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愿的神魂是一缕蓝色的烟雾,她应该早就做好了准备,在神魂脱离身体的那一刹那,她虽然有些茫然,但她是接受的。
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再次封印在了这具身体里。
迦罗最后看见的,就是蓝愿那化作蓝色烟气的神魂面上不敢置信的震惊与愤怒的神情。
可是他已经无法再向她解释。
“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离开!你不是扶苏教最伟大的教主,你不应该和她们一样,沉入那可怖的湖底坟墓,化为阴灵永世被镇压,不该是你要承受的!”
迦罗不知道蓝愿能不能再听见,此时他心里的念头已经入野草般疯长。
“你不会死的!”
他要复生她!
彼时,浅墨只感觉有一股狂风掠过,她本能地闭上眼睛,眼前却仿佛出现被强行封印在身体里的蓝愿的神魂愤怒嘶吼的画面。
“唔!”她闷哼了一声,脑海中一段记忆开始跳动,那是蓝愿消散时,用最后的烟气化成的记忆。
在这一段记忆里,是以蓝愿的视角看着她是如何与一只形容可怖的尸降相识,那尸降全身,包括脸,都用白布裹着,行动快速诡异,杀人如麻,一口就能咬断人的脖子,所有人见了都怕它。
初始时,尸降的眼神是浑浊的,他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白纱,看她时,亦是毫无意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对这尸降感兴趣,总是会在圣湖边上等它,因为她知道,尸降每次出任务杀了人回来,都会先在圣湖这里清洗。
他们渐渐熟悉了,她有意识的引导,让这只尸降生出了灵智,即使只是低级的灵智,但也让她很开心了。
很多他们相处时的画面一闪而过,有一些和方才迦罗的描述重合,也有一些,是蓝愿私密的心事,不会让迦罗知晓。
浅墨觉得自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看着蓝愿的一生。
她看到她为了成为扶苏教最伟大的教主而努力着,她也看到蓝愿第一次看到圣湖下的阴灵时惊恐的样子。
蓝愿开始怀疑扶苏教的教义,人人敬仰,在南疆被尊为神的扶苏教教主,为什么死后没有如教义中说的那样,成为守护神,却成了圣湖底的可怖阴灵?
这让蓝愿不能接受!
浅墨还看到蓝愿以历练为借口,寻访南疆那些隐世高人,以及曾经与扶苏教有过交集的人,她极度怀疑扶苏教的教义出了问题。
蓝愿每一次出去,都要好久才回来,她一回来,就会发现那只尸降在圣湖边上等她。
它其实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它只是习惯性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每天都去圣湖边等着。
为此,它的主人还嘲笑它就算生出灵智,也是个低级动物。
然而它的主人所不知道的是,它那时候的灵智已经很高了,只是蓝愿教它要隐藏起来。
它的主人一心修炼长生之术,也并没有多在意它,才没有发现。
它只有两个朋友,蓝愿和阿鬼,阿鬼就是主人在它之后炼制的鬼降,阿鬼是婴孩,毫无意识,对主人唯命是从,只与它亲近。
这些事,都是尸降告诉蓝愿的,所以蓝愿对它十分心疼。
可是,当它从主人口中听说蓝愿有恋人的时候,它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在一次出任务的途中,它看到了蓝愿和那个男人,那男人高大英俊,虽然比不上主人,却也是一表人才,蓝愿看他的眼神,让它嫉妒。
它低头,看看自己刚杀过人,沾满血的手,还有身上裹着的白布,忽然就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圣湖边上,微风吹来,浅墨眼前交错出现着蓝愿和迦罗的记忆,她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了。
尸降很自卑,它躲开了蓝愿,自己躲到了没人的地方,它揭开了脸上的布条,看着自己腐烂的脸和身体,它第一次萌生了想要毁灭自己的想法。
它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它跳进圣湖,潜入湖底,想让自己被那些历代教主的阴灵吞噬。
但一只小手拽住了它。
是阿鬼。
阿鬼太小了,还不会说话,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它也没有灵智,不出任务的时候,完全凭喜恶做事。
但阿鬼很依赖它。
阿鬼很害怕那些阴灵,却还是拼命拉住了它,它恢复了理智,抱着阿鬼血淋淋的身体,回到了岸上。
它不能被守卫发现它跳入了湖里,否则会被惩罚,它能受得住惩罚,但阿鬼不行。
画面转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尸降再次被派出去执行任务,这一次,它眼睁睁看到一个男人在他面前被人杀死,随即蓝愿出现,她看到它满手都是血,以为是它杀了他。
它无法辩解,因为那时候它还不会说话。
蓝愿要杀它,它是被主人救走的。
浅墨看到蓝愿去了星辰宫,却是隐忍着怒气,又匆匆离开,那之后,她很久都没有再回扶苏教。
待到她再回来,就是接到她母亲病重,她准备回来接任教主。
那时候,伽楼尔已经反噬了迦罗,并取而代之,短短时间里,它成了扶苏教的大祭司,从人人厌恶的丑陋腐烂的尸降,一跃成为有着俊美容颜,高高在上的白袍祭司。
他很享受这种被膜拜的感觉。
但蓝愿回来了,他还是会担心,她会不会认出他。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资格配得上她了。
可她回来后,却连话都不肯与他多说一句。
那之后的很多年,她是教主,他是大祭司,他们虽然不再如从前那样关系亲密,却 自有一种配合的默契。
他们合力将扶苏教发扬光大,她被称为扶苏教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教主,他亦是最伟大的大祭司。
甚至有赞誉,称他比过去二十年做的还要好。
却也在那时候,有人开始怀疑他了。
再之后,就是蓝愿为了保他,独闯三神宫……
蓝愿和迦罗的一生,在浅墨面前如画卷一般展开,却也如有人收起了卷轴,慢慢的,那影像开始消散了。
她心口处却好像堵住了什么,长久的,她被一股悲哀的情绪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