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楚煜嘴角露出苦笑,她现在误会他有了别的女人,本就对他断情,如今更是不可能再理他的了。
不管是他,还是他娘开口,她都不可能留下。
这是夏侯楚煜心里的想法。
然而让夏侯楚煜惊讶的是,浅墨却真的因为宓妃的话,停住了脚步。
“温姑娘,我听老槐说您是神女——”宓妃这时也不遮掩了,直接就对着浅墨说道:“我不想被超度!求你不要超度我!”
这话一说出来,夏侯楚煜不敢相信,“娘,你在说什么?不超度,你要一直做这样的地缚灵吗?”
宓妃却是摇着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温姑娘,我是认真的,我不想离开,我想留下!”
浅墨挑眉,她像是很疑惑,“留下?你是地缚灵,再这样下去,你就永世不能超生了!”
“还是说,这里有什么你舍不得放下的?”
宓妃眼含泪水,点了点头,“我不在乎!我只想留下,这样我就能知道煜儿还有笙儿过的怎样了!”
夏侯楚煜没想到他的母亲竟然是因为这个,才想要留下,他震惊不已,“娘!”
宓妃想要给浅墨跪下,但不知为何,有一股阻力,让她不能下跪。
“从身份上讲,你是阿念的祖母,不必跪我!有话直说!”浅墨沉声道。
宓妃望了夏侯楚煜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做地缚灵太久,她有些惶恐,“温姑娘,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就是你刚来漪澜殿不久,我们见过!”
“嗯,我记得!”浅墨不用回忆,她记得那一晚,当时她还在为了夏侯楚煜暗自神伤,夜里起来,看到老槐树上有一张女人的脸。
夏侯楚煜听到浅墨说记得,他不由抬头望向她。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话,你是煜儿第一个带回漪澜殿的姑娘,可是我不敢,我怕吓着你!”宓妃笑着说道。
浅墨始终没有看夏侯楚煜,只对着宓妃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在漪澜殿里种槐树?还有,这棵槐树为什么会长这么大?”
宓妃作势抹了抹眼角,她低头,先是扶起夏侯楚煜,接着才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其实我早就想找煜儿你,但从前我现身,你看不见我,再后来……”
浅墨听着宓妃说话,有种她大概很久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的感觉,思维有些发散,几乎都是想到哪就讲到哪。
到现在都没有说到重点。
夏侯楚煜明显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他道:“进屋坐下说吧!”
叶枫和礼亲王急忙先一步进去,扯去蒙在桌椅上的布。
浅墨进来前,就掐了诀,除尘诀,是以叶枫和礼亲王进来后,并没有发现有被灰尘呛到的情况。
宓妃只是一道虚影,夏侯楚煜碰不到她,他走在宓妃身后,身边就是浅墨。
夏侯楚煜眼角的余光看去,浅墨神情平静冷然,始终不曾给他一个眼神。
“墨儿,早上的事,我没有!”夏侯楚煜心里空洞洞的难受,他急切地想要澄清。
“我与阿蒙,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已经成亲,有夫君,这次我是收到大师兄的信,说阿蒙惹怒了王家,就是阿蒙的夫家,晋安王家,王家要打死阿蒙,大师兄希望我救下阿蒙一命!”
“我这几天也不曾与她在一起,除了第一天她进过紫宸轩,之后都不曾进入!”
“昨晚,我是一个人在紫宸轩,丹青叶枫值夜,都能为我作证!我与阿蒙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可能看上阿蒙!”
“她的话都是假的!”
“行了!”浅墨听到夏侯楚煜急声解释,却是一副没什么兴趣知道的样子,“不必解释!我不在意!”
这一句我不在意,登时又如猛锤一般砸在了夏侯楚煜胸口。
他沉默着垂下眼帘,脚步也顿了一顿,才跟了上去。
宓妃走在前面,自然是听见两人的对话的,她很着急。
但正如浅墨和夏侯楚煜所预料的那样,宓妃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跟人说过话了,最多就是跟老槐树交流,所以此时她确实感觉到了不能表达出来的着急。
“你们,怎么了?”宓妃一进去,就问夏侯楚煜。
夏侯楚煜低头不语,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宓妃又看向浅墨,“温姑娘,我记得你当时住在这里的时候,宫女都叫你王妃的,你——”
“早就不是了!我们和离了!”浅墨言简意赅,并没有因为眼前这个女子身世可怜,就隐瞒事实真相。
“和离?”宓妃一愣,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听老槐提过,说谁与谁和离了,但是当时也就是宫女太监路过的时候说起,被老槐听见……”
“竟然是你们吗?”
宓妃的神情颇为哀伤。
浅墨拉了把椅子坐下,夏侯楚煜也在她最近的地方坐下。
夏侯楚煜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难过压下,他问宓妃,“娘,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被谁害的?为什么会在老槐树里?”
他这是将问题直接都问出来,防止宓妃又走题。
“我,是,是皇上怀疑我与宫外盐帮有联系,就,就处死了我……”宓妃应该是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本就惨白的脸更白了。
她说这话时,还在发抖。
“赐的毒酒,我不肯喝,是皇上硬灌下去的。”
“其实当时阿笙也在,不过她太小了——”
宓妃说到这,又捂住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不想死的,但是皇上好狠毒的心,他怀疑我,我说我没有,我有两个孩子啊,我怎么会——呜呜……”
一阵阵的鬼哭声,阴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此时此刻,漪澜殿内,在场的几人却全都面露震惊之色。
“什么,是皇兄?皇兄灌你毒酒?他怎么可以!”礼亲王目眦欲裂,拳头都捏紧了,足以表明他有多气愤。
但最气愤的还要属夏侯楚煜。
或许已经不能用气愤来形容他此时的表情。
痛苦、愤怒以及不敢相信和愧疚交织在一起,让他脸上透出的是一丝绝望。
“父皇,竟然是父皇……”夏侯楚煜眼眶赤红,眼前模糊一片,他也发起抖来。
这样的真相太过残忍,要他如何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