,因为根本打不开喝不到啊呜呜呜。
今天也是云写椰汁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