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买卖,你划得来。”
与其说陆越川的审讯技巧高超,更不如说,陆越川这个人洞察人心,他善于将人心玩弄与股掌之上。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然后加以猛烈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一次比一次凶悍,直到彻底将人心攻破下来。
“冯教授,这么划算的买卖可不多见,你要加倍珍惜哟。我陆越川心胸狭隘,从不为了帮人而让自己承担什么无法估量的风险。这一次,我是看在嫂子的面子上才干了我现在就已经认为是自掘坟墓的事儿了。所以冯教授,机会我只给你一次,你自己掂量,你已经错了一步,步步错,别再继续错下去了。我是给了你一个阻止你继续犯错的机会。”
陆越川的一支香烟才燃了三分之二,冯教授第二支烟都已经快吸完了。
冯教授沉默不语的狠狠吸着烟,已经攀上了不少皱纹的脸庞,面无表情,神情却严肃凝重。
‘啪嗒——’
没有声音的声音,陆越川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香烟,彻底的熄灭了火光。
一截烟灰,落在了陆越川的深灰色西裤上。
陆越川脸上闪过一次失望与狠辣,他伸出手指探了探西裤上的烟灰,“一支烟的功夫已经到了,冯教授的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就这样吧,我还要去找证据,就不陪着冯教授了。您受苦了,等下会有人送您去九处的审讯处的审讯室暂且收监。”
刚要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陆越川,手腕猛地被人给按住。
是冯教授。
他面朝着房门的方向,没有去看坐在他左手边沙发上的陆越川,死死盯着房门,冯教授的表情十分狰狞。
这与他平日里的慈祥老顽童形象,相差甚远。
陆越川想,或许,这才是冯教授的真面目吧。
毕竟人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面具,他的脸上平日里不也一直戴着张笑面虎的面具吗?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旁人。
约莫等了十几秒的时间,见冯教授只是死死按着自己的手腕不让自己离开,却也不说话,陆越川笑着追问了一句,“冯教授?”
冯教授不说话,把牙根咬的吱吱作响。
陆越川见状,便猜测到冯教授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却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把一切都给说出来。这种时候,就需要一剂猛药了。
那么这剂猛药,就由他陆越川来写好了。
“冯教授,情况呢,我刚才已经跟你分析的很清楚了,就不多做累赘了。我只讲一点,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田小甜人死在了我们九处。五爷不在九处,我就是九处的最高长官。九处里出现了任何的事情,我都得负起这个责任。田小甜的死,我难辞其咎。我现在真的没有多少耐心了,您别看我还能温言细语的跟您说话,我这心里边儿,早就已经快要爆炸了。想来我这心情,您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所以呢,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给我一个答案。你打算跟我坦白一切,让我想办法帮你阻止继续犯错,还是你要一意孤行,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见棺材不掉泪?
听了这话,冯教授忽然狂笑起来。
他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陆越川,不得不承认你能坐上这个位置,的确有你的一套。你可不仅仅是权煜皇的左膀右臂,你是九处的一面旗帜。如果说权煜皇是九处的灵魂所在,那么你陆越川,就是九处的一面旗帜。有你在的地方,九处一马平川。如果你肯的话,就是辅佐权煜皇问鼎中原,我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陆越川笑着说道,“冯教授,你真是过赞了。说五爷是九处的灵魂,而我是九处的旗帜,这都是外边人的恭维话罢了。我没有你形容的那么大能耐,我只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我不敢,也不忍心让五爷失望。”
“外边人的恭维话?不,陆越川,这话是从我口中才流传出去的。”
皱了皱眉头,陆越川意识到,冯教授的身份,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复杂!
“如果我手底下的人情报没有失误的话,这两句对我和五爷的评价,是从华老板那边传出来的。”陆越川的表情越发的凝重了起来,“冯教授,您跟华老板有私交吗?您认识华老板吗?”
“陆越川,你不用想套我的话。我说过了,你套不出我的话的。不过,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你手底下人的情报很准确,这两句评价,就是从华老板身边流传出来的。是当时华老板向我询问对九处的看法,我回答他的内容。”
陆越川心惊肉跳,触目惊心。
“你是华老板的人?”
冯教授是华老板的人!
冯教授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当时的原话是,权煜皇如今的势力,早已势不可挡,九处更是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现如今权煜皇的成功与否,已经不是你华老板三言两语所能左右得了的。权煜皇要严密监控,他身边的陆越川,将来更会成为你的心腹大患。华老板,你如果想动权煜皇,早在九处成立之前,就是你动手的最佳时期。可你当时惜才爱才,不愿意将权煜皇折断,更不愿意违背自己当时的承诺再对权家的儿子下狠手。现在你若再想动权煜皇,已是痴人说梦。我倒是劝你,不如先斩断了权煜皇这左膀右臂,你姑且还能在短时间内遏制住一些权煜皇的猛烈迅势。”
“权煜皇一步步的狠棋,已经落子了。总有一天,会让你没有招架之力。我现在提醒你,你如果去办的话,你还有转机。可如果当权煜皇开始收官的那一天,你华老板只怕是无力回天。我晓得权家姐弟能活到现在,是你华老板艰难周旋,苦心维护的结果。可你毕竟参与了当年陷害了权家的行动,你也是施害方一员。你想要撇清自己的干系,谈何容易。仅仅只靠你护住了权家姐弟的平安,就想要让权煜皇放你一马,痴人说梦。权煜皇的狠,你我都已经很清楚了,就算你我当年没有直接参与陷害他权家父母,也没有直接参与暗杀权家的子嗣。可你我,总归是为人卖命,陷害权家这桩惊天阴谋,其中总有我的身影。你我,白脱不了干系。”
“当年的事情中,你用自己本该得到的升迁和奖励,换取了权家姐弟的一条生路。而我用自己升迁奖励,换取了阿宁的一条生路。我们两个人,都是罪人,却又无法完全的割舍掉自己内心中仅存的一点点良知和良心。华老板,如果有一天,你我死在了权煜皇的手中,那么这就是你我自己做的孽。不斩草除根,就是给自己留后患。现在这后患,不但长大成人了,还成了你我再想铲除,也无法铲除掉的人。这是你我的劫数,也是你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陆越川面无表情的看着冯教授,冯教授冲他慈祥的笑了笑,“你猜,华老板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他说啊,他当年既然拿自己的升迁保下了权家姐弟,那么他就要护人护到底。权家的姐弟,他绝不会去碰,他也不允许别人去碰。因为这是他欠权家的。他得还。可权家人他不愿意碰,他就听了我的建议,去斩断了权煜皇的左膀右臂,也就是你,陆越川。”
陆越川死死的捏着拳头,他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颤抖的肩膀,咯咯作响的牙根,控制不住的双手,五一不在说明陆越川此刻内心的冲动。
“我陆家灭门,就是因你一番话而招来的。是?不是?”
“是,也不是。”冯教授又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他身材本就瘦小,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关在国宾馆的期间,太过劳心费神,让他比前段时间看上去更加的削瘦了,脸颊削瘦,面容清癯。
“华老板还没动手,你陆家就已经被灭门了。这件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与华老板无关。也与华老板背后的势力,无关。陆越川,我晓得你是权煜皇的左膀右臂,权煜皇在朝堂之上的权势能够发展的如此可怕,你居功至伟。这件事我晓得,别人也晓得。你为权煜皇出了多少主意,谋划了多少,又为他的一点点的掌权出了多少力,人家不是傻子,都看在眼底的。想要动权五爷,首先得断了他的左膀右臂,这是人人都明白的事儿。”
陆越川咬牙切齿,“我陆家被灭门的时候,我还没有帮助五爷获得如今令人人都畏惧三分的庞大权势。当时,我只是想要帮五爷在军方站稳脚跟,仅此而已。我当时还没有正式的参与进九处的事物当中。”
“这是你自以为的。陆越川,你自以为你是在帮自己的兄弟站稳脚跟。可你的聪明,你的手段,你的心机,你的谋略,早就已经让很多人心中畏惧了。诚然,你陆家被灭门的时候,九处刚成立没几年,发展的很壮大是没错儿,但还不至于成为现在这样只手遮天的程度。可你,你陆越川,早已经成为了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就像是一根鱼刺,让各方势力的大佬都如鲠在喉。不拔除你,他们不会安心的。”
冯教授顿了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格兰菲迪,一仰而尽,“能坐上那些位置的人,各个心狠手辣,眼毒如芒。你陆越川的能耐,没有人会小觑。只是可惜了,权煜皇有华老板护着,你却没有人护着。所以,你陆家才会被灭门。你的妹妹,也才会代你去死。”
“代我去死。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这个时候,局面已经完全的被扭转了。
此时,主导局势的人,已经不再是九处的陆部长,而是这个坐在沙发上身形瘦小,模样清癯的小老头儿。