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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窒息也只是那么一瞬。
冰面上传来惊恐的吼声,十二铁卫见夏侯楚煜冲出紫宸轩,不放心跟随而来,却见到他如此自残的行为,立即有两个人跳下冰湖,将他救起。
铁蓝厉声大吼,“王爷,您不能死!您死了,天岱就要亡了!”
夏侯楚煜浑身透湿,颓然站在结冰的湖面上,发上脸上的水瞬间凝结成了冰锥,又迅速被大雪落满,宛如一尊雪人。
十二铁卫跪倒在地,齐声大吼。
他看着这天地之间茫茫雪色,不由苦笑,他竟是连死也死不成吗?
天岱要亡,又与他何干?
没有了她,他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他还要这江山何用?
以前,他最看不起的便是古书上记载的那些被女人迷惑葬送江山的君王,他更加不齿那些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认为他们心性软弱,为一己私欲置江山社稷而不顾。
他成年后,一直都非常自律,即便那时候爱慕着秦莲馨,他亦是不曾和秦莲馨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府里的姬妾们也不过是遮人耳目的工具。
他一直认为,男人,自然是要登上权力的顶峰,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上,方为霸主。
可是如今,他却也像那些他所不齿的男人一般,被一个女人迷晕了头。
没有了她,他竟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不再有。
他难以想象,没有她的日日夜夜,他究竟要如何度过。
“请王爷珍重自个!”
丹青琅琊和鲍鸿煊也赶了过来,在看到夏侯楚煜这样的颓丧后,鲍鸿煊当即就怒了,几乎是在咆哮:“你是怎么回事?为了个女人就要死要活的,你还是我认识的楚王吗?你给我振作起来!除了女人,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王爷,王妃也不想看见您这样的!”丹青沉痛说道。
夏侯楚煜却好像听不见一般,他茫然地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紫宸轩走去。
漫天的雪光下,他抬起右手,深深凝视着,薄唇抿紧似刀锋,腮帮紧咬,既是救不了她,那他还留着这只手何用?
他眯紧了眼眸,眸底划过一丝决绝,左手却是暗暗扼住了右手手腕,猛然用力,骨头碎裂的声音顿时响起。
他却是哼都没哼一声,恍若无事一般继续走着。
夜色寂静,大雪不知何时竟是已经停了下来,冷风夹着树梢的碎雪仍在呼啸肆虐,众人踩在雪上的“嘎吱”声响亮刺耳。
是以,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十二铁卫竟是没有一人发现他的异常。
一袭高大的身躯,深色的华服,早已被薄冰覆盖,未干的水结成了冰锥,肌肤寒冷刺骨,心却早已麻木。
他踏入紫宸轩,炉火里的炭烧的很旺,不时迸出几点火星,闪闪的金光,像是一朵朵小小的金色花朵。
他直接去了温泉,将整个身子浸在了温泉水里,温暖将他周身包裹,身上的冰锥融化,融入泉水中,眉梢眼角的雪花也被暖意所融,犹如泪水,自眼角蜿蜒流下,流不尽,擦不干,拭不完。
是不是**越痛,心上的痛就相对可以减轻?
是不是当**痛到了极致,心就不会再痛?
可是现在,他的**那么痛,心上的痛,为何不减反而愈加严重?
他终是从泉水里起来,这里已经不再是她曾经泡过的泉水了,没有了她的味道,他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忍受着身体和心灵上双重的痛苦和折磨,他单手笨拙地褪去浑身早已湿透的衣衫,换上那件她曾穿过的他的中衣。
衣料绵软,像是她柔嫩滑腻的肌肤,轻轻碰触着他已然伤痕累累的心,他倒在床榻上,侧眸看着身侧,仿佛她还在身边。
仿佛只要他一转眸,她便会对他盈盈浅笑,娇憨地窝进他怀里,伏在他胸前,轻轻啄他的唇,柔柔吻他的脸……
冬日的夜,极长,长的几乎没有尽头。
可是窗外,漫天的雪色,却又令他分不清这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那一夜,终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翌日一早,当白露和紫琴进屋服侍夏侯楚煜洗漱的时候,却发现他浑身高热,右手腕骨更是已经断裂。
“王爷!”白露和紫琴失声惊叫,忙去叫段天笑过来。
段天笑两月前被他师傅叫回了趟药王谷,半月前听闻浅墨坠崖身亡后,便急急赶了回来,途中遭遇大风雪阻碍,他直到三天前才回到帝都。
一路上,段天笑都告诉自己,浅墨不会死,这消息肯定是假的。
然而,当他看到萎靡不振,如行尸走肉一般度日的夏侯楚煜时,他所有的希望就都破灭了。
他知道,那一切的传闻都是真的,那个清美聪颖的少女真的没了。
三天来,段天笑窝在王府的角落里,每日里也是用酒来麻痹自己。
他是真的无法接受浅墨坠崖身亡的事实。
紫琴哭着找到宿醉不醒的段天笑时,段天笑浑身都是酒气,紫琴跟他说了半天话,他都没反应。
紫琴干脆将段天笑直接拖到了紫宸轩。
“楚王的手断了?怎么回事?”段天笑看到夏侯楚煜的模样,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白露和紫琴都在哭,丹青琅琊和鲍鸿煊也站在一旁,神情凝重。
“给我打一盆冷水来,我洗把脸!”段天笑不由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白露急忙出去,再进来时,端了一盆温水,“段大夫,用温水洗一把吧,人也舒服一点!”
段天笑点点头,洗完脸,他感觉清醒了很多,便开始给夏侯楚煜接骨。
骨折治疗最忌拖延时间,夏侯楚煜昨夜断骨到清晨已过了好几个时辰,断骨处已经长严,段天笑必须将那骨折处重新敲断,才能敷药。
白露和紫琴看着段天笑用工具将夏侯楚煜右手的腕骨重新敲断,不由惊惧地捂住了唇,才能抑制住不去惊叫。
将断掉的骨再敲断,那种疼痛比断骨时还要痛上数倍,可是自始至终,夏侯楚煜都是连哼都没哼一声,仿佛遭受苦痛的并不是他。
段天笑处理好了之后,叮嘱道:“三个月内尽量不要用这只手,还有王爷您是习武的,这只手怕是以后——”
段天笑没有说完,但丹青等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夏侯楚煜这只手就算痊愈了,恐怕也无法像从前一样灵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