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这世上还是有那么几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不是？”大姐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空幽极了，“小妖，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很成熟很儒雅，其实他，他年轻的时候可不这样儿呢。人人都说他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就已经十分沉稳了，可我倒是觉得，他啊又憨又傻的，一点都没有别人口中的沉稳模样儿。他总是傻傻的样子，每次我看他，他都冲我笑的又傻又憨。可我知道，他憨蠢的一面，只给我看。因为他喜欢我。”
“大姐……”安宁忍不住打断了大姐，她说，“汪董事长跟我说，他这么多年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我，他早就去娶妻生子了。汪家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旁系的儿子们蠢蠢欲动，他心知肚明。可他就是不愿意娶妻生子，让汪氏集团有一个接班人。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他到死都以为我能回到他身边。他一直这么坚信着，小妖，他是不是如我所说的那般很蠢啊？”
“汪董事长做了再多不对的事情，他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是啊，他是真的喜欢我，我也真的喜欢他。可能怎么样呢？小妖，不是每一对都跟你和老五这么幸运，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各种各样的鸿沟就在我跟他之间，我们两个人，再无可能。”
“大姐，再跟我说说你跟汪董事长以前的事情吧？我觉得真好，真温馨。”
“你要乐意听大姐唠叨，大姐自然愿意跟你说。这些话，我可没有办法跟老五和小六子说。我现在也就能跟你念叨念叨了。”
“我愿意听！”
“嗯……你想听什么呢？”
“大姐你跟汪董事长，也是青梅竹马吧？”
“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大姐的笑，也透着点小女儿的娇态，“他比我大三岁，可以说我一出生就认识他了。我满月酒的那天，他也咿咿呀呀的来了，还有照片呢。我被妈妈抱在怀里，他就站在旁边，冲我笑的傻乎乎的。从第一次见他，他就是这样傻乎乎的冲着我笑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变。”
安宁忽然回忆起来在大姐的生日宴上的画面了。尽管那时候大姐跟汪董事长之间已经有了重重的鸿沟，可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是好美，好让人羡慕。
汪董事长就站在大姐的身边，两个人俨然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每每当汪董事长看向大姐的眼神，是有多么的温柔，多么的……嗯，就像大姐说，傻乎乎的憨气十足。
“听妈妈说，我学走路的时候，他就一直陪着我了。我摔倒了，他哭的比我还伤心。真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摔倒了呢。从上学起，我跟他就在一起。他不是大我三岁么？他知道我要去英国读书，不顾他爸爸的反对，也要跟我一起去。他说了，自从认识我之后，我们两个人分开就没有超过三天。他自然不能跟我分开了。被他爸爸打了一顿，还是转学了。想想看，我们在英国读书的那几年，真是最幸福最轻松的时光了。”
“听起来，就很让人羡慕。”
可当初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痛苦。
“我们两个人一直一直在一起。谈恋爱，结婚，好像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跟他从没有刻意的说过什么，但我们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走到结婚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情。他等啊等，等到我可以跟他领结婚证的年纪。可他，到底是没等到这一天。我，我也没有等到嫁给他那一天。”
安宁鼻尖儿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小妖，你还不知道吧。我念大学的时候年纪还很小，他执意要转学来陪我，就是怕我年纪小，照顾不好自己。他总是说，我做事情毛毛躁躁的，要是没有他陪在我身边，我可该怎么办哟。他总是这么说。我十六岁掌管权家，也是十六岁的时候，从大学毕业。我跟他的感情，也永远停留在了我的十六岁。”
十六岁之前，大姐还不是权家的大姐，她就是权家的大小姐，无忧无虑，生活轻松又惬意。出身豪门，人长得漂亮又聪明，身边还有一个从小陪伴到大的恋爱。不知道有多幸福，有多惹人艳羡了。
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在了她的十六岁。
十六岁之前的权镜，和十六岁之后的权镜，是两个人，也是两种既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赶他离开。不管怎么生我的气，第二天，他都会笑容如初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见他，也不许他进门，他就当真不进门了，就在权家的门口等着我。他说了，哪怕远远儿的看我一眼也好。只要每天能看到我，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后来……后来我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好老五跟小六子，彻头彻尾的利用了他对我的感情。”
“大姐，别这么说！”安宁忍不住低吼，“你利用了汪董事长，最痛的人不是他，是你啊！”
“谁更痛一些，这么多年了，早就已经算不清楚了。我跟他……互相伤害，互相爱着。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我们两个人，现在哪里是一个爱，一个恨，就能说清楚的？多少年了，就算恨之入骨，可也是爱到了骨子里。小妖，你不必为我和他感到难过和悲伤。我们两个人都已经这把年纪了，看多事情，就算再看不开，也得看开了。”
安宁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不知道大姐是如何还能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跟她说话，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她跟权煜皇，她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没有大姐坚强，也没有大姐有勇气。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大概……大概会等到两个弟弟都已经不需要她在保护的时候，就会去一死了之吧。她真的很懦弱，跟大姐相比。
“我虽然狠下很不去理他，但小六子却傻兮兮的，还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哥哥。我有意利用他，便也没有阻止小六子跟他亲近。他也傻，以为他跟小六子还是像以前一样，我跟他也能恢复如初。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越发的对小六子好。他知道我心里最看中年纪还小的小六子，他就加倍的对小六子好。渐渐的，因为小六子，我才开始跟他说话，跟他见面。”
“五哥那时候呢？”安宁问道，“他那时候已经被送去特战旅了么？”
“嗯，老五是在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就被送去特战旅的。权家的三个儿子都离奇死亡，爸爸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到底是忌惮的。早早把老五送去特战旅，也是为了保护老五。老五他也很苦。小小年纪就被送去了特战旅，可老五从小就是这样儿了。再苦，他也不会抱怨一个字儿。倒是陆越川，没事儿就跑来权家抱怨，说爸爸把他最好的兄弟送走了，南宫姬欺负他，都没人帮他了。”
安宁忍不住轻笑，“陆师爷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
“可不是呢。这几个孩子啊，你别看他们现在各个好像手握重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可小时候啊，那些荒唐的幼稚事儿，他们一样也没少做。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可得笑掉大牙了呢。其实小时候，陆越川是最不喜欢小六子的。他总觉得小六子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总是跟他们这些男孩子厮混在一起。陆越川小时候没耐性极了，跟现在简直就是两个人。”
“可现在却是陆师爷最纵容娇惯着小少爷呢。”
“以为老五不能骄纵小六子，他必须对小六子狠下心。那么骄纵娇惯小六子，也就只有陆越川代劳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外人就算知道了，也理解不来。”
“是呢。难怪现在陆师爷会事事以五哥为先。这感情，是从小时候就打下来的基础。旁人只羡慕五哥处处信任陆师爷，却不知道，他们小时候的情分。这感情，旁人也羡慕不来。”
“可不是？”提起身边这些孩子小时候的事情，大姐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小时候最心疼小六子的人，就是他了。他啊，就跟现在的陆越川一样，处处娇惯着小六子。因为他什么事儿都依着小六子，所以小六子也最粘着他。小六子做错了事儿，我还没骂他，他就嚷嚷着要给汪哥哥打电话，要找汪哥哥救命。”
忽然，大姐的语气一顿，一沉，“亲手杀了他最喜欢的汪哥哥，小六子心里也很痛吧。”
都这个时候了，大姐还心疼小少爷，殊不知，她才是最需要被心疼的那一个人啊！
安宁嘴巴里一片苦涩，“大姐，煜灏长大了。他是个男子汉了，不是会天天黏在你们身后的小少爷了。你……你不必太担心他。”
“我是不必担心小六子了。老五既然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就说明小刘子已经可以承担这些了。难怪我刚才跟小六子说话，他情绪很低落，心情很不好呢。我以为是老五又教训了他，原来是因为他杀了他最喜欢的汪哥哥。”
同样的问题，安宁又忍不住也问了大姐一遍，“汪董事长，就非死不可吗？”
“是的，他非死不可。就算有千万个可以让他活下来的理由，都比不上一个老五需要他的死来开启给权家报仇计划这一个理由。”大姐说的斩钉截铁，同时，语气也颤抖不已。
“大姐，你跟权煜皇真不愧是两姐弟。同样的问题，我也问了权煜皇。你们两个人的回答不尽相同，但意思却是一模一样的。”
“因为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弟。”
吸了吸鼻尖儿，安宁又问，“那后来呢？汪董事长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在利用他的？”
“我现在回想起来，他那么聪明又敏感的一个人，只怕从我开始允许小六子接触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吧。”
“可汪董事长还是心甘情愿的被你利用。大姐，他是真的很爱很爱你。尽管，汪董事长表达爱你的方式，我依然无法认同。”
“他那爱人的方式，谁认同得了呀。”大姐轻轻一笑，“我跟他，纠缠了一辈子，反而是他死了之后，才只剩下了纯粹的爱。”
权家大姐，也有爱情，她也曾经是个娇憨的小女儿。可她的爱情，死在了家族的恩怨之中，更死在了她自己的决定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