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过翻车经验，小小的身体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疼得脏脏哎呦一声忍不住叫了出来。好在刚刚开出小区，车速还没有很快，只是磕了下胳膊就能站起来。
“妈的，怎么没看住啊！”副驾驶的人拍了下玻璃，“这小杂种要坏事儿！”
“来不及了！先走！”老大捏着流血的手指头，这他妈小东西，早知道他机灵，没想到坏就坏在他太机灵，根本管不住。现在面包车还没开出小区，一个孩子从车门掉出去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眼瞧着就要围过来看。
这他妈的！
谁料车里那个也不省心，拼命扑腾。小混混肯定要死命挣扎，要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小秘密可还得了，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反抗。手捆上了他就用腿，用膝盖，再加上不断扭动身体就是不让人得逞。
弟弟刚才还掉下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种种厄运一起压在他的身上，小混混最后用脚一踹，将那个正扒裤子的人踹歪了，但可能那人是恼羞成怒，一个拳头朝着他的面部打过来。
这就是小混混在昏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走走走！咱们赶紧走！”副驾驶的人顾不上那么多了，这小区太破，本身路就不好，现在还一不小心进了死胡同，旁边就一个五金店。眼瞧着老板出来了，开车的人猛打轮开始倒车，试图从后面冲出一条路。
脏脏刚刚站稳，自己最喜欢的小帽子还在头上，可是都已经歪了。那辆车在前面倒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拐弯朝着自己这边冲过来，他试图伸开手臂，像一只小鸡仔去挡大公鸡一样，想要让那辆车停下来。可是又清楚得很，根本没有用的。这些人才不会怕，他们一定要带着哥逃跑了，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一切都会来不及。到时候在大街上偷东西的人就变成了哥，哥又不会，肯定天天饿肚子。
单单是这样一想，他就什么都不怕了。那辆车朝他这边过来，他收起短短的小胳膊，心一横，朝着车头跑了过去。
往车头撞的时候，脏脏心里怕得要命。
团伙里有人用这个招数，去讹人，去赚钱，但是老大说过，现在这招不管用了，因为每辆车都装了摄像头。可是这个招数万一用不好，人就没了，就算没了也要没半条命，断了骨头或者撕裂身体。
那应该挺疼的吧，脏脏有点怕了，不知道车轱辘压在自己的小手上什么感觉。可是如果不这么做，这辆车就要开走了，自己什么人都不认识，不一定能找到人去救哥哥。
哥哥落到他们的手里，怕是要吃苦头。哥哥长那么好看，不应该被他们欺负……这是脏脏最后一个念头，然后就义无反顾地跑了过去。不知道撞在什么地方了，好像是肩膀，但是车子的力气太大，尽管脏脏已经做足准备要疼一下。
可是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他就飞了。
飞起来的感觉不怎么好，落地之后才知道疼。这一下，脏脏终于搞清楚自己磕到了哪里，应该是脑袋。
希望自己别磕破，不然血会染到小帽帽上，这可是自己的第一顶小帽子，要一辈子戴着它……脏脏躺在马路中间，听到好多车在按喇叭，听到好多人喊叫，听到了好多人跑过来。
太好了，他们跑不了的……脏脏最后看到的是那辆车，他们为了逃跑，好像朝自己开过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混混才醒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受昏迷，还是被打昏的。以前，当他没吃什么东西又睡觉睡很沉的时候，他总以为那时候就是昏迷的，真想一昏就再也别醒来。那种昏，是让人舒服的感觉，因为现实太苦所以要逃到梦里去，昏昏沉沉往更深的地方去睡。
现在他才分清什么叫困，什么叫昏。
那种感觉是太困，醒来之后是舒服的。真正的昏迷是一种痛，醒来之后只想吐。
这一刻，小混混真的要吐了，还没看清楚屋顶是什么颜色，刚醒来就哇一声吐了出来，胃里面翻江倒海。
好在他肚子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只是一阵干呕。好在身边立刻有人扶住了他，还不是一个，是好几个，等到他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之后就开始咳嗽，那些人又轻抚他的后背，扶着他慢慢往后靠。
好疼啊，下巴好疼……等到咳完之后这是小混混的第一个感觉，慢慢回忆起了这场噩梦。有人开着车来了，抄起弟弟的腰就往车上跑，自己去追，生怕追不上，可是又有两个人跳下来，把自己抱了上去。他们捂住自己的嘴巴，用绳子捆了自己的手，然后还要扒掉裤子。
不行，不能让他们扒掉，要保护好自己……再然后，一拳砸过来，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弟弟呢？”终于，小混混这口气喘顺，抓着那个不算太熟悉的男人不放，“我弟弟呢！”
陪在床边的人是街道主任，年龄不算太大，刚上任没多久。“在呢在呢，比你醒的还早，昨天就醒了，现在是晚上他又睡着了。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了？又多了个弟弟？”
接下来又是一阵咳嗽，小混混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其实这个主任人不错，爷爷去世之后一直对自己多加照顾，是自己无心上学只想混日子，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惊动了他。
“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主任在询问过护士之后才给他递了温水，“不急，现在你们都安全了，那帮人也被抓住了，街道给你们做主。”
“什么？被……抓住了？”小混混茫然地问，这怎么被抓住了呢？他们的车没跑到？
“是啊。”说起这个，主任也于心不忍，“那个受伤的男孩儿，就是你弟弟？”
“受伤……对，他是我弟弟，我捡来的弟弟，可是……他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受伤呢？”小混混连水都不要喝了，抓住人问个不停，“他们要抓我弟，他们的事和我弟弟没关系，是他们作恶，我弟不知道，我弟什么都不知道！”
“是是是，这我都知道，你慢慢说。”主任怕他一下子再昏过去，“是警察通知我来医院的，到了之后，他们告诉我，是你弟弟撞上了他们的车头，这才逼得车停下。后来那些黑了心的王八蛋还想开车碾压，一不做，二不休，来个肇事逃逸，结果有几个送外卖的小哥开着摩托冲过去，将他们的车再次逼停，这才算安全了。”
“我弟……撞车了？”小混混说什么都躺不住，非要下床，“他在哪儿呢？我去看看！”
“在隔壁，你放心吧，小孩子心肠好所以命硬，就是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休息休息就没事了。”主任看着小混混的脸，“倒是你，我去你们学校找，以前还去你家找，都没人，最近刚好年底，街道工作忙，没顾得上你那边，你就出事了。”
“我……我不想上学了。”小混混的脚已经晃到床边，一个忽悠就站起来了。地上没拖鞋，他找了两眼就不找了，刚要往外走主任就把他的球鞋拎过来：“先穿这个，你一直没醒，医院的东西都没准备。”
再一次踩上球鞋，小混混脚下像踩棉花，像是一整年都在床上没有下去过。主任扶着他离开病房，走到了隔壁多人间，最靠窗的那张上躺着一个小孩儿，一个护士正给他盖被子。
“您来啦？”护士看到了他们。
“是，孩子怎么样了？”主任问。
“刚才说头晕，要找他哥哥，好说歹说才睡着。”护士看了看主任扶过来的大孩子，这一定是小病人的哥哥了，“你们坐吧，万一他醒了就劝他多休息，小孩子可犟了，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您忙去吧，我照顾弟弟。”小混混说，要不是自己头晕，他还想给人家鞠个躬。等到护士离开了他才坐下，真不敢相信这么个小东西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去碰瓷。现在脸蛋也破了，头上也打了纱布，手背上还有划伤。枕头边上放着红色的毛线帽子，毛线球就连着一根线，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掉了。
“他真的没事了吗？”小混混拿起那个帽子，开始后悔自己没和爷爷学钩针，要是学会了，就能把这个帽子补好。以后还能给弟弟织各种各样的来戴。
“没事了，就是总吵着要你。”主任也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苦口婆心，“咱们说回你的事，不能不读书啊，九年义务教育你怎么说停就停了？”
“没心思读书，成绩也不好，在学校还被人笑话……”小混混开始研究毛线的走向，其实现在学也不晚，应该不算太难。学会了还能给弟弟织毛衣。
“没心思读也要读啊，这是大事。”主任已经做好了磨破嘴皮的打算，劝学一般都很难，“你仔细想想，将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床上的小孩儿就有了动静，翻了个身，眼睛刷地就睁开了，仿佛刚才的睡只是假睡。睁眼之后他先到处找，找到旁边就不瞎看了，定定地观察了几秒钟，一下子叫出来：“哥！”
小混混猛一抬头。“醒了？哥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哥，哥。”脏脏踢了踢被子就要起来，“哥你怎么了？他们说你昏倒了？”
“就是……不小心晕倒了。”小混混说话时下巴好疼，但是又不想告诉他自己被打晕，“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去撞车啊？你几条命啊就撞车？”
“我怕他们把你带走……”脏脏揉了揉脑袋，好疼，浑身都好疼，“他们是坏人，我要叫警察抓他们。”
看他俩这么好，街道主任知道自己目前插不进话了。“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倒水喝，这回警察确实抓着他们了……”
“叔叔！”看大人要走，脏脏伸向哥哥的手瞬间换了方向，抓住了他，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小，所以要用大人的力量，“他们说，你是主任……”
“是，我是啊。”街道主任又站了回来，“刚上任没多久的。”
“那你能不能帮个忙……”脏脏快速地说，生怕一会儿又会头晕，“对门的邻居欠我哥好几万，不给，我想要他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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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脏：我要正道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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